获奖者:维·苏·奈保尔(V. S. Naipaul,1932—2018),印度裔英国作家。
获奖理由:其著作将极具洞察力的叙述与不为世俗左右的探索融为一体,是驱策我们从扭曲的历史中探寻真实的动力。
获奖作品:《河湾》(又译《大河湾》)(小说)。
按照中国人的观念,知识分子必须德才兼备,甚至更强调其思想和人品。宋代苏辙在《盛南仲知衡州》诗中曰:“进退天下士大夫,不惟其才惟其行。”欧阳修也在《文正范公神道碑铭序》中说:“天下兴学取士,先德行不专文辞。”但西方的观念特别是瑞典文学院与我们有所不同,他们能坦然面对作家的不端品行、卑鄙人格。在评选诺贝尔文学奖时,只关心一个作家的作品好坏,并不把作家的政治观点和私生活作为评奖的标准。因此,第九十四届诺贝尔文学奖的桂冠戴在内心阴暗、狂妄自大、气量狭小、私德卑劣的印度裔英国作家维·苏·奈保尔头上,就没什么好奇怪的了。
奈保尔极狂妄地贬损嘲笑他的前辈作家,骂毛姆的作品“部分是大众的垃圾,部分是皇室的垃圾”,妄断狄更斯作品“死于自我模仿”,将乔伊斯的《尤利西斯》贬得一钱不值。他几乎鄙视所有的英国经典文学作家,对当代作家也肆意品头论足,尤其对第三世界文化、黑人文化、伊斯兰文化说三道四,轻蔑仇视。
至于奈保尔的私德,看看他自己的传记《如此人间》便可了然,其自曝的种种丑行,让人瞠目。与他深交三十年的美国作家索罗,忍无可忍与他断交。
但是,如果我们仅凭奈保尔的不端人品,将之视为文坛小丑、不良文人,就大错而特错了。仅从《如此人间》看,他敢于自揭丑陋的人生,自剖自己卑鄙的灵魂,那不是炫耀,而是自我否定。这需要何等的勇气。而且,放纵欲望的同时,他在努力寻求自己灵魂的家园,他一生有过多次的漫游世界,可视为他的文化和精神的“苦旅”。1962年和1988年,他曾两度回到他祖先的故土印度,足迹几乎踏遍全境,采访了上层和民间,接触社会各个阶层,了解历史、政治、经济、文化。虽说瑞典文学院认定他是一个“文学的世界主义者”,但祖宗的文化和精神的基因是浸透到他骨血里的。两次访印,可视为奈保尔的寻求精神家园之旅。他还考察过美洲、非洲、亚洲等许多国家和地区,多元文化的冲突和交融,为他的文学创作提供了精神的乳汁和文学的营养。说奈保尔“从一个白人的眼光来观察印度”有些片面,说他是“没有先祖之国的流浪汉”,“他的精神家园就在他自己身上,就是他的个人”,似也没有依据。
奈保尔的文化背景独特而又复杂,视“真实”为最高美学标准,他总能将冷峻的笔触伸向社会的黑暗、不公,特别是塑造了大量鲜活真实、耐人寻味的人物形象,让读者过目不忘,他有多部作品登上畅销书排行榜,也让文学界对他刮目相看:1958年获莱斯纪念奖,1961年获毛姆文学奖,1964年获霍桑奖,1971年再夺布克奖。20世纪末,文学界便频频把他列入诺奖的有力竞争者。21世纪伊始,他摘得诺贝尔文学奖桂冠,也算实至名归。
1979年出版的长篇小说《河湾》,是奈保尔的一部杰作,与他的《游击队员》(1971)和《抵达之谜》(1987)等长篇一样,带有浓郁的自传色彩。奈保尔笔法之巧妙,在于把历史纪实与文学虚构相结合,表现西方的殖民主义给世界带来的动荡不安,以及人民对殖民者的压迫、奴役的反抗,同时还写出本土文化与殖民文化的冲突,移民群体意识与主流文化的矛盾。正如瑞典文学院画龙点睛地指出,奈保尔的作品让我们看到“扭曲的历史”。
当然,我们并不认同奈保尔小说的结论:殖民者统治下的当地本土文明,只有在西方文明关照下才能得以保存。
《河湾》讲的是一个印度裔青年萨利姆,跋涉万里,不惧艰险,深入非洲内陆一个叫河湾的地方,所目睹的摆脱殖民统治后的种种怪现象及形形色色的小人物命运的故事。
萨利姆来到非洲,安身在河湾,距祖上从南亚迁徙到非洲海岸,已经过去两三百年了。这里遭受过殖民主义者明火执仗的残酷血腥的占领、掠夺和统治,也经历了壮烈的反抗斗争,结束了殖民统治。
萨利姆在河湾结交了各阶层形形色色的人物:白人、黑人、官员、商人、神父、不安于现状者、革命者、作家、白人的宠信等。小说正是通过这些人物呈现了结束殖民统治后,该地区出现的种种怪现象。
《河湾》表达了奈保尔个人在文化认同方面的思考和追求。而瑞典文学院赞同该小说既批评了西方殖民主义给殖民地人民带来的灾难和屈辱,又忧患结束殖民统治之后,当地旧有的文化传统太过落后,甚至对现代文明有破坏性,认为“扩张的西方文明中,其实包含了人类现代化的合理因素”的理念。
1932年8月17日,西印度群岛特立尼达一个印度裔家庭里,降生一个男婴,他就是维·苏·奈保尔。据奈保尔自称,其祖先乃印度北部一个婆罗门家族,为印度四大种姓中地位最高者,后来没落。19世纪英国开发西印度群岛,其祖先从印度北部移民西印度群岛的特立尼达,靠在甘蔗园打工维持生计。没落贵族重视教育,到奈保尔父辈,已是有社会地位的记者,在《卫报》供职。父亲对文学非常感兴趣,常给孩子朗读文学作品。后举家迁到首府西班牙港。
奈保尔从小所受的教育,即殖民地宗主国的英语文化教育,而非印度文化教育。无论在家,还是在女王中学读书,他所读的,都是莎士比亚、狄更斯等英国作家的经典作品。
1950年,奈保尔凭自己优异的成绩,幸运地获得政府奖学金,十八岁的他到英国伦敦,入牛津大学读当代英国文学系。在这座世界名校,他受到极好的教育,为他后来成为作家打下坚实的文化基础。在繁华的伦敦,牛津大学的高才生奈保尔只是一个面容黝黑的下等公民,受到白人的歧视,像特立独行的辜鸿铭一样,奈保尔养成了乖张的性格。但他是幸运的,牛津大学毕业后,曾任英国广播公司《加勒比之声》节目编辑,后又到伦敦《新政治家》杂志社任评论员。1955年,幸运又降临到头上,他与大学同窗帕特丽西亚·哈勒结成秦晋之好,但因奈保尔一直对女性缺乏尊重,其妻饱受他的冷酷无情。结婚后,奈保尔定居英国,边工作,边创作。
1957年,奈保尔的第一篇小说《神秘的按摩师》发表。小说写的是特立尼达各色人等的生存状态及对自己童年生活的追忆,笔调轻松诙谐。
1958年,奈保尔出版《埃尔韦拉的选举权》,讲的是让人啼笑皆非的对西方民主盲目追求的故事,获得莱斯纪念奖。
1959年,奈保尔出版短篇小说集《米格尔街》,这些短篇小说有自传色彩,皆是由一个想出人头地的少年叙述展开的,将二十世纪三四十年代西班牙港形形色色、栩栩如生的小人物推上社会舞台,展示出少年眼中的土著人市俗社会的斑斓场景,文笔洗练幽默。《米格尔街》于1961年获得颇有影响力的毛姆文学奖。
真正让奈保尔在英国文坛出头,成为大师级作家的,是1961年出版的自传体喜剧长篇小说《比斯瓦斯先生的房子》。小说讲的是一个印度移民之子比斯瓦斯,梦想拥有一栋自己的房子、一个幸福的家园及在异域文化中寻求自我与地位的故事。小说里出现了奈保尔及其父亲的双重身影,实际上是写自己如何跻身英语世界,获得身份和荣誉的经历。
这之后,奈保尔又出版长篇小说《斯通先生和骑士伙伴》,也是描写一个在英国的青年移民的个人发展史。小说获1964年的霍桑奖。接着在1967年,他又创作长篇小说《效颦者》。
1971年,奈保尔的中短篇小说集《在一个自由的家园里》问世,获1971年的布克奖。1979年,给奈保尔带来无限荣耀的长篇小说《河湾》诞生。1987年,奈保尔又出版《抵达之谜》。
为了寻根,寻求精神家园,二十世纪六七十年代,奈保尔开始世界之旅,足迹踏遍美国、加拿大、印度、巴基斯坦、伊朗、马来西亚、印度尼西亚等国,遂有大量游记和随笔陆续发表,如《中间通道》(1962)、《黑暗地区:印度经历》(1964)。后来,他又出版了《印度:受了伤的文明》(1977)、《在信徒中间》(1981)、《超越信仰》(1988)和《印度:百万人大暴动》(1990)等书。
1996年,其妻子帕特丽西亚·哈勒去世,奈保尔又与阿尔维结合,时年六十四岁。
2000年,奈保尔出版《父子之间:家书集》。次年出版《半生》,10月获诺贝尔文学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