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生欲望的潜能是可怕的,迫使他们更加疯狂的想要冲出这片,每时每刻都在流血都在死人的血肉杀场。他们面容扭曲而狰狞,双目赤红如泣血,嘶吼着的声音像是一群野兽在咆哮,他们不再顾及珍惜自己最亲密的伙伴,死命的抽打着胯下坐骑,只为想更加快的离开这片让人绝望的死地。
但对面直压过来的楼兰骑军,同样心负似海的仇恨,把压抑到极致的屈辱倾情释放,爆发出的战意使他们变成一支意志坚定,铁血凝聚的军队,宛如一把无坚不摧的利刃,带着滔天的风啸,无与伦比的恢宏气势,还有那仿佛能破开一切阻挠在其行进道路上的锋芒,披荆斩棘,直直而上。
如虹如锋!
势不可挡!
这是一波波沙匪用鲜血跟生命得出的教训。
前有堵截,后有追兵,盲目的跟随在前骑身后,根本丧失了最基本的思考判断能力,沙匪们如炸了窝的兽群,无节制,无规律,一窝蜂的跟随前队朝一个方向亡命奔逃。
一聚,一散。
两支队伍高下立判。
虽说丸子一方人数占劣,可气势正隆,士气也不是争相奔逃的沙匪们所能比拟的,他们化作一支巨大的利刃轻而易举的割裂蜂拥而至的沙匪,在沙匪群里肆意驰骋,成片成片绞杀这些似无头苍蝇般的敌人。
死亡轮转,不断有人殒命。
惨叫声此起彼伏,血液飞溅逐渐浓郁,仿佛把夜也渲染有了刺鼻的味道。
死亡成了下场,那么生存就变成了执念。
沙匪们忘我的簇拥着,如浪涌般一波一波拍打这支已经成势的队伍,想要在碾碎自己前把他击溃,好获取那一线的生机。
可这支仿佛能破山、杀人的巨刃,就坚挺的矗立在那里,不论潮水再怎么汹涌澎湃,都不能撼动其分毫,反而迫发出一种更加宏大的磅礴气势,崩碎着他们这些满布裂痕濒临崩溃边缘的心灵。
他们冲击,一拨一拨被阻,一波一波接踵,可始终不能逃脱死亡阴影的笼罩。
就算有极个别幸运的家伙从空隙夹缝中得以逃脱,也很快丧生在善骑射楼兰军士的攒射下。
凄厉的惨叫,在远处空旷的地方更显刺耳。
为了生存,失去理智的沙匪们舍身忘死,一波覆灭再起一拨,绵绵不绝如汹涌潮汐,拍打在疾速推进的战队之上,可始终无功而返。
楼兰骑军在这一刻,被五十一名先锋大夏军卒牵引,爆发出了超乎寻常的战力,如同找到了一个宣泄口,把一直压覆在心底的那股累积怒火,统统附加于这些早前把他们追成丧家之犬的沙匪身上,不加掩饰,没有怜悯,手起刀落间,舒爽快意,只为那些永远沉眠在大漠深处的手足、兄弟、亲人!
兵败,如山倒。
恐怕就是此时此刻沙匪们唯一的写照。
凄凉、彷徨、无助、恐惧、绝望、五味杂陈,各类极端的心态占据了整个心房、脑海,一名沙匪终于承受不了这样的巨大压力,在发出一声凄厉不似人声的尖鸣后,瞬间崩溃,放声大哭了起来,“不要杀我···我愿降···不要杀我···我愿降···”
他抛下手中兵器,狼狈的翻身下马,跪求在地上,一边痛哭流涕不停叩首,一边惊惶失措的不迭重复嘴里的喊叫,一遍一遍,凄厉如泣血。
正荡漾在杀戮快感中的丸子,在看到这名丧失了斗志跪地不断求饶的沙匪后,面甲下的嘴角不由泛起冷冷笑意。
他的本意原是,在最短时间里用楼兰骑军爆发出的无双锐气能多凿穿沙匪阵形几次,就凿穿几次,实在不行就尽力阻止拖延到方觉率大队前来。只不过他还是大大低估了憋着一口怨气的楼兰骑军,在这会所爆发的那仿佛能湮灭一切的气势,对上这些溃逃的沙匪,简直就是在宰羊屠狗,根本不堪一击。
丸子不知道在不远的营地设伏点,这些不可一世的沙匪们到底经历了什么,个个不是成了炸了窝的兔子,就是成了惊弓之鸟,扑扇着几乎蹦出胸腔的心跳,不选路线,不避锋芒,涣散的眼睛里再没有丝毫作为沙匪该有的桀骜狠辣,有的只是那份被求生欲望本能驱使,散乱如大群鸡鸭牛羊在争相奔逃。
邪魅的笑着,丸子眯缝起细长的眼眸打量着这些已经全然丧失了所有信念勇气的沙鼠们,颓然无趣的再也打不起半点杀戮的兴致,随手挑落一名直愣愣冲过来好似不知道避让的沙匪,有些兴致缺缺的沮丧,这让他还刚刚战意高涨,激情四射的铁血情怀和巅峰处激荡的豪迈,瞬间跌至谷底,他率先避过那名还在跪地不断求饶的沙匪,挺直腰杆,远眺了一下,依稀有些鱼白跃出的天际尽头,五百气势滔天骑军组成的大队,如旋风般轰然踏至,距离此处已不足里许,没有杀声震天的呐喊,只有仿佛惊炸在耳畔的马蹄声,恰是滚滚闷雷,震人心魄。
也该是结束的时候啦!
丸子撩起狰狞面甲,长长呼出一口气,忽然,大喝一声,道:“降者不杀!···”
战场上,上官的话就是军令,毋容置疑,必须无条件的执行,这是军律第一条。
老鼠等五十骑大夏游隼,在丸子喊话才刚刚落下,就齐齐接声厉吼而出。
“降、者、不、杀···!”
人数不多,但声音高昂雄壮,迸射出无穷的力量,刹时震彻整个战场。
一直紧随丸子身侧的水沧澜、左秋冉二人,乍一听此言,皆都一怔,不过很快随之释然。
左秋冉此刻再也难掩心绪的振奋,也毫不迟疑的高声喊道:“降者不杀!”
紧接着他身后的楼兰袍泽个个也爆发出震荡着整片大地的呐喊,“降者不杀----”
怒吼的咆哮一声高决一声,愈发高昂震撼,像一股无形的力量朝四面八方肆意扩展,透出无尽的碾轧威势,让人胆颤,叫人绝望。
水沧澜感受着这股激荡在天地间的无尽磅礴声威,望着丸子那张半遮在头盔下,还略显有几分稚嫩,几分英武,几分豪迈的清秀轮廓,一时间,有些失神···
他的样子,像极了父皇年轻时带我检阅军队的模样,一样的英武,一样的豪情万丈。
只是···时间不同,人也不同了···
水沧澜有些怅然若失的黯然,突然,一声尖锐的嘶鸣带着急促浓烈的杀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直射向她的胸口,仿佛不可拂逆般,瞬息,至!
这是一支带着死亡的利箭,无视一切时间,一切阻挠,直直射来。
前一刻还在目不可及的嘶鸣惊响处,下一秒锋利的尖锐箭尖就在眼际里呈现出无限大,仿佛整个天地都被这支突兀射来的利箭填满,满满的空气都被迫着向四周翻卷退让,疾速的摩擦都远远叫人看到了那尖锐处的一丝火红。
这一箭快如闪电,使所有人动容。
大惊失色的左秋冉爆发出一声好似震骇灵魂的怒吼,手中大枪陡然横击,竭力想拦下那支射向水沧澜的冷箭,可快速绝伦的抢击只堪堪在疾速飞驰的箭尾后扫过,一击顿时落空,“不~”不甘的厉吼,贯彻长空,肝胆欲裂的左秋冉无助的眼睁睁看着那支利箭直直朝水沧澜飞去,顿感锥心沥血哀莫心死。
躲避已是不及,阻挡更是无法。
劲风吹拂起水沧澜那满头的淡蓝色柔顺长发,她眼神迷离,面对死亡她却出奇的没感到丝毫的恐惧,恍惚间,似有点然的解脱泛起,仿佛又看到父皇母妃那朦胧的身躯在远处在朝自己召唤···
“公主小心!···”
“当~”的一声脆响,像是轻颤在所有的灵魂深处。
“你在想什么呢!这个时候怎可如此大意?”责备的声音,从丸子的口中急急喊出。
水沧澜从失神中醒来,怔怔的望着正收回长枪,一脸急切的丸子,心灵深处忽然涌现出一种别样的情愫来,一时间无法遏止,正以一种极样的速度在心怀里延伸开去,直到尽头。
此刻的场中,多数沙匪都已经放弃了抵抗,还有为数不多的一部份冥顽不灵在负隅顽抗。
丸子双目冷冽似冰,望向一个方位,好似要冻结一切的慑人目光似乎要把那里的黑暗洞穿刺破,“还负隅反抗者---杀!”好似从牙缝中挤出的话音,寒彻的不带一丝人类情感,冷冷讲出。
“诺!”老鼠呲着一嘴碎牙,阴恻恻的笑着欣然领命。
下一刻,五十骑如恶虎扑食一般倾巢而出,带着无尽的杀伐,无尽的煞气一路碾轧过去。
霎时,战场上风起云扬,惨叫不息。
被无穷杀气笼罩的沙匪们颤栗着灵魂,把脸深深埋在沙砾中瑟瑟不止。
一朵朵猩红的血花绽放,在马蹄下一路延伸到黎明前黑暗的深处。
“怎么样?有没有受伤?”
“公主殿下,你没事吧?”
前者是丸子的问,后者是心有余悸的左秋冉饱含内疚羞愤的自纠。
此时,早有百十骑楼兰骑军形成层层的护卫,把有些惊魂未定的水沧澜团团围住,保护在中间。
水沧澜眸光闪烁,像是在掩饰什么,片刻,她才轻摇螓首,杏口轻吐,道:“没事,左叔叔,你去处理一下相关事宜,我这边,不用太过担心。”
左秋冉犹豫再三,还是领命而去。
又搜寻一遍,未再发现什么不妥,丸子这才收回视线,轻磕马腹,让自己的战马更加靠近水沧澜的坐骑,不动声色的用自己的身体遮挡在她的身前,脸色异常凝重的叮咛嘱咐道:“战场之上,瞬息万变,什么事情都可能发生,要时刻当心谨慎,切不可大意!”
水沧澜默不作声,她听的出,他责怪的后面,是浓浓的关切与担心,她抿着薄唇,低下头,却无法控制如擂鼓的心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