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大医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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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我们共有一个家

“家”有了,下一步就是如何让患者感到“家”的温暖与舒适,享受“家”的体贴与呵护,信赖“家”所提供的一切服务。

——柴瑞霁

在中心医院东边,有一组杏黄色建筑群,名曰杏林嘉园,一看就知道,这是医院员工们的爱巢。每当华灯初放时,这一栋栋楼房的每一个窗口,会陆续亮起灯光。温暖,温馨,宁静,安详。吸引着劳累一天的主人回来,享受亲人的一声问候,享受可口的饭菜,享受只有家才能带来的舒适与放松。

近在咫尺的距离让员工们首先感到的是方便。上下班不用挤车,连自行车也用不上,步行5分钟即可。一位护士长说,她有两岁的孩子,把父母接来一起住仍然很宽敞。“才30出头就有了自己的房子,140平方米,过去连想也不敢想啊。当初如果不放弃北京海淀医院,那这辈子恐怕都要做房奴了。我很满足。”

一位科主任说:“对患者也方便啊,我们这种工作性质,患者需求第一。过去接到电话,骑着车子在街上横冲直撞,来晚了患者就不满意。有时赶到深夜,打不到出租车,急得在街上跑。现在简直是零距离啊。”

“那时候传言说不让盖新院了,有人就犹豫不决把房子让给别人,现在早就后悔了。这位置多好,升值空间大着呢。”一位副主任说,得意之情挂在眉梢。他还说:“你应该去看看院长的家,过去的,在老院。在去年10月份搬新家以前,他一直住在那里,你看看就知道我为什么要建议你看。”

6月的一个下午,我在一位朋友陪同下走进中心医院老院后面的家属楼,从一个角落的单元里爬到四楼。尽管有思想准备,知道50平方米房子的基本结构,但当我站在客厅,头顶的吊扇旋转着送来一阵凉风时,我还是震惊了。

后来我问院长:“你俩一个是省委联系专家,一个是市委联系专家,一中一西一对名医,竟然能在如此的环境里憋了17年?孩子们回来怎么住?”

院长说:“大家都一样嘛,我以前还住过8平方米,14平方米的房子呢。”

“可您调进医院时已是1999年,很多人的住房都得到了改善。”我仍然不可思议。院长的两间卧室都是十来平方米,主卧室里有一台壁挂式小空调。我想到自己运气不好没赶上分福利房,但仍然能在同一年把50平方米的单元房换成两层楼的小院,就为改善居住环境。我不能像人们概念中的中国老太太,临终前说自己终于攒够了买房钱。况且,他们的收入应该不比我低。

“听说您调进时正好赶上两栋新楼建成,院长住一套90多平方米的房子不算过分吧?您这客厅这么小,还是斜的,怎么给人看病啊?”我看着并排摆在门口墙根的两把旧藤椅,看着与电视机不到两米距离的一张双人木沙发,不知道那些来找这位名医把脉的领导们会怎么看,他们有没有想过首先为专家们改善生活环境?在这个人才竞争激烈,谁拥有人才谁就是赢家的当今社会,这应该不仅仅是政治时尚。

简陋的阳台厨房,茶几当饭桌,酷夏时四人同挤一个卧室,若不亲眼目睹,哪里敢相信这就是2000名员工的一院之长?是无数患者从四面八方,甚至千里迢迢慕名而来寻医的名医之家?我心里涌上一种悲凉。

“我可以要一套房,但我不能。那时我刚进医院,60套新房,300多人排队,我不要,班子成员都不要,工作就好做了。当领导首先要学会放弃,要舍得牺牲自己的利益。这很正常。”院长解释道。

后来一位分房负责人说:“没有想到这次分房最顺利。”

“那您为什么不在外面买房子?”我穷追不舍。

“不是买不起,同甘共苦嘛,再说,这多方便哪。”院长说。说到方便,可能是他们对生活的最低要求了,下班后站在厨房里炒菜,玻璃外面来往的不是患者就是家属,那种没有上下班之分的感觉,真的难以描述。遇到流感,整天得捂着口罩。这就是他们的生存环境。

人们说,院长的心思全在大“家”上。

2010年5月5日下午,在东院四楼的学术报告厅,中心医院第四届医院文化月活动动员大会召开,参会者除了医院领导班子全体成员,还有所有科主任和护士长参加这个会议。纪检书记李为民担任总策划并主持会议,党委副书记管恩亮宣读实施方案。

我悄悄走进会议室,坐在最后一排。

这是我第一次听院长做报告。

“以院为家,从我做起”是他报告的主题。

“…我们每个人都有一个家。当我们拥有‘家’这个概念的时候,我们就会体验超越感情,超越时空,凝聚人类高层次的爱,这种爱会支配每一个人为家的奉献和付出甚至牺牲,成为一种自然,从而不带任何理由和条件……”

“现在我们共同拥有一个大家,她有着63年的创建和发展历史。63年里面凝聚着我们每一届医院领导班子,每一代医院人,他们为此做出的付出或者牺牲。到今天能有这样一个现代温馨的家,都是在我们前辈的基础上而迈开步伐。我们现在这个家,已经有了很大的变化,她有着温馨舒适和现代的人文气息。当我们走进这个新家的时候,感觉绝对和过去有明显的区别,当我们置身于这个新家时,我们会油然产生一种对家的依恋和情感……”院长声情并茂,从家的概念讲到家庭成员意识,讲到大家庭的维护,讲到奉献精神,讲到具体行动。大到医院形象、医德医风,小到随手关灯和从地上捡起一个烟头,扔进垃圾筒。

“对任何事情,应该做到,这是一个认识层面;愿意去做,价值层面;尽力去做,就达到了一个精神层面。以院为家,我们起码要做的是什么呢?是在认识层面首先解决应该做的,而且我们应该努力在价值层面解决愿意做,把愿意做变成一种自觉,一种主动,一种习惯,一种自然。如果我们都能够尽力去做,那么我们就有一定的境界层面。如果一个人能达到自己追求的那个境界层面,那他一定是愉悦的、快乐的,他也一定能从帮助别人中获得快乐,从奉献中获得快乐!”

听了院长关于“家”的一番阐释,我对他多年屈居于那个“蜗居”,有了新的认识。对他以身相许构筑起的新家充满敬意。那岂止是一砖一石的垒叠,一草一木的栽培,而是智慧与魄力的集锦,是身家性命的抵押,是一个细胞、一群细胞的死亡换来。

难忘那天下午,我去老年病科找常念欢副主任看病,刚坐下就碰上院长“房颤”犯了。我冒昧跟进病房,目睹了医护人员的检查过程。

“你看病?”院长还是发现我了。那段时间我正好服他的汤药。

“我看院长怎么也生病!”我调侃道,希望整个病房能够放松紧张的气氛。我摆摆手示意再见,不敢让院长再说话。

“其实,你见到的是最轻的。那一年在成都考察设备,因大雾滞留,在机场接到家里电话说工地上闹事,一着急马上犯病,被送进华西医院抢救。那次在北京犯病,抢救了9个小时,董福松整整守了一夜。那次在太原开招标会,走到半路上犯了,司机边开车边打电话,他被直接送进山大一院急救室,宾馆里等待的人生怕专家请来了,招标会开不成。第二天他准时出现在会上,压力太大啊……”有人进来了,打断了党委副书记管恩亮的感慨。

我了解到,为了这个大“家”,院长累出这个“房颤”,屡犯屡治,屡治屡犯。“这么厚一摞病历,再不重视,就要出问题了。”常念欢副主任担忧地说。

“人们几乎都处在一种状态下,大家似乎都在为了生存和金钱,为了感官的享受在奔忙,而你在追求一种精神,这种超出常规的追求会使你活得很累,每一步都难于上青天。院长的价值观决定了他的选择,没有人能够改变。”一位朋友这样评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