侄儿走后,杨耕田也只好独钓玄武湖了。他过去钓的大部分鱼都送给了东王杨秀清,只留下少数自己吃。主要是追求钓鱼之乐,再就是给一点小恩小惠和东王套近乎。杨秀清每次碰到他,总是喊他同庚叔,为叔的总要有所表示吧?
杨秀清金银财宝什么也不缺,不过手下好玩钓来的这些鱼,活蹦乱跳,鲜美可口,让人放心。这种部下的敬意,是无法用金钱来衡量的。
钓了一个上午,鱼是钓了不少,可带来的茶早已喝完,杨耕田感到口渴难忍。玄武湖虽然水面宽广,但水质还没有达到直接饮用的水平,湖面上多漂浮物,水中有腐烂物资,喝了怕得病。
杨耕田收拾了钓具,提起鱼篓一掂量,可能不少于十斤,于是心安理得的骑马回府。走过中正街时,路遇燕王府。门口坐着一个熟人,他原本是自己的一个养马同事,最近才调到燕王府当牧马人。杨耕田下马走过去打招呼:“唉!老伙计,来碗茶。”
这牧马人也不懂什么礼节,瞟了杨耕田一眼,好像没看见,继续坐着晒他的太阳。杨耕田勃然大怒,举起皮鞭朝他抽过去,牧马人起身跑,杨耕田就追着打,一气之下竟然抽了两百鞭子。周围的人想阻拦,一看是东王府的人,怕惹不起,也就都做了缩头乌龟。
牧马人脸上、手上被打得伤痕累累,没有一点反抗的能力。他也不是有意怠慢杨耕田,他为人有些呆痴,脑筋反应不灵敏,故而遭来这场灾祸。
牧马人被打得瘫倒在地上,任杨耕田摆布。杨耕田生活在东王府里,可能也受了杨秀清霸道影响,就为这一失礼小事打了人家两百皮鞭。已经过分了还不解恨,仍然不依不饶。他抓住牧马人连拉带拖,找到燕王秦日纲,把死狗一般的牧马人往地上一扔,道:“燕王,这厮无礼,见到我不理不睬。天国律例中规定:凡各尊官自外入,卑小官必须起身奉茶,不得怠慢。这厮违反天条,燕王看怎么办吧。不给一个满意答复,我和你没完。”
说完,他感到口干舌焦,见旁边有一茶壶,便自己倒了大口喝起来。
秦日纲也不服这口气,都是养马人,你无非仗着东王权势狐假虎威。他便直言直语、有理有据道:“无非是件失礼小事嘛,何必不依不饶呢?你把人家打成这样了,还想怎么样呢?人家再不济也是一条人命,你总不会为了这点事就把人家往死里整吧?”
“他对我失礼是小事,违反天条是大事。好,你护着他,你不处罚他,那我自然有处罚他的地方。”杨耕田仍然不依不饶。其实秦日纲好歹是个王爵,杨耕田这样已经是失礼违反天条了。
秦日纲还是认准一个理:“你让我怎么处罚他呢?就为这点事将他斩首么?还让我再打他几百鞭子么?人心都是肉长的,你叫我怎么下得了手?”
瘫倒在地上的牧马人,浑身伤痕累累,口流鲜血。除了还剩一口气,和死人还有什么两样呢?他本身就是个言语木讷的人,现在更是不会为自己辩护。杨耕田连燕王都不放在眼里,在燕王面前都可以态度蛮横,其他人更是敢怒不敢言。
秦日纲一连串四个问号,更让杨耕田暴躁起来。他从地上拖起死狗一般的牧马人,怒对秦日纲道:“你不处罚他,自然有地方处罚他的。”杨耕田拖着牧马人出门时,没有人敢阻拦他。
就为一件失礼小事,便打了人家两百皮鞭,处罚已够重了,还在不依不饶,杨耕田未免太过分。秦日纲这样对待他没有错,没有与之对抗是看在东王面子上。
可杨耕田有恃无恐,出了燕王府,将死狗一般的牧马人往马背上一放,骑着马就往卫国侯的刑部而去,立即又将这股祸水引向了卫国侯黄玉昆那里。
卫国侯黄玉昆当时正主管天国的安全、刑法方面的事务,不过天京城那么大,军民那么多,一般的民事纠纷还用不着黄玉昆亲自处理。像这样失礼小事,本就是鸡毛蒜皮,其实轮不到卫国侯亲自出面来浪费时间,本就应该由手下人决断的。
可是,杨耕田将牧马人连推带拉,弄到黄玉昆的刑部里,指名道姓要黄玉昆亲自出面解决问题。其实刑部人员一看杨耕田气势汹汹,拖着个满脸鞭痕,可怜兮兮的人来这里,就知道是一起以强凌弱的无赖案件,都很同情弱者。但出于对东王的敬畏,人人都不敢多说什么。
有人陪着笑脸,道:“算了,得饶人处且饶人。高抬贵手放了这个可怜人吧。”
杨耕田竟然打了这个人一耳光,吼道:“混账东西!你有什么资格同我说话?把卫国侯给我找出来,他躲着我干什么?主管天国安全、刑部事务却不管事。他不出来我让你们办不成事。”
说着就在公堂内拍桌子、打板凳,胡吵胡闹。
黄玉昆是主管安全、刑法这一条线,是天国司法界的最高层人物,这样的民事纠纷他不应该亲自出面的。杨耕田吵着要见他,他也只得作了一个缓冲,派地官丞相、具体负责刑部的罗苾芬去先和他谈一谈,他觉得官大些面子可能更大些。
罗苾芬先做了一次挡箭牌,他来到公堂和顔悦色地对杨耕田道:“其实这样一件小事您犯不着发这么大的火。放了他吧,您自己也好。”
杨耕田眼睛一横,口出狂言:“处理这件事你还不够资格,我懒得跟你讲。去,把卫国侯找来,他不来对任何人我都免谈。”
罗苾芬也惹不起东王府的人,他于是只好陪着笑脸道:“好好,您稍候片刻,我这就把卫国侯找来。您先喝杯茶,消消火,冷静冷静。”
罗苾芬进去向黄玉昆说明了苦衷,黄玉昆只好亲自出面了。黄玉昆无可奈何,暗暗摇头:这么一件小事情竟然如此小题大做,不是正常人干的。
黄玉昆来到公堂时见杨耕田正在喝茶,于是装作不知情,走过去微笑道:“玉昆公务繁忙,未曾及时相迎,失敬,失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