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一生一代一双人:纳兰容若词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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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序言

纳兰性德,原名成德,字容若,号楞伽山人。其父纳兰明珠,博览经史,精通汉满语言文字,曾官至加太子太傅,显赫一时。受父亲影响,纳兰从小好学不倦,熟读通鉴和古人文辞,少年时就因诗之超然、词之俊婉,为世所周知。纳兰不仅精文翰,骑射亦擅,二十二岁就被授为三等御前侍卫,追随康熙帝左右,深得隆遇。

本来,摆在纳兰面前的是一条仕宦可至将相的万里云衢,但他个性桀骜不驯,鄙弃官场的尔虞我诈,痛恨同僚的附庸风雅,无视功名利禄的诱惑,在入仕的路上自我搁浅。于是,他那一腔不屈的抱负,只能化成绵绵的情思,寂然吟出。这个过程无异于在病弱的残躯上一丝一丝地抽剥他那悲壮的天质,扯不断的凄婉、剪还乱的离愁、沥不尽的悲绝、锁不住的相思都是思想的灵羽,潮水般涌来。理想抱负在它们的裹挟下也骤然炸裂肆窜,文思却如野马一样飞驰起来。纳兰一直不知道,其实,这也是一种重生。

虽然官场让纳兰厌世,诗词却让他不肯轻生,他的词,一字一景,一行一波,一首一髓。细品每一句,不像是宫墙幽院内深沉的吟咏,却像是远远近近的声声梵唱,让那情路上迷了津渡的心,不顾迢迢的山水,不顾渺渺的烟波,甘愿落在西楼的梁上,修剪清净的岁月。

现实中纳兰孑然一身,诗词中他更是踽踽独行,他鄙薄因袭模仿、随人移踵,所以他的词不仅有一种繁华落尽后的超然,还有一种举世皆浊我独清的孤傲。既然,灵魂无法与现实媾和,就要学会独噬寂寞。既然,性情无法与今世默契,就要懂得悄然陨落。因此,纳兰性德把自己养成了乱世中的一个传奇:他横刀立马,在清代文学史上独辟了一片属于自己的疆土;他敏感多情,自诩是“天上痴情种”,在凄美的辞藻里苦恋自己的爱人;他是金戈铁马中的一片浮萍,在战乱纷争中逐水飘零;他“纯任性灵,纤尘不染”,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内心却伤痕累累的词人。

三十一岁正当壮年,纳兰带着无法释怀的才情,在寒疾的催促下,郁郁而终。他的一生虽短,但他未负“清代词人之冠”的美誉,更未负“北宋以来,一人而已”的盛赞,留下了三百多首词。词集《侧帽集》《饮水词》传写遍于村校邮壁,海内文士,竞相模仿。

纳兰性德的一生成于悲情止于悲情,他的词大致可分为五类:爱情词、悼亡词、友情词、边塞词、人间词。爱情词,记述了一生中最令他刻骨铭心的缱绻深情、无奈分手与生离死别。他把相思寄于词,铸就了一份跨越时空的缠绵与浪漫;他感慨人生的无常和爱情的渺茫,创造出千丝万缕愁情叠加的复杂的情感意境。

纳兰性德一生所交之友,与一般贵胄子弟不同,其挚友多为困郁不得志的汉族布衣文人。然而,纳兰性德多同情他们的境遇,爱惜他们的才学,所以他既为友人仗义疏财,又为其创造了施展才华的空间,这使得容若之居——渌水亭,成为当时京城文人雅客齐聚之所。

而纳兰性德挚友中,最让他挂怀的莫过于他的妻子。如果说曾经在他的爱情词中尚存一丝清新的喜悦之情,那么随着妻子的亡故,他一贯的洒脱和豪迈也一并消遁,只剩沉痛和哀思了。长久,便形成了哀婉凄美的词风。

如果认为纳兰性德只是一个呼朋唤友的多情的贵胄公子,却有失偏颇。从二十二岁(1676年)第一次护卫康熙出塞开始,随后九年的十三次保驾,就足以让他领略边塞的风光和感受出征的苦寒。因此,他笔下的边塞词充满了雄浑郁勃之美,其境界阔大,景物壮观,不乏豪迈的气度。

可以说,纳兰性德伤感凄切的爱情词与悼亡词,充满着对爱人的痴恋与追忆;其友情词饱含着对朋友的热血相待;而其边塞词中不乏金戈铁马,却又情思袅袅,其人间词既有繁华后的落寞,又有年轮易老的悲情。但无论是哪种类型的词作,都充斥着词人的满腔深情,真可谓“一往情深深几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