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游无孝子,
归家一时亲。
无为在歧路,
儿女共沾巾。
腊月二十七,哥仨儿一起回乡下看望母亲大人。
路过俺们小镇上还有大事要办。
带几件换洗衣服,告诉爸妈二十九下午我们回来过年。
自从上高中到现在,我都没好好搁家住过几天,高中放假,要么就在学校陪小荷到处跑,要么就一起去市内老大工厂一玩就是十天半月。
老父亲突然离世很是愧疚,子欲养而亲不待啊,现在说啥都是枉然!
骑上老妈的踏板车,半个钟就从鹿头到了新市镇。
到民政所人家刚上班,忙着打开水,生炭火。
我们仨站里面等领导们落座。拎开水壶进来的一看。
“四舅,舅母,你们啥时候回来的?”
“哎哟,雯雯,你搁这儿上班了?”
很是惊喜,是大姐家大闺女,俺亲外甥女。不知不觉已经大专毕业,出落成大姑娘了。
坐到里面小房间,暖和多了。
然后雯雯忙着泡茶,小荷喊住她,站外面跟她说了我们办离婚的缘由,还有我跟雷姐的事儿。
雯雯再三询问了四舅母,考虑是否周全,一旦办下了,真就不是我舅母了。
“谁说滴,我永远都是你四舅母,只不过现在有两个。哈哈!”
“四舅母还是以前的天真模样儿,难怪我姥说你永远都长不大!”
小荷办了离婚,跟雷姐做了登记,雯雯要求明年再办证,说过了年四舅母后悔她这里还来得及。
雯雯从小就很喜欢这个漂亮天真的四舅母,小荷本就是个长不大的孩子,更喜欢孩子。
然后,雯雯对雷舅母说:“四舅好福气,雷舅母也这么漂亮,等会儿回家我姥姥不晓得有多高兴!你放心,我办事虽然讲原则,但毕竟是亲戚,能方便的尽量方便,你和四舅的事,过了年一定给办!”
然后我问雯雯,户口本现在是咋办的,我还是大户口本,结婚也没分出来就去深圳了。看看明年跟雷舅母的户口一定要办妥,打算在深圳买房子。
“那得去派出所,办户口的负责人叫付集成,跟你一辈的,我喊成舅,现在去吧。”
到派出所雯雯介绍:“成舅,这我四舅,想问问他们的户口现在咋办的?”
然后说了我跟雷姐明年才办结婚证,回来一趟不容易,看能不能先做个登记。
“跟老二比较像,深圳发财了吧,老四?”
“成哥,发啥财呀,就是混了几年也就习惯了。老大的工厂效益不咋滴,在家人多了他也养不活,所以我就想着搁深圳扎根,走一步说一步呗。”
“老大现在好过了,生产工艺改了,以前用竹子造纸,现在用稻草,成本低了,污染也得到控制,基本翻过身了。”
“这样吧,自己兄弟,哥也不跟你打官腔,你俩先登记,明年雯雯拿证明给我,办好户口本叫雯雯给你们寄到深圳去就行了,雷妹妹写封信回老家,把你的户口迁过来,也交给雯雯。你们在深圳安心工作,不用往回跑。”
对成哥千恩万谢,出来又去雯雯单位,雷姐简单写封信,我拿着去寄。
雯雯拦住:“四舅我去寄算了,邮政所管事儿的是你同学,税务上也是你同学,一见面你中午肯定走不了。说了很多次,你早晚会来叫我一定通知他们!”
人熟好办事儿。心情好了天气也不那么冷了。
雷姐夸雯雯漂亮,小小年纪说话条理分明,办事精明简略,原则讲了,亲情也照顾了,将来会有大作为。
小荷还问我们在镇上买点啥带回去。
雯雯不让买,家里刚办喜事儿没几天,啥菜都有,年货早就办齐了。水果、糖果都是二舅从城里带回家的,多得是,比镇上卖的还好。
说啥四舅带俩舅母回家就是给姥姥最好的礼物。俩舅母甭提多开心。
回乡下就是沙土路,踏板车跑不快,三个人上坡油门拧到底也就那样。下坡还得踩刹车,路上小石子儿多,不敢飞。
幸亏只是冷,没下雨、也没下雪,不然路面一结冰,也就别想着出门了。
12公里走了差不多一个钟。
站在村子前的小山坡上,整座村庄尽收眼底,村落从斜坡一只到平地,疏疏落落的瓦房,基本都是门朝东,也就是我们现在站的地方。
村落中间往下树木最茂盛的地方就是咱们家。
十一点过了,几户人家的烟囱已经青烟缭绕,包括我们家。
好亲切,久违了,家的炊烟!
踩刹车骑下来,有一冲地,路边第一块二亩地就是我们家的,停下来扎住车子地边看看,地里的麦苗稀稀落落泼洒了农家肥,长势不咋滴。
地头是一口五六亩的大堰塘,母亲在地头弄了一片菜园子。
冬天里,菜不多,有几十个大白菜盖上厚厚的稻草,还有几陇大葱,两块菠菜地,刚刚睁开眼睛看得见两三批叶子,天冷不会长,只有等明年冰雪消融,冻土松动才会长起来。
堰堤是全村人出门的大路,堰堤外面斜斜地走下去是一口水井,村里人吃水都靠它。
堰塘的水还比较满,小时候就在这里洗澡,摸螺壳上来,砸开剜里面的肉炒来吃,也算是打牙祭。
到了家门口,有三十多米长,三米多宽的走廊,两边是两排树木。
盖有大门楼,老三、老二的小车可以直接开进门楼,停院子里头。
门朝东左边三间两层小楼,右边并排三间瓦房,北头打横三间门朝南瓦房。左边一间是厨房,中间吃饭,右边一间放一些干柴、杂物。
院子里有几十棵又高又大的梧桐树、春树,槤树,还有石榴树,栀子花树。
老三的一台破皮卡也在院子里停着。
进门小喇叭一按,老五最先看见我们,赶紧出来接过摩托车停在屋檐下。
老母亲、还有一位应该是三嫂吧,从厨房里出来,小荷拉着雷姐赶紧过去喊妈妈。
脱下外套,我扒着老五院子里转转。
“哪里搞回来这么大一窝玫瑰花?”
“老大搬厂,厂区花坛里的,三哥舍不得扔,叫几个人刨起来直接装皮卡就给拉回来了。”
“老大工厂今年效益咋样儿?”
“今年还行吧,搬厂后开支小多了。前几天都在家,过年他们都不回来,城里应酬也多。”
“老父亲埋在哪儿?”
“后河山坡上,当时二哥第一时间就去请看风水的老舅来,专门找的地儿。站庄子后面就看得到。”
“饭没那么快,到后面看看去!”
到厨房跟母亲打声招呼,跟着老五去后山。
弟弟夹一卷火纸,带一挂炮。
后山的小沙河夏天涨水有十米宽,源头是一座依山而建的人工水库,流到我们这儿已经有十几公里了。
夏天泄洪,雨过天晴,河里水流慢慢放缓,越流水位越低,我们上小学就在河对岸的傅家祠堂。中午放学顺着河流走,可以捡到水库冲下来的各种各样的鱼仔。
一窝一窝的水里有时候有好几条,一两斤的都有,但也捉不住,几个小伙伴慢慢堆沙,水窝越来越浅,逮住鱼大家分了拿回家加餐。
现在河水基本断流了,上来半山坡一片比较开阔的地方,有一小块平地,堪堪正好一块墓地。
山坡上都是麻黄素石头,栽不了树,稀稀落落的毛草也早已枯萎。
老五在父亲坟头点燃火纸,我拎起鞭炮点燃,使劲往天上甩去,感觉甩得越高炸得越响。
担心山上风大,点不着,弟弟装一盒烟在身上。
要一支点上,看着火纸慢慢燃烧,纸灰随风飞舞。
北风呼啸,尘土飞扬。
掐掉烟,跪下来磕三个响头。
不孝之子,现在能做的,也就这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