书城历史惊天暴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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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2章 援通城江忠济战死(2)

武汉虽然易攻难守,但也要看双方军事实力,太平军第三次占领武汉已有半年了,双方攻守战打了几百次,互有胜负,可是武汉三镇仍然被太平军控制,那是因为湘军兵力太少。

不错,罗泽南是个难得的大将之才,可一个人的力量毕竟有限,攻城略地必须人多势众才有决胜把握,像去年攻半壁山以三千人打败三万人,那是个奇迹只能偶尔为之,如果罗泽南总是那样以少胜多,那就变成神仙了。曾国藩深知这个道理,他极不情愿自己的爱将去冒那么大的危险。

可是,胡林翼和咸丰帝都死死盯上了罗泽南,一定要罗泽南带兵去打武汉。没过几天皇上又来了一道催促御旨,严厉训斥曾国藩:你再不派罗泽南去打武汉,怎么对得起朝廷栽培之恩?后面还有一些软硬兼施的话,实在令曾国藩无法再抗拒,只得放罗泽南去湖北。

临别前罗泽南到南昌来辞行,曾国藩特意小设酒席给罗泽南饯行,并倾吐一番同乡、同僚、同志之情。酒菜虽然还算不错,可两人并没有更多的好心情去品尝它。不知为什么曾国藩总有一种生离死别的感觉,他觉得依照现在双方的军事实力,湘军还没有夺取武汉的能力。咸丰帝急于想夺回这个交通枢纽,心情是可以理解的,他自己远在北京,巴不得一个晚上就将粤匪赶尽杀绝。

但是任何事情欲速则不达,前不久胡林翼带兵去打汉阳,结果自己的金口大营反而丢了,手下兵勇一哄而散,胡林翼自己想独自骑马冲锋陷阵,如果不是马夫救主心切,恐怕这位湖北巡抚早就为国捐躯了。现在胡林翼无非是嫁祸于人,把罗泽南拉下水。罗泽南聪明着呢!他知道这些,可就是以服从命令为天职,身为朝廷官员他太过忠诚,明知不可为而为之。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曾国藩、罗泽南这两位同僚、同乡,还有一个共同特点:那就是从前只喜欢研究学问,以写文章为乐;现在战争时期他们又喜欢带兵打仗,一心效忠朝廷。就他们个人品德而言那真是谦谦君子,几乎没有不良嗜好。嫖赌逍遥不干,抽鸦片的不会,平日烟酒不沾,甚至在吃喝方面也不讲究。

说是酒席也就是一碟回锅肉、一碗猪肝汤、一盘淡水鱼、外加炒鸡蛋,桌上放着一壶南昌大曲酒。曾国藩一边给罗泽南斟酒,一边道:“我们两人都不会喝酒,但无酒不成礼仪。今日给罗山兄饯行,我们就打破常规,小饮两杯吧!醉翁之意不在酒,在乎谈笑之间也!”

罗泽南字仲岳号罗山,曾国藩故对他昵称。罗泽南感到此去湖北前途茫茫,总有一种不祥之兆,心中忧郁表面还得装出开心的样子,他面带微笑道:“多谢涤生兄如此款待!仲岳此去任重道远,不知何日才能与涤生兄重逢?”

其实罗泽南生于一八零八年,还大曾国藩三岁,罗泽南口口声声“涤生兄,”一是曾国藩身份比自己高,二是出于礼貌。

曾国藩知道这一点:“按年龄涤生应该称罗山为兄。来!罗山兄,我们边吃边谈。”曾国藩说着也给自己斟了一杯酒,两人边吃边喝边谈。

罗泽南三句话离不了本行:“打一个九江城尚且久攻不下,何况武汉偌大一个省城?与去年相比对手换了,粤匪主帅换成石达开了。我去年十月首先带兵打入武昌城时,粤匪主帅为秦日纲,他大字不识一个是个鲁莽武夫,当时武昌守将石凤魁也没什么文化。现在不同了,武昌守将韦志俊很读过几年书,原先准备考功名的,天文、地理、历史知道不少,这个对手很难打啊!”

曾国藩也无可奈何:“整个江南战场就靠我们湘军在支撑,湖北、湖南、江西主要是我湘军在打,实力分散我们确实难以取胜。鄂军怎么就不能打仗呢?他们连自己的本土都保不住,去年十月你打下武昌交给了鄂军,可是他们仅仅守了半年,又将省城丢失了。娘的个鳖,都是一班饭桶!”

曾国藩恼火了也会骂人,因为“娘的个鳖”是湖南省省骂,曾国藩从小熟悉了这个口头禅,发急了也会顺口而出。就好比以后的蒋介石,一遇部下打败仗,随口骂一声“娘稀匹”一样。你能说他们不文明吗?

蒋介石是十分崇拜曾国藩的,有事无事总爱看一下曾文正公全集,平时的工作、学习、生活等等都以曾国藩为楷模,国民党好多军事用语都是从湘军那里演变而来的。(解放军的三大纪律八项注意也借用了湘军条令)蒋介石甚至对部下不满,也要学着曾国藩的习惯用家乡话骂一句,这样才算解恨。

听完曾国藩埋怨鄂军不会打仗的言语,罗泽南也有同感:“别说鄂军不会打仗,就是其他省份的军队又怎么样呢?目前为止哪一个省都没有出现能带兵打仗的大将之才。有时一个人可以拯救一个天下,如果湖南没有出现您这位曾大人,朝廷半壁江山还真不知会是什么样子?”

曾国藩弄不明白:“难道就只有我们湖南人会带兵打仗么?我真不明白像杨秀清、石达开那样的军事人才,为何都跑到粤匪那边去了?如果湖北、江西出一、两个这样的军事人才,也不至于我湘军心顾两头来回跑了。武汉要我军打,南昌要我军守,我真感到像罗山兄这样的将领太少了。”

“自古就有一句话:能者多劳。谁让我们有这个带兵打仗的胆量呢?自从半壁山一战我以少胜多以后,朝廷就以为我攻无不克,真是盛名之下其实难副。那样的运气会经常有么?”

“这个涤生也知道,为何皇上第一次调你我拖了下去,就是不想放你走。然而身为人臣,圣旨难违呀!既然皇上已经盯上你了,那谁也赖不脱。也只好让你去湖北啦!”

“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君要臣死,臣不敢不死。罗山历来受朝廷厚恩,只有赴汤蹈火报效朝廷。”

曾国藩又产生联想:“我记得皇上曾赏给湖南新宁江忠源一家‘一门忠烈’的牌匾,其实罗山兄一家何尝不是一门忠烈呢?几年前,我湘军还处在摇篮里,羽翼未丰,粤匪便攻破了南京。几个月后粤匪同时北伐和西征,回头来攻打南昌。皇上无兵可调,只得命令我初建湘军去增援南昌。我赖不过皇上催促,只好让你带兵去江西,在守卫南昌的战斗中,你两位兄弟罗镇南、罗信东阵亡在城外,至今尸骨未收、、、、、、”

说到这里曾国藩不由触动情肠,伤心落泪;罗泽南更是想起为保护自己,而死在粤匪伏击圈内的两位好兄弟,他呃呃大哭,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两个大才子、两个大男人、两个大官员,突然变成了两个小孩子,痛哭流涕,相拥而泣。

幸好曾国藩早有思想准备,怕有第三个人在场说话不方便,故意只请罗泽南一个人来吃饭,否则有另外的人在场,恐怕会感到哭笑不得,难以为情。

哭够了,两人扯起长袖各自揩掉自己的泪水,曾国藩可能是发自内心的说道:“罗山兄,你现在是罗家硕果仅存的才子,令尊令堂还指望着你耀祖光宗,此去湖北凶多吉少。如果罗山兄有所顾虑,我可以随便找个理由将你保护下来,说你受伤也好,说你生病也罢,反正都是打仗常发生的。奏报上去,搪塞一下,责任我来担,我真不忍心让你去冒这个危险。”

曾国藩很少像哄小孩一样去对待部下,也没有说什么这是组织对你的培养,是给你一次锻炼的机会之类的冠冕话,明明有可能掉脑袋的事,他索性说出最不利的因素,好让对方做最坏的打算。曾国藩这种坦诚,也正是他用兵的高妙之处。

人不伤心不落泪,曾国藩每每提起罗镇南、罗信东的阵亡,就好像失去了自己的亲兄弟,总会触动情肠,流下热泪,这也使罗泽南大为感动。面对一个有情有意的上司,罗泽南还有什么舍不得呢?

面对的危险是人人都知道的,不过由曾国藩口里说出来,却反而激起了罗泽南的斗志:“打仗总是有危险的,仲岳经历大小战斗不下百次,能活到今天就算是命大。既然走上了这条不归路,还有什么瞻前顾后的呢?我还有几兄弟在家为父母尽孝,能让我安心在战场上为国尽忠。涤生兄好意我心领,那种贪生怕死,装病不出的作法,不是大丈夫所为,涤生兄莫要再提。”

这一桌酒席,两人说得多吃得少,言谈之中总是有一种悲壮气氛。

罗泽南谢绝了曾国藩的好意,毅然率五千兵勇由南昌向西开拔,开始了增援湖北的战斗。经义宁州(今修水县)时,遇太平军钟丞相所部一万余人的阻击。罗泽南又发挥以少胜多的精神,一场激战居然打败对方,歼敌数千,使其溃退到湖北崇阳桂口。

罗泽南部在义宁州休整几日,于一八五五年十月七日向西进军湖北。十五日扎营湖北通城东南山上。

武昌守将韦志俊听到钟丞相如此无用,带一万多人竟然败在罗泽南五千人手下,而且畏敌如虎,一下子溃退到崇阳县。坐镇武昌的韦志俊十分愤怒,恨不得当面抽他几鞭子,即刻手写一道命令,严厉训斥钟丞相,要他速率残部向前增援通城县,如再贪生怕死,畏敌不前,将军法从事。

钟丞相率残部七千人赶到通城西门外,在一座山上扎营,与城内守军共同防御,阻止罗泽南部北上。两军在通城西门外已成对垒之势,战争一触即发。

面对通城内外两支太平军,罗泽南立即在军营里召开军事会议,他果断的下达命令:“记名道李续宾、知州李杏春、训导刘蓉,你们率部攻打城外敌军;参将彭三元、游击普承尧领军攻打城东南;我自领一军攻打城西北,战斗打响,不分先后,随机应变,互相策应,以占领通城县城为最后目标。”

点到名字的将领都应声站了起来,昂首挺胸向罗泽南行注目礼,听完命令同时回答了一声:“是!”

罗泽南部在修水打了胜仗,缴获了许多物质,兵勇们发了一点小财,士气正旺。十月十六日上午战斗打响,李续宾部首先向城外敌阵开炮轰击,其他各路也开始攻打。

这场战斗没有什么值得特别描述的地方,这简直就是湘军的一场大屠杀,先进的大炮,加上兵勇手里的洋枪,湘军以极小的代价就取得了战斗的胜利。城外太平军损失惨重,钟丞相只得率余下的两千人溃退到崇阳桂口。城外守军一败,城内兵力更少,湘军以得胜之师一涌而上,城内太平军几乎被全歼。

这场战斗双方兵力湘军还处于劣势,守城太平军仅如此不堪一击,除了湘军武器先进以外,更重要的是湘军官兵有一种不怕伤亡的精神。罗泽南亲临前线,身先士卒;李续宾等将领也都是玩命的主。

两军相遇勇者胜,钟丞相可能是性格偏软的人,一见部下伤亡过多,便害怕全军覆没,以保存实力为由率残部撤退。钟丞相已经是第二次败给罗泽南部了,看来他遇上了克星,败仗还在等着他。

钟丞相其实也够勤奋的,这些天来一直没有睡过一次安稳觉,脑袋已有些晕晕乎乎。他累死累活在桂口修筑了一座大木城,又挖洞数里,以便藏兵躲避湘军炮火,可只知防守不懂进攻始终处于被动挨打境地。

十月二十一日,罗泽南率军北上抵达桂口。先是炮轰敌阵,后用火烧其木城,其时刮南风,烈焰飘向太平军阵地,钟丞相实在受不了烟熏火燎,带兵退守到崇阳县城。罗泽南部此时被燃烧木城所阻,立即变作战军为消防队,当务之急是扑灭大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