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云山道:“俗话说:兵不厌诈,而且这种诈还要出敌不意。已经用过的计策会被敌人识破,就不能再用了。清妖现在每遇暴风雨之夜和听到杀猪打炮声,反而更加警惕,这两种计策都不能再用了。”
石达开附和道:“是啊!再用这两种方法去诈敌,实际上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啊!”
杨秀清久久沉默,边听大家发言边想新计策。末后他才开腔道:“我早年丧父母,养于伯,从小失学不识字,记不得什么兵书谚语。可是根据目前危机形势,我倒想出一个新招。”
洪秀全早想听听杨秀清的想法,催道:“军师你一向足智多谋,快请说说高见。”
杨秀清道:“我军初建之时,已有一打南京,二打北京之誓。为此我军必须北上冲出广西。此刻,向荣。乌兰泰防守东西两面,北南两方恰恰有隙可钻。只有用调虎离山之计,才能达到突围目的。”
天王与其他四位主将,聚精会神地听着,杨秀清喝了一口茶,继续道:“我军应当采取进北攻南之计,首先派兵连日攻打南面,尔后伪装出全军沿蔡村江南下的样子,把清妖的注意力引到南面。然后突然调头北去,这样我军突围将会获得成功。”
杨秀清说完,几个人连称妙计。说干就干,萧朝贵。石达开连夜派数千人攻打西南向荣所部;杨秀清。冯云山。韦昌辉也同时出数千人攻打东南面。他们还组织了一些夜袭队,闹得清军日夜不安。
白天,杨秀清派一小股部队,执行特别任务。战士们将竹排一块块放到蔡村江里,上面堆放着大大小小的木箱,顺流而下,活像军需运往南面去。
打造木箱之前,杨秀清就故意将“军事机密”泄漏出去。他来到工匠营,找到头目宾福寿,当着大家的面交待了打造木箱任务。宾福寿有意问:“军师,木箱要的这么急,一定有什么大用处吧?”
杨秀清好像是漫不经心地答:“是啊,清妖围困得这么紧,我们无路可走,只有顺蔡村江。浔江南下到广东找凌十八去。打这些木箱,是要装运圣库物资啊!”
战士们一听要突围南下,立即一传十十传百,在天军内部形成了一个南下印象。
乌兰泰很快得到太平军准备突围南下的情报。为探明虚实,他派出几名探子化装成老百姓,混到新圩。莫村附近看究竟。只见十几个竹排装运很多木箱,正缓缓顺流而下。探子们当然向乌兰泰禀报了这一军事动态。
与此同时,天兵又昼夜向南面进攻。乌兰泰断定:发匪意欲同凌十八会合,将从东南突围,而这一带正是他的防区。乌兰泰慌作一团,急忙调东北面守军到东南来,集中力量堵截天兵。他在致北面军守将达洪阿的信中道:“发匪盐米全无,急于突围,近日连攻东南,又押军需顺蔡村江而下,大有出东南与凌十八会合之意。浔江。黔江交汇处形势吃紧,望大人以大局为重,速率部南下增援。”
达洪阿与乌兰泰官阶相当,同为副都统,只是刚来广西,缺少经验,军事上没有主见。看到乌兰泰言语恳切,达洪阿遂命令古州镇总兵李瑞。昭通镇总兵经文岱留守平南县,达洪阿自己则率大部人马由北向南,重兵防守于桂平以北。
川北镇总兵刘长清派兵截获了太平军由蔡村江顺流而下的“军需。”他们将木箱一一打开,见里面装着石块和泥沙,并无一点实用物资。刘长清惊呼上当,急忙到桂平县城向乌兰泰禀报这一意外情况。
乌兰泰猛然醒悟,颓然坐到椅子上,道:“我中了发匪调虎离山之计。刘总兵,你即刻率部进攻新圩。莫村,探明发匪去向。”
刘长清很快轻而易举地占领了新圩。莫村,事先太平军就已全部撤离了这狭小地带。刘长清内心嘀咕:龟儿子的,发匪到啥子地方去罗?
乌兰泰将大部人马聚集东南,而北面兵力薄弱,太平军避实就虚,挥师北上,以萧朝贵。冯云山为开路先锋,过古林社,沿山间小路,经茶调。罗旺,北上李村口渡鹏化水,随之向东面进入五洞山区。再走过五。六个村庄,来到了他们战斗过的地方:平南县思旺圩。
洪秀全。胡以晃。蒙得恩故地重游。想起了起义前的“迎主之战,”那是拜上帝会开始武装斗争后,打的第一个漂亮仗。斩巡检张镛,缴刀枪数百,大大增添了起义前的胜利气氛,现在,他们又重新回到这里,冲出了清军层层包围,是同样值得庆幸的。
思旺是拜上帝会的发祥地,洪秀全对这里特别有感情,真不忍心马上离开。加之部队连日作战,将士已很疲劳,不少人几天几夜没合眼了。洪秀全与杨秀清商量了一下,随之让部队在这里休整几天。
乌兰泰得知太平军北上,急忙派刘长清。张敬修带兵去追赶。可是,太平军后卫部队一路将山梁挖断,沿途堵塞路口,清军行进艰难,无法追上。
另一个清军主将向荣率一万兵勇坐船顺浔江东下至江口圩,然后来一个急行军,赶到思旺东面五里远的苏村。苏茅扎营布阵。立地未稳,忽有平南一老秀才前来献计,面见向荣道:“再往西去两里路有一官村岭,地势险要,易守难攻,更兼交通方便,北去可至莫村,南下可达江口。若不取官村,则苏村。苏茅难以安营耳!”
向荣听取老秀才之言,命令千总杨成贵率先头部队一千人,渡过苏茅河去占领官村岭。
千总杨成贵刚刚率部渡过苏茅河,突然,天空中下起了大雨,一千兵勇个个淋得像落汤鸡,冻得直打冷颤。这附近又没有个躲雨之地,杨成贵给兵勇们打气道:“弟兄们忍耐着点,加快行军速度,到了官村,咱们就生火做饭,烤衣取暖。”
杨成贵所率先头部队,个个年轻力壮,算是精兵,如在平时,这几里路程早已飞也似的走过去。可是老天作对,偏偏下起了瓢泼大雨,山路变得泥泞溜滑。清兵们顶风冒雨,摇摇晃晃,脚步艰难地行进着。
好不易到了官村,兵士们已是筋疲力尽。杨成贵即刻让大家就地休息,生火做饭,烤衣取暖。兵勇们将武器放到一边,有的脱下湿衣烤火;有的光着上身埋锅做饭;有的索性跑到村子里去偷鸡摸狗。
就在清兵们毫无戒备之时,几千名太平军将士突然从天而降,个个挥舞大刀长矛,猛杀猛打,眨眼之间几百个清兵死于刀矛之下。
杨成贵大惊,情知中了埋伏,忙从腰间拔出腰刀,大声喊道:“弟兄们,我们中了埋伏,快杀开一条血路冲出去呀!”
“呀”字刚落音,他突然惨叫一声:“哇!”仰面倒地,众人看时,一支箭射穿了杨成贵咽喉。他瞪着双眼,挣扎了几下,便断气了。
清兵又被杀了几百,活着的吓得浑身打哆嗦,纷纷跪下求饶。杨成贵所率一千清兵,全部在官村被消灭。
向荣听到官村战事紧急,慌忙点起大部人马,赶去援救。可是,七。八千人刚刚到达苏茅河岸边,对面萧朝贵。冯云山已带几千人傍水设阵,阻拦清兵渡河。
向荣命令开炮,可是天又下着雨,弹药火器尽被淋湿,无法打响;兵士所带火枪,也成了摆设。先进武器一点也不起作用了。
向荣正急得抓耳挠腮之时,苏村两侧又冲出五。六千个太平军战士。清兵都是长途跋涉,已很疲劳,加之还没吃饭,肚内空空,浑身无力,怎经得住这般猛杀。而太平军战士已休整两日,以逸待劳,吃饱了饭在这一带埋伏下来。此时清军枪炮遇雨失效,真是天赐良机,军师杨秀清一声令下,五。六千战士同时冲出,齐声大喊:“活捉向跛子呀!别让向跛子跑了!”
向荣吓出了一身冷汗,急忙调转马头,在天津镇总兵长瑞。绥靖镇总兵李伏的左右保护下,带着一两千亲兵仓皇而逃,直奔平南县城。
主将先逃,阵上几千清兵慌作一团。太平军战士一个个生龙活虎。刀砍处。人头落地;矛刺去。血染身躯。在清军中,这支队伍曾以彪悍着称,可是现在威风扫地,兵勇们鬼哭狼嚎,喊爹叫娘。敢反抗的已成刀下鬼;跪着求饶的被活捉了去,更多的则拼命逃跑。因为人多,你挤我拥,路面又滑,逃跑时,前面的人摔倒了,来不及爬起来,后面的人就从摔倒者身上踩过去,被踩人发出一阵惨叫声之后,便被千百只脚踏成了肉饼。
“啊!天啦!太惨了!我再也不当兵打仗了。”一个小个子新兵大声叫道。他跑在最边缘,看见旁边有一个大沟坎,他就势一滚,藏到了沟坎中那一堆杂草里。
过了很久,上面渐渐平静了,天色也暗下来,小个子新兵浑身感到麻木。他摇摇晃晃站起来,活动了一下肢体,然后吃力地爬出了沟坎。他向西望去,那苏茅河边尸横遍地,血流成河,一片凄凉,他不由得打了个寒颤。他要活命,于是踉踉跄跄向东面走去。他的家住在广东潮州,他今年才十六岁,他想步行着回到家乡去,所以,在暮色苍茫中,仍辨清了方向,独自走到江口圩附近,正要继续东行,不巧他又被张敬修派出的巡逻队抓住,他一再声明自己是死里逃生的东勇。张敬修又把他留在了自己的队伍里。
官村一战,太平军大获全胜,几乎全歼向荣主力,打击了这一劲敌。曾几何时,向荣部攻双髻山。夺风门坳。金田村,给太平军造成严重威胁。可现在仅一个下午,向荣便大败亏虚,伤了元气,短时间内无法与太平军抗衡了。他气得脸色发紫,逃进平南县城,拔出剑来就想自刎,长瑞。李伏同时拉住他。
长瑞劝告道:“大人,胜败乃兵家常事,大丈夫能屈能伸。您千万要保重啊!大清国少不了您啊!”
向荣这才收起剑来,咬牙切齿道:“发匪,我不灭你,誓不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