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大哥,你的伤势怎么样了?”推开门看到静立在窗边的沈逸之,萧溯关切地问了一句。他缓步走到了沈逸之身边,上下打量着他。
“没什么感觉了,我还在奇怪当时明明是一箭穿心,现在却连伤口的不疼了……”看到进来的是萧溯,沈逸之也淡笑着回应,他抬手捂住心口,语气中带着疑惑,“似乎连伤口都开始愈合了,瞧,一点血都没有出。”松开捂住心口的手,沈逸之有些不解地看着萧溯。
“这就是神医端木家的秘术啊,居然真的有起死回生的功效吗?”萧溯也看着他胸口的伤口,洁萧的绢布上没有一丝血迹,仿佛没有受伤一般。
“神医端木?说的是端木姑娘?”对昨日发生的一切都没有印象,沈逸之皱了皱眉头,问道。
“昨日你昏死过去,连徐太医都说回天无术了,还好端木姑娘及时赶到,用家族秘术救了大哥的性命,还一直守着大哥直到你醒过来。”萧溯看着他的表情,也淡淡笑了起来,“端木姑娘对大哥,可真是不一般啊。”
“萧大人可不要乱说,这样坏了端木姑娘的名声可如何是好。”沈逸之知他是在说笑,也不生气,只是淡淡地说,似乎想起了什么,他转头看着萧溯,问道,“对了,查出刺客是什么人了吗?”
“这个,不好说,萧将军似乎已经查出了了,这次的刺杀,好像和七王爷有关。”说起朝政,萧溯也收住了脸上的笑容,沉下脸脸,声音也变得低沉。
“难道,是七王爷派人来刺杀陛下的?”听他这么一说,沈逸之也吃了一惊,难道七王爷沈溯就真如此大胆,居然想要暗杀皇帝了吗?
“这些还没有确定,我也只是偶然间听到的,我来找你,一是为了探望你的伤势,二是太后娘娘有事情交待我们去办。”萧溯叹了口气,不再继续谈下去,只是正了正脸色,说到。
“办事?什么事情?”沈逸之有些吃惊地问道,他想不到,到底是什么样的急事,要让刚刚重伤苏醒的他去办。
“太后娘娘和陛下要我们前往北陆,去阜沙国看望公主殿下,不,如今应该叫做太子侧妃了。”抬手关上了窗户,萧溯转身走到了殿内,沉下声音说到。
“去北陆看望公主?”这样的回答让沈逸之更加吃惊,没有想到,太后竟然是叫他们去北陆探望远嫁的公主?在这种时候,怎么还有这样的心思,“只有我们两个人吗?”
“还有一个人。”在说起那个人的时候,萧溯微微皱起了眉头,“钦天监张吕清,其实,他才是这次的使节,我们是去当他的助手的,听说,是张吕清指定的。”
“张吕清?”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沈逸之微微一愣,蓦然想起了那个红衣如火,发丝飞舞的妖媚男子,居然,就是这次北去的使节吗?他不过才进宫数月,居然就可以得到陛下和太后娘娘的如此信任吗?
“这些事情,等日后我一一为你解释,此刻最重要的就是,你赶紧回府收拾一下,我们后天清晨便要启程了。”萧溯却只是什么地一笑,拍了拍他的肩膀。
“我知道了,等我面见了圣上,便回去准备吧。”沈逸之点了点头,郑重地回答到。
“陛下有旨,让你不必去面圣了,我送你会沈府吧。”萧溯却制止住了他。
“不必面圣了吗?怎么这么急。”听他这么一说,沈逸之又吃了一惊,却也只好叹了口气,“也罢,那我们现在便走吧,等我回府安顿妥当,就与萧大人张大人一起北上吧。”
“依旧叫云山萧大人么?沈大哥还是如此见外啊。”听着他对自己的称呼,萧溯只是淡淡地笑着,挑了挑眉,也不再多说什么,启步朝殿外走去。
“一时习惯,忘记改口了而已,还请二弟见谅啊。”沈逸之也笑着跟在他身后,缓步朝外走去。
略微凉薄的春光从轩窗外投射进来,落在了窗边女子淡红色的裙角上,裙角镶嵌的五彩宝石散发着柔和的光芒。红衣的女子坐在窗前,她斜斜地倚在水曲木雕花的太师椅上,纤长萧净的手指在红木桌面上细细勾画着窗沿投下来的繁复花纹。
春光融融,庭院寂寂,她只是看着桌上的花纹光影,脸上是浅淡的笑容。有多少时日,没有享受过这般安静祥和的光景了。自从她嫁给先帝,自从她成为天夏启皇后之后,就没有了吧。她总是要去操心自己的丈夫,要去操心丈夫管理的国家,她还要操心萧之一族的盛衰繁荣。这么多的重任担负在她一届女流的肩上,仔细想起来,命运对她多少是有些不公平的吧。可是,她却从来没有后悔过……
“妹妹,翎儿没什么大碍了吧?”有低沉的声音自外殿传来,珠帘轻晃,那个人没有等待太后的传唤,直接掀开了珠帘,走到了内殿。
“哥哥且坐,”见了来人,萧玲也没有生气他的无礼,只是自窗边站了起来,邀来人在榻前的玉桌边坐下,“翎儿昨日服下了太医开的安神药,现在还没有醒来,我看他难得睡得如此香甜,所以就没有叫他。”
“昨天那场事故,真的是吓到他了吧。”萧弈为萧玲斟上了一杯清甜的果酒,动作轻柔地递到了萧玲的面前,他回想起昨日的种种场景,也心有余悸地叹了口气,“要不是沈逸之及时相救,这次翎儿怕是危险了。”
“说起沈逸之,昨日我遇到了一个女孩,”似乎是突然想了起来,萧玲脸上有了一抹笑容,“她自称是端木一族的族长,还用家族秘术救活了将死的沈逸之。”
“端木一族?是曾经侍奉三代帝王的岳西之主端木家吗?不是十年前岳西国叛乱,白宸羽出兵屠城,已经将端木一族赶尽杀绝了吗?她怎么可能是端木族的族长?”对岳西国的事情,萧弈不仅有所听闻,十年前,还是他跟随着年轻的白宸羽前往西岭屠尽全城的。那个时候的沈溯年仅十六,却已经是夏启上下无人不晓的英武大将,也是因为岳西一战,萧弈才从军中脱颖而出,成为了殿前大将军,与风影将军落渊并驾齐驱。
“我也觉得奇怪,但是她的祖传秘术真的有起死回生之效,清晨时分有人来报,沈逸之已经醒了,并且没什么大碍了。”轻轻转动着身前的酒盏,萧玲淡笑着说,“我让溯儿去探望他,并且告诉他这次北去的事情。”
“你真的放心把这件事交给他们三个人去做吗?溯儿是自家人就不说了,可是,那个张吕清和沈逸之,入宫只有数月而已,你怎么可以把如此机密的事情交由他们去办呢?”说起北上的事情,萧弈的声音变得有些僵硬,他一直不赞成将如此重要的事情交给这三个年轻人去做,奈何京中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他也不可能抽身离开。
“沈逸之这般忠心护主,我还是信任他的,至于张吕清嘛,我一直知道这个人来历不凡,这次派他前去,也算是试他一试。”萧玲却不像他那么紧张,只是轻松地笑了笑,她看着哥哥依旧不放心的表情,突然狡黠地一笑,“再说了,我们还有自己人去的啊,我都交代给溯儿了,有他在你就放心吧。”
“可是,再怎么说,云山还如此年轻,这么重大的事情交给他做,是不是有些不妥。”还是有些不放心,萧弈皱了皱眉头,迟疑着说到。
“放心吧,他是个很优秀的孩子,比他的父亲和母亲都要优秀。”说起故人的时候,萧玲的脸上带着柔和暖人的笑容,“真高兴怀月和苁蓉能让他到帝都来。”
“有诸葛松阳这样的老师,他必定是一个可用之才。”说起诸葛松阳这个名字的时候,萧弈的脸上是少有的肃然之情。
“哥哥还记得么?诸葛先生,曾经给落渊将军当过老师呢,如今风影大将军那一手名震天夏启的双手剑,就是他传授的啊。”萧玲脸上的笑容还没有退去,她轻轻抿了一口香甜的果酒,悠悠地说到,“如今,溯儿也得到了诸葛先生的真传,不知道,他可不可以和落渊一比高下呢?”
“落渊的对手,从来都是我而已,我不允许其他人插手。”轻轻握住了腰间悬着的剑柄,眼中有了森然的冷意。他是一个军人,他有军人的骄傲,从当上骁骑大将军那一刻开始,他就发誓,他一定要打倒那个叫落渊的男人,从在营中看到他率领踏雪轻骑经过的那一刻,他就发誓,这个东陆第一名将的位置,决不允许落到除他之外的人的手里。
“有哥哥在,落渊定然是不足为惧的。”萧玲见他这般,也只是笑着摇了摇头,她喝完了杯中的美酒,才继续开口,“今天,叫哥哥来,可不是为了这些细枝末节的小事的。昨日猎苑行刺的事情,哥哥可曾调查清楚了,到底是何人想要害翎儿的性命?”
“是什么人我不知道,不过……”萧弈回过神来,他从怀中取出了一支折断的箭羽,这支箭还带着斑驳的血迹,可以看得出来,是昨日射中沈逸之的那支致命长箭。
萧弈把箭递到了萧玲的面前,萧玲看着箭羽,微微皱了皱眉,似乎是有些嫌弃箭上的血痕,不过,她还是伸手接了过去,细细看了起来。
“看箭头上的标志,那一抹狮子云的刻痕,妹妹可知道出自何处?”萧弈指了指箭头上一抹有些奇异的花纹,那是一个白狮形状的云纹,刻得细微精致,不仔细看的话根本看不出来。
“这……这分明是……是踏雪轻骑的箭羽……”认出那个标志的时候,萧玲不免倒吸了一口凉气,白狮云纹,一直以来只有天義最骁勇的将士可以使用,而十年前岳西国一战之后,这一代表着无尚军功的刻纹被赏赐给了七王爷的踏雪轻骑,全东陆只有踏雪轻骑可用此标志,也只有他们懂得此标志的刻法,无可复制。
“妹妹,你觉得,这件事情,真的是那个人做的吗?”刻意避开了那个人的名讳,萧弈的话语变得有些小心翼翼,他与妹妹从小一起长大,他自然也知道曾经萧玲对那个人的心意,可是,走到如今这个地步,很多事情,他们都不由自己,很多东西,还是尽量不去触动比较好。
“我……我不知道……”这是第一次,萧玲有些慌乱了,她不知道,不知道这件事是不是真的是他做的,她一直知道,他终有一天会是她的敌人,可是,她没有想到,这一天来得这么快,快到她还没有来得及去彻底抛开这段情,彻底忘掉这个人的存在。
“不……不可能是他,他若要做,定然会做到不留痕迹,这狮子云纹是如此明显的证据,他就是再蠢,也不会蠢到暴露身份,给自己扣上一个弑君夺位的罪名。”只是片刻,萧玲冷静了下来,她看着箭羽,淡淡地说到,声音冷冽,心中,却是微微松了一口气。
“不管是谁,这一次,不是很好的机会吗?铲除那个人的机会啊……”话语说到后来,萧弈的声音也低了下去,他看到了妹妹脸上表情细微的变化,他知道,真做出这样的决定的话,最痛苦的,还是自己的妹妹。
“是么?”听他这么一说,萧玲也有些愣神了,是啊,就算不是他做的,可是这支箭羽上的刻纹是踏雪轻骑独有的,这件事,不论如何,他也脱不掉干系。虽然现在还不知道到底是谁做出了这么以下犯上的大罪,可是,他的目的,绝对是杀死翎儿的同时嫁祸给白宸羽,这样的人,到底是谁呢?
“妹妹,有些事情,要当断立断啊。”萧弈看着她的表情,终究还是不再多说什么,只是站了起来,不等萧玲回答,便躬身作了一个揖,准备折身告退。
他走到了内殿门口,似乎突然想起了什么,转过头看着犹自出神的妹妹,犹豫了片刻,终于问了一句:“妹妹,你真的不知道这次设计刺杀的人是谁吗?”
“嗯?”被他这么一问,萧玲回过神来,她有些不解地抬头看向哥哥,在看到萧弈的神情的时候,萧玲的脸色沉了下来,“哥哥想问什么,就直说了吧。”
“玲儿,我……我只是想问,那刺客不是你派的吧?”依旧有些犹豫,萧弈还是问出了那一句话,在看到那个云纹的时候,萧弈就有这样的想法了,他见过妹妹处理应常州时的决绝和阴狠,所以,他不得不怀疑……
“虎毒不食子,”听他此问,萧玲冷哼了一身,转过了头,看着窗外的春色,“哥哥会派人射杀音儿吗?”
“那就好,是……是为兄多虑了……”得到这样的答案,萧弈似乎松了一口气,也不好再多说什么,躬身作礼,然后转身离去。
“呵呵,原来,在哥哥的眼里,萧玲就是那样的人啊……”那句话清清冷冷地飘来,没有带着半分的怒意,却听得萧弈心下发凉,他转头看着窗边的女子,女子却没有回过头来,只是懒懒地说,“哥哥走吧,本宫累了……”
“臣先行告退了……”那样的自称让萧弈叹了口气,他终是不再多说什么,转身快步离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