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杨秀清虽然早有当万岁的野心,可只是与几个心腹商量过此事,对外界则是守口如瓶,没有泄露过这种阴谋,所以洪秀全还一直蒙在鼓里。洪秀全坐在去往东王府的轿子上,猜想又是自己生活上的一些事惹恼了杨秀清,免不得要遭训斥了。想想天父代言人那咄咄*人的语气,和有可能受杖责的困窘,洪秀全真是不寒而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上。
在忐忑不安中,洪秀全坐轿来到了东王府。他不像是一国之君,倒像是一个来法庭接受审判的犯人,战战兢兢,诚惶诚恐,默默祈祷法官网开一面,从轻发落。
好在有杨水娇在前面带路,洪秀全反正跟着她走,一直来到东王宫殿。天父下凡附体的杨秀清端坐在太师椅上,微闭双眼,喃喃自语,一副神秘莫测的样子。
洪秀全见到“天父”,只得跪下道:“小子洪秀全拜见天父!恭听天父旨意。”
天父没有更多废话,突然提高嗓门,单刀直入道:“你与东王均为我子,东王指挥千军万马,建立天朝有盖世功劳,何止称九千岁?”
洪秀全猛然一惊,犹如晴天霹雳,暗自思忖道:这不是威胁我交出万岁位置么?难怪让我来东王府听候吩咐!现在到处都是东王府的人,好汉不吃眼前亏,弄不好会受到杖责甚至遭来杀身之祸,我先且应承下来,顺着他再说。于是洪秀全道:“东王打江山,也应该是万岁。”
天父又道:“东世子岂止是千岁?”
洪秀全仍然顺着他道:“东王既然是万岁,世子也便是万岁,且世代皆万岁。”
当时虽然没有发明录音机,但有专门负责记录天父下凡诏旨的官员,杨秀清认为这已是大功告成了,于是内心暗自欢喜,表面以天父口气道:“我回天矣!”
天父已经带走了杨秀清的灵魂,留下他的躯壳昏睡在椅子上,什么时候醒来没个准。洪秀全不便久留在此,天父的目的已经达到,洪秀全可以打道回府了。
回去的时候再不必杨水娇带路,女轿夫们晃晃悠悠抬着洪秀全,沿着来路返回肯定不会迷失方向。而洪秀全坐在轿子里却一片茫然,他一向信赖、依靠的杨秀清,以天父名义要当万岁,人人都知道天无二日,国无二主,实际已威胁他让出万岁位置,只是没有明说而已。
洪秀全知道杨秀清用这种方式想当万岁,还是讲了一点江湖义气、兄弟之情的。以他手中的权力,他完全可以采取武力夺权,而他却以天父传言方式要当万岁,还是给洪氏家族留了一条生路。从这一点看杨秀清并不是一个大奸大恶的人。
洪秀全内心里非常矛盾,一方面他仍然欣赏杨秀清的才干,感激杨秀清对天国所作出的贡献,杨秀清如果不想当万岁该多好啊!但事实是功高容易震主,随着权欲膨胀杨秀清不可避免的要当万岁。洪秀全知道自己这个天王,只是供天国军民敬拜的一个牌位,现在杨秀清居然想将他这个牌位从桌面上拿下来,这一方面洪秀全是不能听之任之的。
杨秀清在东王府里装神弄鬼,以天父名义迫使洪秀全加封他万岁,实际是要挟洪秀全让位。洪秀全好汉不吃眼前亏,只得暂时答应下来,避免激化矛盾。洪秀全从内心里是不想让出万岁位置的,他必须要找出一个对付杨秀清的办法,遏止他这种嚣张气焰。
洪秀全觉得一场兄弟相争的较量不可避免,他也想既保住自己万岁位置,又不伤了兄弟间和气,但怎么能两全其美呢?洪秀全心乱如麻,烦躁不安,轿子是怎样抬回天王府的他也感觉不到。
眼下对洪秀全最忠诚、最贴己、最尊重的人莫过于春官又正丞相蒙得恩,蒙得恩是唯一在天王府内管事的男性官员,洪秀全打道回府后只得将心中苦恼,如实向蒙得恩倾诉,请他出点主意。
蒙得恩肯定是站在洪秀全这一边,而痛恨杨秀清的。早在四年前蒙得恩因为带兵攻打长沙失利,就被杨秀清撤掉官职,沦为伙夫。如果不是洪秀全及时相助,蒙得恩恐怕再难有出头之日。蒙得恩管理女营倒还有一套,而不善带兵打仗,杨秀清不喜欢这种类型的人,如果洪秀全一旦连牌位都没有了,将万岁位置让给杨秀清,那蒙得恩又会落到一个什么地步呢?
所以蒙得恩极力为洪秀全出谋划策:“东王历来专横跋扈,几乎将诸位王侯全部得罪完。北王、燕王、兴国侯、卫国侯都被他杖责过。他过去也曾多次冒犯天王,只是天王对他过于容忍,才让他得寸进尺。如果让他坐了万岁位置,弟兄们就会遭受更大的罪。因为有您万岁保着,北王以下众多王侯对东王都是敢怒不敢言。如今他要坐上万岁位置,已犯了大逆不道之罪,只要万岁得到其他王侯支持,此祸可解。”
洪秀全道:“北王在南昌;翼王在武汉;燕王在句容。只有燕王离天京最近,你说是找哪一位王爵好?”
“在所有王爵中,只有石达开与杨秀清关系最好,人们都说他‘党于杨’,所以这件事先不要告诉翼王。微臣以为您现在最可利用的就是北王韦昌辉,别看他表面对杨秀清唯唯诺诺,服服帖帖,其实他在内心里对杨秀清恨之入骨。只要您以万岁名义给北王下一道密诏,北王一定会带兵回天京来给您保驾。而且北王地位仅在东王之下,请他保驾也顺理成章。”
“唉!事到如此也只能这么做了,朕实在是迫不得已啊!真不知这样做会发生什么事?朕现在感到好难过、好疲惫、好无奈。只希望东王能自己回心转意,不要欺人太甚。”
“已到这个时候了,万岁不可再抱幻想,您的当务之急是即刻起草一封密诏,尽快求得北王帮助。”
洪秀全连夜写了一封密诏,交给蒙得恩,嘱咐道:“写密诏容易送信难啊!如果一旦被东王府的人发现,那事情可就难以预测了。所谓密诏就是要严格保密,不能让东王府的人看出蛛丝马迹。你自己尤其不便去送信,人人都知道你是朕的红人,你一出天京城可能就会被盯上了。朕委托你找一个可靠人去送信,具体找谁朕不管,只要能安全把信送到就行。关系重大,拜托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