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军事兵道之发如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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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7章 博浪山之役【十一】

看到这一幕的周峰不由眉头皱起,经过一天不知多少次的打击,看来狼骑也不是蠢得不可救药,他们在失败的同时,也从中获取了不少经验,起码眼前这种新打法就能有效地扼制己方箭阵的攻击,不说能全无漏铜,但凭借着人数的优势,推进到隘口下是不成问题的。

一到隘口下,难免短兵相接,拼消耗正是狼骑想要达到的目的。

结成一个椭圆形阵列的狼骑一步一步慢慢挪动,盾阵也随之膨胀,变大。

那是山道口还有源源不断的狼骑涌至。

一些视力稍弱的夏军也能清晰地看到狼骑的举动,人人神情凝重,握弓的手频频发力,一张张弓弦被拉开,一支支箭矢在黑暗中闪烁着幽寒的冷光指向前方。

周峰手指轻敲墙垛,由慢渐快,最后五指成拳重重砸在冰凉坚硬的石墙之上,眼瞳里浮现一抹阴沉狠厉,旋即又被浓浓的讥讽所替代。

军部跟要塞兵团参谋根据博浪山的地形地貌,不知推演过多少次,不能说算无遗漏,但狼族种种进攻的方式还是能大多演算出来的,毕竟以游牧为主的狼族先天条件局限了他们的攻击方式只存在那么几种;当然,在其优势地域,狼骑快捷如风,其势如狼的攻击方式,可以说所向睥睨,不过既然他们放弃了自己的优势,以劣势对上步战无敌的夏军,本末倒置下,尽管人数占据绝对优势,但最后孰强孰弱还真不好现在定论,那要较量过才行。

以目前这种状况,自然也在起先的料想之内,针对这种夏军最不愿意面临的境遇,隘口后面架设了十二台经由能工巧匠改造过的投石车,当然,这种投石车不是那种攻坚守城时用的巨无霸,而是以一比七的比例精研而成,缩小了许多的投石车······不,严谨点讲只能算是一种投掷车。

比起它的前身那种高大威猛,破坏力更是叫人绝望的巨无霸,不论是投射的距离,还是承载的重量都是天壤之别,但改进后的投射速度却是它前身不能比拟的,这也算是有得有失吧。

十二台小型投掷车早就严阵以待,触机便发,只是一次次的整备,却压根没有临到用武之地,这次看来是要这种新型武器大发神威的时候了。

“一至五标收弓,准备近战···”

“做好防御敌人箭雨的准备···”

“叫后面的投掷车等我命令···”

周峰一边在隘墙上巡视,一边有条不紊地发出一道道命令。

关隘下,不大的山谷被一面面盾牌铺满了大半,密密麻麻也不知有多少,缓缓蠕动着挪行,就好像是一只拥有无数鳞片的巨大怪兽,小心的潜行着,准备随时做出择人而噬的举动。

已经膨胀到一定规模的狼骑盾阵距离隘口墙下,只余不足三丈距离,在周峰的授意下,他麾下箭术最卓著的三名射手,分别试射了三箭,效果跟设想的一样,除了射技最高超的那名手足在前两箭一一被密不透风的盾阵挡下后,愤然发足全力,让第三箭射穿一面盾牌毙敌一名外,其余两人都是无功而返。

成效虽在预期之内,可还是让周峰的眼角不自主抽搐了一下,突然,一道凌厉劲风由远及近,带着呼啸的哨音,迅疾飞来,突兀之极,刹那就到了周峰面前,此时想要躲避已然有些迟了,再说周峰手中也没有盾牌防护,眼见那根不知从哪里射来的暗箭就要正中目标······

“叮”的一声,还捎带着点点火星在黑夜中绚烂乍现。

瞎子摇摇震得有些发麻的手臂,并没有把盾牌放下,两支炯炯眼眸死死盯着隘下已经十分逼近的狼骑,提醒道:“标头,管搞了。”

“啊~”一声凄厉惨叫在瞎子话音落下的同时,响彻在夜幕笼罩的山谷上空。

以牙还牙,是最直接的处理方式。

一箭射穿那名偷袭的狼骑,不远处哪位箭术卓绝的射日营箭手再次搭一箭在弓弦上,指向黑暗,却覆盖全场。

周峰赫然不动,连适才那支几乎能要他命的暗箭都不能叫他眨下眼,就更别提现在还处在投掷车打击下的狼骑了,毛乎乎的粗髯占据了他脸部空间太多,以至于,看不太清他面部表情,但他那对目光却一直保持着杀机,随着越来越多的狼骑接近,流露出的杀意也愈发浓烈,直到让旁边的瞎子也感同身受,宛如置身在一片无尽的血海腥风当中,不能自以,任凭颠簸翻转。

“发射!”掷地有声的铿锵将令,陡然下达。

下一瞬,身后呼啸声大起。

具体看不见是什么,只听到一声声急促的呼啸在耳中响起,接着,一道道劲风疾速从头顶飞掠,在经过一段很短的飞行轨迹后,轰然砸落,

一个······

十个······

百个······

于是,一刻里就有无数个落点坠击在山谷中的盾阵面上。

“嘭嘭嘭···”坠落物砸击在牛皮蒙制的盾牌之上,传出络绎不绝的沉闷声响。

“啊~”

“啊···啊啊···”

当第一声惨叫响起,接二连三就成了顺理成章。

在一篮五六七块碗口大小,呈天女散花状弹射向高空,再疾速坠落的石块砸击下,先期防护不会有问题,但问题是···如果,这样的石块一直持续不停呢?别忘了,博浪山可是一座石山,石料不缺。

高空坠下碗口大小,还是没有经过任何打磨修饰,有棱有角的石块,可以想象这个场面有多具杀伤力。

听着一声声叫到一半戛然而止的惨呼,一声声骨断肉碎的闷响,看着在石块砸击下砰然烂成一团的血肉,瞎子下意识干咽了一口唾沫,双目有些失神的恍惚。

随着山谷乱成一锅粥,同时还在不断减少的狼骑,周峰眼中的杀机不减反增。

这一轮狼骑败局已定,但并不代表着狼骑里全是蠢货,还在苦苦支撑的狼骑在一名豁然惊醒的军官吆喝下,开始快速朝隘墙处冲刺,这里是整座不大山谷唯一不受坠石砸击的地域,倘若不然,隘口必也将被其覆盖打击。

周峰看到这,嘴角扯扯,算是笑过,只是讥讽意味明显,“不自量力。”

隘口上,根本不用周峰下令,箭羽早就顷射而下,把一个个惊慌失措暴露在有效射程内的狼骑贯穿钉死。

好不容易身处双重打击死里逃生到隘墙下的狼骑,苟延残喘举着盾牌,却蓦然发觉摆在面前的还是一条死路。

三人高的隘墙用石料堆砌而成,怎么可能留有攀爬的余地,在没有如何器具的辅助下,徒手攀登几乎不可能,而且还是在这种一个不慎就会生死的紧要关头。

抢至墙下的狼骑越来越多,可对死亡带来的绝望却愈发深重。

隘口上,将士们居高临下,箭出如风,几乎例无虚发,每箭射出必伴随着一声凄厉的惨嚎,不绝于耳。

一声声濒临死亡前的嘶喊,把绝望发酵到了极致,有人开始退却,可当这些狼骑还没退走几步,就被如雨滴般倾泻而下的石块给砸毙,让拥挤在隘墙之下的其余狼骑人人面如死灰。

进退维谷的绝境里,似乎有人激发了潜质,大吼大叫着,嚷喝狼骑蚁附攻城,起先没人响应,不过,在他率先深蹲下身躯高举盾牌过顶,叫身旁的狼骑踩踏而上时,人群在慌乱里似乎突然看见了一丝曙光,拼命开始有样学样,逆境中的潜力远远超出了以往,只不消一会,隘口的外墙之上就满满附着了一层狼骑,虽还不时有人中箭在哀嚎中殒落,却无形中与山道口处驻足不前的射箭狼骑达成了掎角之势,遥相呼应,慢慢对隘口造出了威胁。

现在形势还没恶劣到用他这个隘口临时指挥亲自动手的地步,但要是任凭发展下去,那只是时间问题。

可惜,因为战前估计不足及受到地势所限,这种初次登上战场就异常亮眼的投掷车,在数量不足的情况下打击面也未能做到尽如人意。如果只要封锁入谷的山道口,那么就得放弃谷中跟隘墙下还残存的数百狼骑,近身一搏,这是一种在战事刚刚开始前,周峰最不想面对的局面,但要是把打击重点放至谷内,那么涌上山来的狼骑当源源不绝,压力也随之会无尽地持续下去···

权衡,在周峰的脑海里快速运转。

狼骑发了疯一样不计代价的拼杀,在付出一次次惨重教训后依然不管不顾,这让所有人都始料不及,只一日光景,射日营一营十都人马几乎在刻意保存战力的情况下轮换了个大半,虽战损可以忽略不计,但终归有出现。要是敌人一直这样仗着人数优势压着打,战损将会越来越多,仅凭五千射日营袍泽加上二千余将主亲卫,先期还好说,后期定吃力,届时,再加上器械跟士气等这些必要因素的消耗,会或多或少出现此消彼长之势,后果······

周峰眉头紧锁,眼神里稍稍出现的遗憾一闪而逝,转而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坚毅,决心即下,就不要纠结其他,为将者战时最忌犹豫不决,这是王儒那个书袋子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嘴角扯了扯,周峰立刻下令后方的投掷车覆盖前移至山道口,随后,猛地拔出腰间战刀,高喝一声“近战~”,手起刀落,寒芒闪现,一只刚刚搭在墙垛上的手掌,就被削去,在一声异常高昂的痛呼声中,他连人带刀又扑向第二个目标。

天降陨石般的重点打击前移,叫苟延残喘在谷中惊魂未定的狼骑们有了喘息时机,人人拼了命地朝隘墙下聚集···

因为身后···那密集的石落当中,混杂着更多的凄厉痛呼与惨嚎。

根本没有退路,天知晓那如神罚般的落石会何时再次降临,只有奔至隘墙下,合大家之力誓死一拼,才有活下去的可能。

绝境中,大家的想法出奇一致,这是一次次在生死间蹚历磨炼出的敏锐直觉。

“杀···杀杀···”一张张扭曲的面容,赤红着双睛,嘶吼着,激发出最大的勇气朝隘墙奔来。

没了投掷车的牵制,隘口上的压力瞬间增大,大家没了先前的轻松,不知不觉间都郑重起来,一时间,刀枪箭羽,出如飞蝗,层层叠叠,惨叫之声不绝于耳,飞溅而出的鲜血更是在这片当空的暗夜里形成了一层淡淡的薄雾,猩红通亮,却弥散着刺鼻的血腥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