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绪有些混乱的方觉下意识的摇摇头，他觉得还是把这个困扰自己的难题归还给对面的公主殿下比较明智，睁着一双寻求预知的迷惑眼神，望向对面的娇颜。
此时的卫青鸾神情怪怪的，有些罕见的扭捏局促，语音也越发轻若蚊蝇，“是我自己的想法，我怕夫人与依人担心···更怕自己担心。”最后那句，语音低的恐怕只有她自己才能恍恍听闻。
原来如此，一切都豁然开朗起来，方觉大大吐了一口气，说实话，要真是家里那三位地位最崇高的女性发出的通牒，想驳回她们，方觉还真得要好好费一番思量，可现在只是卫青鸾单方面的一个提议，事情就有了反转的余地，也好办了许多！
“青···姐···”
撒娇意味的呼唤，让卫青鸾很不矜持的哆嗦了一下，一对明眸之中尽是警惕之色，盯着想把一张脸挤成一朵花的方觉，很是嫌弃的问了俩字，“干嘛？”
方觉努力使自己的笑脸，绽放到最大限度，用最亲和的语音，柔声说道：“青姐，你看啊，我刚刚在军中崭露头角，为了这一天，我整整奋斗了二年···二年呀！”方觉比划着两根手指在卫青鸾面前晃悠，公主殿下视而不见，凤目斜睨，没好气地道：“什么二年，你从参军到现在还不到二年好吧！”
“口误，呵呵，口误···”方觉讪讪一笑，赶紧收回手指，眼巴巴地看着卫青鸾道：“这么长时日，我勤勤恳恳，兢兢业业，每一次出任务都异常用心，爆发出的力气都是十二分的，以便完美的达到要求，当然，事实也的确如此，因为上天是公平的，你付出多少，就会得到多少回报，现在回报来了，你却说那不是我的，青姐，你说这是不是太残忍？”
卫青鸾狠狠瞪了这个面皮厚得一塌糊涂的可恶家伙一眼，没有讲话，看他能自吹自擂到什么地步。
方觉咧嘴一笑，没有丝毫自知自明的继续又道：“现在我麾下五百斥候游隼，不敢说在全军团名列前茅，可也实实在在的都是精锐啊！而且我们赤羽营现在团结一心，上下一致，共同发展，更是有目共睹，经过我艰苦卓绝的不懈努力，在赤羽营里打下了良好的基础，现在青姐你一句话，就要把我调离，是不是对我太不公平？”
可怜兮兮的眼神，委屈求全的表情，再加上夸张胡诌的煽情言论，让卫青鸾很是无语。
“有传闻称，你跟风凌熀的关系并不是像你讲的那么融洽吧？”
方觉立码面容骤变，义正严词的矢口否认，“这是污蔑，纯属谣传，我和营主大人同属赤羽营，份属上下级关系，那来不和传闻，有时只不过是意见相左上的学术性探讨，何来外界传言的那般不堪。若如是我此番被另行调职，倒真坐实了营主大人嫉才妒能的事实，风营主毕竟是统辖一营之主，这影响就恶劣了！”
一口气讲完这么多，方觉也算是苦口婆心了，他以这种插科打诨的方式间接地表明自己的态度，同时也化解了卫青鸾尴尬。无非就是一个意思，不想去近卫营做那有名无实的样子兵。
在一军主帅的近卫营里，升迁速度远远超过普通军营，这也是为什么那些有家世有背景的世家子弟愿意挤破头朝里进的原因所在。
虽说近卫营也是正规编制，可要是真真动用他们的时候也就到了最危机的时刻，近些年来，这种情形越来越少，也就造成了富贵子弟扎堆挤进各大军团近卫营的陋习。卫青鸾的近卫营比起其他大佬的近卫营在风评上要好上许多，也严格了许多，只是方觉觉得既然自己离开了那个纨绔圈子，就没有必要再回去了，现在这样的自己挺好，起码不会虚与委蛇，放眼看去都是带着一张甚至更多张虚伪面具的笑脸，阿谀奉承，拉拢抱团，终日无所事事。
那不是自己想要的日子！
在见识过草原的广袤，沙漠的辽阔，戈壁的苍凉，烽烟的悲壮，铁甲的森严，将士的热血后，那股一直隐藏在骨子里不愿面对的火焰炽烈燃起，把方觉一颗淡漠的心给点燃，焕发出无与伦比的灼热温度，照亮了他前进的方向，引领着他正全速前进。
安逸稳定，不是自己的向往。
但这些话不能明着说出来，因为，他知道卫青鸾是真正出于关心与尊重，才有了这样的建议，要不然，一纸调令，何须解释！
卫青鸾心中幽幽一叹，似乎对此早有预料，不过玉脂般的面颊上看不出什么失落，只明眸善睐的一皱琼鼻，轻哼了一声，“考虑好了？我可告诉你，时不我待，过期不候，你可要想好喔！”
方觉一收嬉笑之态，双睛中有莫名光芒闪烁，神情认真地道：“青姐，我知道你的为了我好，男儿志在四方，我辈虽年少，但不缺热血，怎会为了一份安逸，而放弃心中的向往。所以我想好了，也决定了，会踏踏实实一步一个脚印努力向前，总有一天，我会让你，让远在神都的亲人们为我感到自豪！”青涩附有朝气的面容上洋溢着无比的自信，干净的眼瞳迸射出坚毅的光芒。
卫青鸾的心在悸动，那是一种难以言述的感觉萦绕。
这样的结果，早在自己的预料里，望着这张还略显稚嫩的脸颊，卫青鸾凤目中还是不能自以地闪过一缕失落。
心念转动间，她忽然笑了，这份嫣然里没有半点强颜欢笑的意思，她是真心地在祝福，雄鹰总有振翅高飞的一天，浩渺无垠的苍穹才是祂翱翔的舞台。
她要做的不是束缚，而是倾力一送！
让他飞的更高更远。
想透彻的卫青鸾优雅地把一缕散落青丝缓缓挽到耳后，笑容轻柔而亲近，檀口轻吐，字字无形却重若大山的道：“我尊重你的选择，但你也要答应我，不论何时何地，发生什么，永远优先保全自己的安危！”
作为一军主帅对下属讲出这般言辞，已经违背了自己的职业操守，可卫青鸾不在乎，她只想他平安。
方觉一刹那呼吸不畅，仿佛心口有什么东西堵着一样，“···我答应那你···”
四目相望，一时间有太多情愫浮涌。
夕阳西下，天际尽头最后一缕余辉就要散尽，房间内开始有了昏暗，这时房门被人轻轻推开，一道摇曳烛光闪亮。
小九手持灯火漫步而来，点燃屋中的烛台，一下子光明驱散了所有的幽黯。
看着掩门而去的小九，卫青鸾眼神玩味地笑转望向方觉，蕴含深意的神情，不言而喻。
打小九手持灯火进门的那瞬起，卫青鸾就有意无意地在仔细打量，就像是在端详一件极感兴趣的珍贵瑰宝，修长的身躯，配上少女初显婀娜的曼妙风姿，再加上那张连卫青鸾也不禁感叹的美丽容颜，让满间的烛火都要为之黯然。
有这么一个绝世的人儿时刻相伴，想必这臭小子定是无比惬意。
卫青鸾有些嫉妒，也有些吃味。
尽管脸皮夯实到一定程度，也被卫青鸾赤裸裸犹如两道实质利剑般的目光给瞧的手足无措，脸皮发烫，“嘿嘿···”方觉有些不好意思地挠头笑笑，来化解这份窘迫。
“身畔有如此佳人，你也舍得跟你一起生死一线地冒风险？”卫青鸾言辞犀利，目光始终不移，问。
提起这个无解的问题，方觉就无奈，“我也不想啊！可这丫头认死理，脾气又犟，凭我好话、威胁用尽，就是没用，非要一心跟来冒险。记得有一次，赶她回神都，也奇怪，她当时二话不说就离开了···”
听到这，卫青鸾的凤目一闪，像是来了兴趣。
方觉苦笑着双手一摊，“可妳猜结果任何？这丫头就不远不近的跟在你身后，不接近，也不远离，直直地跟了好百十里，最终没法，只能应允她继续一起走了。”
卫青鸾风情万种的狠狠剜了他一眼，恨声道：“你就知足吧！”
方觉就像小鸡啄米一样点着头，“我知道，我真知足。”
卫青鸾双目圆睁，顿时杀气浓烈。
方觉眉心一跳，叫苦不迭，在一个女人面前讲另一个女人的好，不论这两人是什么关系，都是不智的行为。
忙改口道：“当然，我更知足，这一路上有青姐的照顾与爱护，才让今时今日的小觉去勇敢面对一切。”
“哼”卫青鸾鼻音低沉，尖尖的下巴微扬，样子井然就是一副算你识相的经典画面。
方觉吐出一口气，偷偷擦拭了一把冷汗，唏嘘道：“女人呀···”
似乎看穿了方觉的心思，公主殿下无瑕的玉容上似又有风暴凝结。
方觉敏锐地察觉到不妙，连忙笑嘻嘻转移话题问，“那第三个目的是什么，青姐？”
也许是第三个话题过于沉重，卫青鸾娇颜上的异样尽数收敛，神情肃穆缓缓开口道：“经侦骑司和隐卫共同不懈的多方探查，最终探明，此次出使西域的是狼族南院大王呼赫儿莫。”
“呼赫儿莫？···他不镇守拐子大营，居然敢到佛下城亲身涉险？会不会有误？”方觉惊诧出声。
卫青鸾轻轻摇头，语气十分肯定，“可以断定身处佛下城，促成此次联盟的主导人物就是呼赫儿莫。他不惜冒着一个不慎落得身陨的风险也要促成此事，关外异族亡我汉家之心真是永远不死啊！”
胡汉之争，历经数千年的漫长时光，其中血泪恩仇早已经罄竹难书，孰是孰非，也早已因为立场不同，种族不同，让其湮灭在浩渺的历史长河中，难探究竟了。剩下的只有为了生存的本能，而互相征伐、杀戮，让鲜血染红整个时空。
方觉深邃的眸子里光芒频闪，“几乎是一人之下，身份尊贵到总揽一切南方军政事物的南院大王，亲身而至，看来狼族所谋甚大啊！···只是作为统率大军的主帅，临阵丢弃职责，亲临险地，他难道不知道这样是大忌？还是太小看与他们对峙的我们？这说不通呀···既然能身处那个位置，狼族之主再怎么不智也不可能让一个草包上去···除非···这里面有不能与人言的特殊原因，或者是···受人指使···”
方觉倒吸了一口凉气，似乎也给自己的推论给惊着了。
卫青鸾也黛眉紧蹙，极速运算着。
方觉反复推敲，得出的结论很大程度上还是倾向于先前的假设，这倒反而有些叫他拿捏不定了，他把目光投向卫青鸾，毕竟后者身处那个位置，会看得更远更宏观，更能看清形势。
“这两种可能，不排除。”沉吟中的卫青鸾缓缓开口，“隐卫有谍报传来，近日，佛下城的狼族有异动，好似商讨联盟有了很大进展，呼赫儿莫准备动身回转拐子大营。”
“消息确切？何时动身?”方觉剑眉不知觉地微微皱起，心中没来由的生出一道细微警惕，他在脑海里再次开始快速演算种种可能，反复几次，得出的结论都是大相径庭，不能折中，原因就是情报有限，无法准确预判所有。
“预测就是这几日。”卫青鸾充满睿智的目光灼灼望来。
方觉在接触的那一瞬间，就完全了然其中蕴涵的含意，“你确定了？”
卫青鸾的嘴角勾勒出浅浅微笑，上翘的凤目里忽然闪过一抹冷厉，“来而不往非礼也，既然呼赫儿莫敢来，怎么着，咱们也得去打个照面不是？”
方觉轻叩桌面，沉吟片刻，还是把那道细微的顾虑压下，轻轻出声道：“这样会不会太过冒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