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爱与情爱的共存,也有助于一些现代人认识到友爱实际上是一种爱,甚至是一种如情爱一样伟大的爱。假如,你足够幸运,“爱上”你的朋友,并与其喜结连理。现在假如,你面前可能有两种未来供你选择:或者你们两个人不再是恋人,却永远保持着共同的追求,追求同一个上帝、同一种美丽、同一个真理;或者失去这一切,你将终生保持着情爱的兴奋、激情、惊奇与疯狂,选择你所喜爱的。我们应该选哪一种呢?选择哪一种我们不会悔不当初呢?
我已经强调过友爱的“并非必需”之特征,当然,除了我已经说过的,这一点尚需更多合理的阐释。
有人可能会辩称:友爱对社会具有实际的价值。每一种文明的宗教都起源于由朋友构成的小群体。当几个希腊朋友聚集在一起,谈论数字、线条和角度时,数学便事实上诞生了。现在的皇家学会,起初只是几位绅士的闲暇聚会,谈论那些他们(还有为数不多的其他人)热衷的事情。我们现在所称作的“浪漫主义运动”,曾经就是华兹华斯和柯勒律治(至少是柯勒律治)不厌其烦地谈论的一种他们自己的隐秘的观点。毫不夸张地说,共产主义、牛津运动、卫理公会、废奴运动、宗教改革运动、文艺复兴,或许都可以被认为是以同样的方式开始的。
这种辩称不无道理。不过,几乎每一个读者都可能会认为这些运动,有些对社会有利而有些是有害的。如果照单俱收,那么至多易于表明,友爱对于社会既可能是一种恩惠,也可能是一种危险。而即使作为一种恩惠,友爱也不会像我们所称作的“文明价值”那样拥有如此之多的生存价值;友爱(借用亚里士多德的话来说)不是利于群体生存,而是利于群体生存得更好。生存价值和文明价值在某些时候、某些情境下是一致的,但这并不适合所有情况。无论如何,似乎可以肯定的是,如果友爱富有成果并为社会所用,这必然是偶然所致,只能充当一种副产品的功效而已。为某种社会目的而架设的宗教,就像对罗马皇帝的顶礼膜拜或者现代人把基督教当作一种“拯救文明”的手段而加以“兜售”一样,都不会产生很大的功效。背弃了“世界”的一小群朋友,他们才是真正改变世界的人。埃及和巴比伦的数学研究力求服务于农业和法术,具有实用性和社会性。然而,希腊人的数学研究无拘无束,往往是朋友间闲暇时段的消遣,但希腊数学对我们的意义更为重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