势如破竹都不足以形容这四百游隼的犀利攻势,在那犹如来至地狱的狰狞面容威慑下,在那一双双冰冷无情好似没有一丝一毫情感流露的眼眸注视下,他们凶威滔天,杀气凌冽,让沿路阻挡的狼骑不能抵抗,也无法抵挡,就是有部分凶悍异常的狼骑拦截过来,也是在一个照面就被击落坠马,然后被这股黑色洪流给连皮带骨地吞噬。
大势已成,无法阻挡。
前一刻还胜券在握的狼骑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给抨击的有些发懵,根本来不及组织有效的应对,就被击个粉碎,威势重重恍若铁桶一般的阵型就在顷刻给凿穿。
举目相望,那杆摇曳在夜色中浴血的凤旗已然入目,方觉在不知不觉间稍稍松了一口气,马速不减,冲锋伊始,风驰电逝般驰过那道纤细身影,惊鸿一瞥中,方觉从那双美目里翩然察觉到了种种意味,有释怀、有欣喜、还有一抹难以掩饰的温柔流淌。
无暇顾及这些,敌人势大,由不得方觉不重新聚集心神应对起来,他微微拨转缰绳,战马顺意的朝一侧偏离,就这样两队战骑交错驰过,就仿佛是一个巨大的剪子夹起,收割着剪口里所有的东西。
两队战骑迅疾交错而过,在狼骑惨叫不绝声中留下了满地的残肢断臂,铺就出一条血路来。
眼前骤然一空,漫天集聚在头顶的压力顿时消散无踪,凶险万分终于杀出了重围,卫青鸾深深吸了一口依然血腥气浓郁的沁凉空气,却品出了与刚刚截然不同的味道,因为这里有自由。
根本无暇再尝试第二口,她就霍然回望,正好看见方觉的背影,只是那道挺立的身影在愈行愈远。
“将主?”
一声轻唤,把微微失神的卫青鸾给唤醒,她下意识望向把面甲揭起的如画,看着那张被汗水与血迹混染的俏丽面容一眼后,又扫向身侧诸人,问道:“可还都能坚持?”
接近一个时辰的奋力厮杀,早让人的气力接近极限,就连战马也在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在这峭寒的荒原夜色里哈出一团团白雾。
稍稍放松的众亲卫都不跌点头。
卫青鸾淡淡一笑,如一朵绽放在夜色里的绝世秋菊,清雅淡然,高贵冷艳,“那好,让这些域外狼族再见识见识我汉家儿郎的风采!”说完调转马头,开始朝方觉他们的身后追去。
起先的困局,被人围着打,早就叫这些平日里眼高于顶的骄傲亲卫们心头憋了一把火,一把能灼烧自己,也能燃灭对手的怒火,那种从未有过的境遇,还有那些永远留在这片土地上的手足们,一桩桩一件件,就像一块充满锋利棱角的巨石,压在他们的心头,让那里鲜血淋漓,满是戾气、凶气、杀气。
他们是谁?是闻名天下凤凰军团长的亲卫,是护卫着大夏长公主的锐士,不曾想,来到战场竟只有被吊打的份,这份耻辱敲碎了他们往昔的骄傲与自恃,他们需要拿回失去的荣誉,来证明自己的价值,哪怕下一刻身陨,也不惜。
一张张年轻的面孔,混杂着汗水、血迹与硝烟,他们义无反顾地追随着那道身影,再次用生死筑起一道无形的屏障,围在了他们发誓要誓死护卫的人身边,他们人人无惧无畏,笑容坦然,只是在面甲放下的那一刻显得有些森冷。
作为阵型的锋尖,方觉所过之处无往而不利,死在龙牙长枪下的狼骑已经不下百人,那种睥睨纵横的感觉叫他心潮澎湃,身体中仿佛有无数个小人在欢愉激荡,迸发出的力量形成一道磅礴奇妙气机,一遍一遍冲刷着奇经八脉,使身体的每一处细微都爆发出无穷无尽,好似永不枯竭的力量,让人不知疲惫,不知倦怠。
方觉笑了。
浅浅的含蓄笑容里,有着不加掩饰的恣意。
就在刚刚,两世记忆里那个一直桎梏着自己的无名心法第二层终于被突破了,那种潺潺小溪变湍急河流的气机流转,澎湃而生动,源源不绝地供给着他流失的气力,让他有了更大的依仗。
心法的突破也同时使他的精气神更上了一层楼,不仅眼力、气力、就连听觉跟身体机能反应神经都增幅了不少,恍惚间让他有种凌驾于上,超然物外的微妙错觉。
用这种状态去看那些招招致命的狼骑攻势,方觉惊讶的发现,居然事半功倍,就好像那些狼骑都刻意地放慢了速度,所有攻击的轨迹都清晰地一目了然。
这个发现叫方觉喜不自禁,但也没彻底放松心神戒备,毕竟方觉不是那种因小失大容易骄傲自满的人。
他全力应对,一如既往,一招一式都异常的稳、准、狠,不浪费一丁点的多余气力,也不因为自负而骄横乖张,龙牙在他手中东起西落,忽进忽出,动若游龙,快似闪电,枪芒乍现处,必有血泉喷涌,灿烂如花。
气势如虹,如一柄无形的天刀锋芒毕露撕裂这片天地,所向披靡,场中已经没有任何东西能够抵挡,哪怕狼骑依然占据人数上的优势,也不能改变因为慌乱、恐惧而造成的溃败。
兵败如山倒!
恐惧,就像是瘟疫一样在狼骑中肆意散播,相互浸染,很快就蔓延至整个战场,人心开始浮动,军心也随之涣散,一切都已经不可挽回。
望着眼前被撵的像是羊羔一样哇哇乱跑的疾风狼骑,萧诡白皙的脸上没了一丝血色,往昔的骄傲自信早已不复存在,留下的只有复杂意味交相替代。谁曾想,只是因为自己一个小小的疏忽轻视,把眼看就要到手的胜利果实给亲手葬送,而造成了现如今无法挽回的局面,他恼,他悔,也恨,心中像是打翻了五味瓶一样,苦涩难耐。
他狭长的眼眸里布满血丝,充斥着滔天怒火,忽然,他脸色一阵不正常的潮红涌现,“哇”的一声,吐出一大口鲜血,竭力坚挺的身躯也开始摇摇欲坠起来。
“大将军~”
护卫在身侧的亲卫出声惊呼,慌忙相扶。
萧诡脸白似纸,阻止护卫的扶拥,无力的摆摆手,长长吐出一口气,有些虚弱无力的道:“大军撤退三十里···”说完两眼一翻晕厥了过去。
一旁的护卫人人惊慌失措神色大变,貌似护卫头领的一名狼骑当机立断,大手横拦,一把将昏迷中的萧诡给拉到自己的怀中,扬声吆喝了一句,策马就向来路奔去。
所有护卫也纷纷效仿,一边疾驰,一边高声呐喊着,随那名狼骑朝夜幕深处一头扎去。
其实从方觉他们如潮水般至高坡上蜂涌而下,到击溃萧诡的护卫跟那一千拦截的狼骑,看似时长不短,其实不过最多用掉一炷香工夫,解救出距离最近的卫青鸾部,已经算是大功告成,做出了奇效,但距离方觉直线作战最远的风凌熀部,还在艰苦鏖战,那里的狼骑才刚刚感到场中的异变,一个个还在困惑踌躇之中,围困之势只是有所松动,还未现溃逃之态。
既然做了,就要做得彻底,这是方觉做事的行为准则,更不要说这还是在战场上。
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
方觉怎么可能会做那样的蠢事,一不做二不休,趁胜追击,痛打落水狗的戏码怎能这般轻易放过。
一马当先,满身的凶戾化作无坚不摧的锋芒,挟着能摧毁一切的煞气冲霄而起,直直地朝那个方向碾压过去。
夜色深沉,星月暗淡,绞杀的战场光线不明,从这里望去,那疾驰而来的马蹄轰鸣处,犹似一只庞大的洪荒巨兽在奔腾,隐隐约约间还笼罩着一层幽暗的红光,煞气滔天,震撼人心。
四周不断有一骑或数骑呼啸驰过,像是被什么可怕的东西在后面追撵一般,有些歇斯底里的惊惶失措,他们吆喝着,惊叫着,一会的工夫就就不见了踪影。
围困着风凌熀部渐渐占据绝对上风的狼骑们,开始还以为是另一拨夏军被成功击溃,慌不择路地溃散逃逸,可慢慢的逃往那个方向的人数越来越多,争相叫喊的声音也愈发大了,依稀有一两句能清晰地传过来,那是在呼喊撤退。
听到声音的狼骑纷纷愕然,有些不明所以,但心底像是有一颗无形的种子骤然萌发,并以一种叹为观止的速度成长着,直到结出一个叫“恐惧”的果实。
墨色里,那泛着幽暗红光的巨大血腥光团,裹带着惊天的煞气,以一种无与伦比的气势呼啸碾轧过来时,狼骑们这才纷纷惊觉,心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一个可怕的想法:大夏的援军到了!
前一刻还沉浸在胜利喜悦中的狼骑,只一个呼吸,心底就被无端的惊惧所淹没,个个神色巨变,开始心生退意。
不仅狼骑们困惑,就连身处战阵最中心的风凌熀也疑窦丛生,身为这次战事有限知晓内幕的几个人之一,风凌熀比谁都清楚,援军是不可能在这时候抵达的,那么击溃狼骑的军队是哪里来的?是她率领的亲卫营突破了敌人的防御?可刚刚她那边还在竭力抗衡狼骑铺天盖地潮水般的攻势,怎会一眨眼就成功突破了敌军的包围,还反败为胜?风凌熀着实有些困惑,难道闻名天下的她当真指挥才能到了鬼神莫测的地步?···
风凌熀心中纠结,百思不得其解,但濒临困境的赤羽营将士们却大喜过望,那种徘徊在生死一步间的压力骤减,让他们萌生出再世为人的劫后重生感,人人喜不自禁,又感慨万千。
当一线生存的希望摆在面前,几乎所有人都爆发出了前所未有的凝聚力和决心,他们誓死一搏,杀的血尸遍地,山河失色。
纵横大漠草原所向披靡的疾风狼骑遭受了前所未有的挫败,哀嚎着,挣扎着,争相奔逃,就如同一群受到惊吓的狼,夹着尾巴四散奔走,一哄而散,转眼就溃不成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