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玄幻从缥缈录开始的诸天万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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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 狮子奋起 狮群

嬴无翳善冶铁铸刀。

这在越人种是有传统的,越人如果生下一个男孩,父亲就会为男孩取一块铁坯锤炼之后藏在灶边,之后每年男孩过生日的时候,父亲会教男孩亲手锤炼那块铁坯,这是种几乎神圣的仪式,父子两人赤裸上身相对,以两柄火钳夹着一段铁坯轮次锻打,飞溅的火星照亮他们的眼睛。

这是家族精神血脉的传递。

每年“锤炼十番”,等到男孩十六岁成年时,铁坯已经成了百炼精钢,父亲便会以此为男孩打造伴随他一生的佩刀。携带这样的刀,即便走在遮天蔽日的密林里,走近祖先的埋骨地,也是鬼神辟易,不敢加害的。

晋北某些武士家族也有类似的传统。

嬴无翳继位之后第一件事居然是铸刀。

嬴无翳的父亲当然没有为他铸刀,这位对他颇为回护的父亲本意是期待他成为一个温雅的世家子弟。

嬴无翳只好自己来,史载他从雷眼山取铁,逢溪水断流、岩山崩裂,于闪电裂空之夜取得罕世的铁英“墨海青”,是夜群山中鬼神夜哭,为人类掌握了这天地间的神器而悲哀。嬴无翳为逃避鬼神的报复,骑着“劫灰”奔驰三日三夜,直到返回九原城,回身看见后面的烟尘隐隐约约“形若蛟龙”。

三月之后双刀淬火而出,重刀“断岳”,轻刀“绝云”。

史书记载,这两柄刀其实都重得离谱,“断岳”刀重二十七斤,“绝云”刀重十九斤,加起来接近五十斤,想象一个人要挥舞这两件武器,简直是奇迹。最不可思议的是,还有若干次嬴无翳“握双刀出”的记载,双手双刀,看起来这位霸主无论在刀术和力量上都是奇才。

这仿佛冥冥中天赐的武器在嬴无翳身后下落不明,有说嬴无翳忌辰的那一日,燃陀临水祭祀双刀,以自己的鲜血洗沥刀锋,双刀化为蛟龙,入水而逝。

后世的史学家总会为这类怪力乱神的故事找到一些解释。对于嬴无翳的双刀,据推测更大的可能是他的好表弟燃陀为表哥量身打造的宣传。

“墨海青”其实是一种由山地河络锻造过的陨铁铁坯,虽然罕见,但是只要出价合适还是能买到的,溪水断流岩山崩裂鬼神夜哭都不过是为了铺垫此物难得的故事,显得嬴无翳是天命所钟的领袖。

在笃信鬼神的越人部落中,这样的故事无疑有着生存繁衍的土壤,是以几年之内,越人部落尊嬴无翳越人部落尊嬴无翳为主的不计其数,越人的青壮男子皆以加入嬴无翳的军队为荣。

通过极具尚武精神的自我形象打造,嬴无翳在离国的威望与日俱增。

而真实历史的一种可能是,嬴无翳会打刀,他去雷眼山中找到某个河络部落买了块好铁,回家打了两把好刀。

越人们支持嬴无翳当然不仅仅是“尚武精神”在起作用,深层的政治原因是,嬴无翳开始改变离国对待越人部落的方式了。

他清楚地意识到越人部落缺少的是什么,以及越人部落可以为此付出的代价。

越人被封闭在密林中上千年的文化传承已经快要撑不住了。

越人的平均寿命很短,还不到四十岁,疫病、瘴气、毒蛇、部族械斗都会过早地夺走他们的生命。

越人的男子十四岁就被看作成年,女孩十三岁就会出嫁,他们的男子猛虎般勇武善战,而女子莲花般妖娆妩媚,但是这一切都只在区区的几年里。很快残酷的生存坏境就会把他们的体力和美貌都磨损了,他们衰老得比其他地方的人快一倍。

所以越人的情歌热辣而挑逗,少年男女就会纵情于烈酒和交欢,其实这看似狂放的行为背后,是浮生短暂无法等待的悲剧。

当外来文化侵入密林的时候,越人们知道了外面有更好的生活环境,见识了宛州的丝绸、北陆的美酒、中州的钢铁、晋北的原木之后,他们内心里不是不渴望走出密林生活的。

只是他们不能,因为他们在世家贵族的眼里始终是些盘踞山林的野人,他们根本无法融入主流社会,自尊和警惕使得他们只能怀着期待继续固守山林。

老人们约束年轻人不得轻易走出密林,而年轻人却有越来越多偷偷地离家出走,去看外面的世界。

嬴无翳决意对他们敞开外面世界的大门,第一步他先敞开了九原城的大门,给愿意参军的越人发放行牒,给他们和其他士兵一样甚至更好的待遇,在九原城里宣传越人的礼仪和传统,加上燃陀的煽动,部落的老人们在短短的几年里就把九原城看做“东陆唯一一座对越人开放的城市”。

传闻悄悄地蔓延:“离侯已经启奏皇帝了,要把离国建立成越人国家。”

“离侯要养一支强兵,把离国的国土越扩越大吧?”

“扩大到最后……天下都是离国!”

对于越人而言,离侯嬴无翳,此刻已经是他们的英雄,他的降临,是命中注定。

只靠两把刀平定天下显然是不可能的,只靠一群有豁出命的觉悟的军人也不行,嬴无翳积攒起这批视他为武神的军人之后,还得找到帮他带兵的将才。

离国的人才储备糟糕了几百年,这原本会卡死嬴无翳的脖子。

好在历史有时候非常喜欢凑趣,某个阶段某个地方会英才辈出,如同这些人被天命的轮转安排到这里,注定要并肩,注定要同襄盛举,注定要成为一群辉耀乱世的将星。

“离国三铁驹”:“左骖”张博、“右骥”谢玄、“中领军”苏元朗。

嬴无翳如此称呼他的三位爱将,大概是自比风炎皇帝,风炎皇帝北征蛮族时旗下有“铁驷之车”四位名将,分别是苏瑾深、李凌心、姬扬、叶正勋。在史官的评价里,三位出仕于边地诸侯的将军当然是比不上出仕皇室的铁驷车的,但是在“离国三铁驹”纵横驰骋的时候,能和他们逐鹿战场的名将确实也屈指可数。

他们没有获得“铁驷之车”那样辉耀后世的名声,主要是历史没有给他们更好的舞台。

“左骖”张博:华族和越人的混血儿,和嬴无翳的血统类似,只是他有一位越人父亲和华族母亲,所以习惯上远比嬴无翳还要接近越人。张博可能从小就是嬴无翳府中的仆从,从小和嬴无翳骑马纵狗玩打仗的游戏,长大了也就追随嬴无翳上战场。

过人的忠诚和勇力使他总是充当锋将的角色,嬴无翳每次出征都以他领雷骑军前锋。

张博总是身先士卒,两柄越人绵刀轮次斩杀,在对方的阵线上撕开一道裂口。

越人的传统让他喜欢在赤裸的上身漆画各种鬼神图腾,又以靛蓝涂面血色勾唇,战场上的形象非常可怖,他会把斩下的人头用头发系在战马周围,浑身沐浴着鲜血呼喝狂战,搞得后来和他交手的军队都视他为魔鬼,一见辄溃。

“右骥”谢玄:无人知道此人的来历,根据自述,他曾在很多地方生活过,包括帝都。最后为什么要去九原,似乎他自己也忘记了。

此人一生是个流浪命,从来不置产业,散漫无拘束。此人武术极差,是个地道的文人,却是嬴无翳随身随身亲兵“雷胆”的统领。此人的风评也不太好,讨厌嬴无翳的人都把他视为嬴无翳旗下第一走狗,说他“性苟善忌”。个人生活乱七八糟,据说“形貌绮丽”,所以很得女人喜欢,连嬴无翳也提醒他不要耽于美色。他在嬴无翳帐下主要是个谋臣的角色,据说入府所献的第一条计策就是“弑兄”,着实不像什么好人。

嬴无翳占领帝都时,很多大臣从外表猜测谢玄亲近贵族,于是行贿于他,谢玄照单全收,对他们多加照拂,有人暗报嬴无翳,嬴无翳却对此置若罔闻。

有人推测嬴无翳授意谢玄这么做从而安定帝都的局面。他和嬴无翳之间这样你唱我和君臣一起演戏的记载多不胜数。总之谢玄在三铁驹中确实是嬴无翳最看重的人,一些“霸主”无法解决的问题,都由谢玄这个心思诡秘的谋臣出场。

“中领军”苏元朗:相比于张博谢玄,苏元朗的性格看似要平淡很多,但重要的是,如果没有苏元朗镇着,谁也无法预测在左骖右骥的辅佐之下嬴无翳能做出什么来。

离国三铁驹,两个都是疯子,只有苏元朗是个正常人。苏元朗出身在“累世兵家”的武士家庭,但是地位极其低下,他号称“中领军”,官衔确实也是“中领军”,统领禁卫,负责离国宫室的值守。

他在还未出仕之前,和谢玄张博应该有些交情,却不是嬴无翳的部属。但是通过观察当时“刻苦读书”的嬴无翳,他心里已经明白了。

老离侯新死时,他是宫中的一个小军官,对属下说,“十七公子就要举事了吧?”嬴无翳的长兄前脚带兵出发,后脚苏元朗就在宫中插满红旗,打扫寝宫,等待嬴无翳的驾临。嬴无翳弑兄之后纵马疾驰入宫,发现大门敞开,禁卫相迎,不禁欣喜又纳闷。

嬴无翳登位之后封赏追随他举事的有功之臣,看到苏元朗,已经不太记得他了,于是好奇地问他说,“我贿于卿乎?”(“我对你行贿了么?”)大概也是好奇怎么有个计划之外的人站在他们弹冠相庆的宴会上。苏元朗说,“不曾。然皇天高厚,独无恩于离国,臣愿见天倾,所以扫席奉君。”(“没有。但是皇天虽然高厚,却只是对我们离国没有恩泽,所以我想看见天塌,于是洒扫了侍奉您。”)以嬴无翳的性格,听见这种造反言论,心中欣喜不言而喻,立刻把他提拔到“中领军”的位置上,引为心腹。

后人这么概括这三个人的性格,如果嬴无翳考虑要对付什么敌人,谢玄的任务是“决定要不要杀”,张博的任务是“提刀出门”,苏元朗的任务是“磨刀并且再想想”。

此外加上左右相国,“左相”柳闻止,这人居然是个长门僧侣,谁也不知道为何这个僧侣会出现在一支以造反为己任的队伍里;“右相”李桐,嬴无翳的授业老师;嬴无翳差不多凑够了他的造反班底。

他就开始练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