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约翰·牛顿传:真正福乐,永久财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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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非洲落难

在非洲生病和所经历的痛苦

我们亲爱的主的话语“我的时候还没有到”仿佛是一个重要的指示,经常临到我。接下来要讲述的两年在我短暂的生命中就像是一段绝对的空白,这是因为神恩典的时刻还没有到来,我还要更深刻地体验人心在独处时的可怕境况。我经常可以看到神恩典的作为,祂驱逐我到偏远的地方,甚至让我与人类社会隔绝。我有一次遭受重大伤害,就像感染了瘟疫,所到之处就会传染给别人一样。假如发生在我身上的事情调换一下顺序,假如我成功地留在英格兰,我悲惨的故事也许会更加糟糕——我将很难使自己变得更坏,但作恶的范围却会更大。假使我留在英格兰,我可能会对别人造成巨大的伤害,无法挽回的罪行也会加倍。神明智地使我置身于很少能对别人造成伤害的地方,能和我对话的几个人的状况和我很类似,于是我很快就遭人唾弃,不会影响到任何人。人们不是模仿我,而是逃避和轻视我,甚至有几个黑人,在我第一年和他们同住的时候,觉得他们自己太好而不屑于和我说话。我“滚在血中”(《圣经·以西结书》16:6)。从各方面看,我都在走向灭亡,但神以仁慈待我,祂没有像我应得的那样把我打入地狱,“我从你旁边经过,你虽在血中,仍可存活”。尽管很久以后神才显明祂的爱、用义袍遮盖我的一切罪孽、准我享有祂儿女的殊荣。然而,即使现在祂仍容我活着,我只能将这归因于祂用隐秘的力量支撑着我,使我在这段日子所遭受的一切既没有夺去我的性命,也没有让我麻木。相反,就是在经历这些痛苦的时候,我作恶的榜样作用和倾向都弱化了,我有理由将此归于神对我的怜悯。

也许用些笔墨描写我当时所处的地理位置和活动范围并不算离题,因为我可能会经常引用一些地名。在以后的贸易活动中,当主让我看到好日子时,也主要是在相同的地方和相同的人在一起。在那里,他们认为我只比最低劣的奴隶略高一等。从非洲最西边的佛得角到角山,整个海岸遍布河流,主要有冈比亚、格兰德、塞拉利昂和歇尔布罗这几条河。因为这些河流已经很有名,况且我也没有去过,我就无需说什么了。格兰德河(与尼罗河类似)在入海口附近分成许多支流,最北部的叫作卡谢乌,葡萄牙在那里有一块殖民地;最南部的叫作廖努拿,至今都是白人与北方交易的边界线。塞拉利昂是一个多山的半岛,因为森林密布,除了水边的部分,都很难接近。这些河流很宽,适于航行。在东南方向大约四十英里的地方,有三座连绵的岛,叫作本那诺斯群岛,环岛一圈大约有二十英里,是白人居住的中心。二十英里以外,有同样的三座小岛叫作普拉提斯,从陆地算起有两英里距离,形成歇尔布罗河的一侧。这条河确切讲是一个海峡,在一个狭长的岛中流过,与几条大河汇合,“闻所未闻的河流”——比波河和希贝尔河——更加深刻地铭刻在我的记忆中。最南部有一条特别的航线,几乎和海岸平行,所以如果向上追溯的话,它很难引导你到三英里以外,有时甚至从海岸起到不了半里的距离。我对这些河流所知不多,但确信它们彼此交汇,间或和大海在许多地方也都会有交汇,只是我们没有注意到而已。读到这里,如果你凝神观看一张大的非洲地图,就能对我所处的地方有一个大致的概念。尽管地图可能不尽准确,但我提及的大部分地方在上面都能找得到,而且是以大致相同的顺序排列。

我的新主人以前住在角山,现在定居在三个岛中最大的普拉提斯岛。这是一个低矮的沙岛,周长大约有两英里,岛上遍布棕榈树。我们即刻开始建造房屋,进行贸易。我渴望找回失去的时间而勤奋地工作,如果不是他不久之后开始针对我的话,我本可以和他很好地共处,但是他很听以妻子名份与他同居的黑女人的话。她在自己国家可能有些本事,他最初发迹有赖于她。不知为什么,这女人从最开始就对我抱有很强的偏见。糟的是随之而来的一场大病使我没有机会表现我能为他们做什么。我是在新主人划着小船去廖努拿的时候生的病,这使我落在这个黑女人的手里。她开始还对我有些照料,但因为我没有很快复原,她变得厌倦,直到把我完全忽略。有时发烧,我连喝口冷水都困难。在板箱上铺块垫子就是我的床,一块木头就是我的枕头。烧退了之后,我的胃口恢复了,很想吃东西,但没有人给我吃。她自己生活很充裕,却几乎不让我吃饱,只是偶尔在心情舒畅的时候,会用她自己的盘子给我些她吃剩的食物。而这也是我感激和渴望得到的,就像乞丐在最需要时得到施舍,这也使我骄傲的心极大地谦卑下来。我清楚地记得,有一次,我被叫去从她手里接受那慷慨的施舍,但因为身体极度虚弱,我把盘子掉地上了。生活富足的人很难想象这个损失让我心里多么地难受。看到我那么失望,她却冷酷地嘲笑我。她过着欧式生活,桌子上布满食物,但她却不肯再给我一点儿。有的时候我饿极了,迫不得已在夜里冒着被当作小偷惩罚的危险去拔植物的根茎,由于怕被发现,拔出来后当时就生着吃掉了。这些植物如果是煮熟吃或者烤着吃都十分有益健康,但却一点也不适合生吃,就像土豆一样,经过第一次尝试我就知道了,生吃就像服了催吐剂。于是我每次返回时都和去的时候一样饥肠辘辘,但是饥饿仍然驱使我又去了好几次。

我有时会得到陌生人甚至是戴着枷锁的奴隶的接济。他们不敢被别人看见,偷偷从他们微薄的口粮中给我一点食物。除了急迫的需要,没有什么比嘲笑和蔑视更难熬的了。当我缓慢复原的时候,这个女人有时会来看看我。不是为了怜悯或是帮助我,而是为了羞辱我。她会说我没用,叫我懒鬼,强迫我走路。当我几乎走不了路时,她会让随从模仿我的样子,他们拍手、大笑、向我身上扔石灰,还有一两次,他们向我扔石头。我不指责他们,因为所有需要取悦她的人都要加入这种虐待,而在她看不到的时候,即使最刻薄的奴隶也会同情我,而不是嘲笑我。终于,我的主人返航了。我向他诉说她对我的虐待,他却不肯相信。我说的话被她听到了,所以我就更没有好果子吃了。

主人第二次航行的时候,带着我一起去了。开始一段时间我们相处得很好,但后来他遇到的一个商人弟兄告诉他我对他不忠,晚上或他在岸上的时候会偷他的东西,而他对此深信不疑。公平地讲,偷窃是我唯一没有的恶习,我所受到的良好教育中唯一保留的我可以用来夸口的就是通常被称作“诚实”的东西。尽管我的悲惨给我以很多借口,但我从没想过哪怕在最小的事情上欺骗他。然而,他相信了对我的指控,在没有任何证据的情况下就给我定了罪。从那时起,他就非常残酷地对待我。每次他离开小船,都会把我锁在甲板上,只留半升米作为我一天的食物。他在外逗留的时间长了,我也不会有更多的食物,直到他回来为止。我觉得快要被饿死的时候会找机会捉鱼。他为自己宰杀家禽的时候,很少能有我的份儿。他只能给我些内脏作为钓鱼的诱饵。我通常会在静流的时候钓鱼,就是潮水将要变换,涌流静止的时候,而且常常能成功,别的时候就不适用。如果有鱼上钩,我的快乐将不亚于任何成就了内心里最强烈的愿望的人。我急忙把鱼下锅,没有酱油、盐或面包,甚至只是半熟,但这俨然就是我的一顿美味了。如果我没抓到鱼,就只能饿着,等到下一次静流时再尝试。

在严寒中挨冻也同样让我吃尽苦头。雨季来临时,我的全部行头就是一件衬衫,一条裤子,一块手绢替代的帽子,一块不到两米长的布充当的外衣。当我的主人在岸上时,我就靠这一套行头,可能要在雨里待二十、三十或四十个小时。雨下个不停,伴随着猛烈的大风,没有任何地方可以避雨。直到现在,我一遇到眩晕,剧烈的头痛就会发作,这是我在那时落下的病根。在那次航行中,我经受了过度的寒冷和潮湿,尤其是我长期患病刚刚痊愈,这令我的身体和精神受到极大的摧残。我的精神很快恢复了,但身体上的后遗症仍然伴随着我,这纪念了我曾经是怎样地服侍罪,这是罪的工价。

我们两个月以后返回,余下的时间我和他在一起,主要待在普拉提斯,生活在他的严厉管制之下。我骄傲的心受到击打,不是完全的悔过,也不是浪子回头(那些还离我太远),而是精神的沉沦。我丧失了所有决心和几乎全部的反思,我失去了在哈里奇号上孤注一掷的勇气,我就像一只因饥饿而被驯服的老虎,一旦不再挨饿,会立刻恢复野性。

有一件事,虽然奇怪却很真实。尽管缺衣少食,境况不是一般的悲惨,我却有时可以集中精力进行数学的学习。我在普利茅斯买了巴罗和欧几里得的书,那是我上岸买的唯一书籍。我习惯带着它们走遍小岛的每一个偏僻角落,在靠海的一边,用一根长棍在沙滩上画几何图形。我常常以此欺骗自己的悲伤,有时甚至借此忘记自己的感觉。这样,没有任何其他的辅助,我成了欧几里得几何前六本书的专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