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军事兵道之发如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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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0章 雪域奇兵

在遥远的横断山脉东,距离博浪山战场数千里外的地方,一支骑军正不分昼夜地行进在一片冰原之上。

这是一支由万人组成的精锐骑军,皆披白甲,虽说已在荒芜寒冷的冰原上行进了三天三夜,可军容军纪始终整齐严谨,不见一丝紊乱懈怠。

当先一骑,是名相貌堂堂四十余岁的中年人,此人姓霍名定州,正是大夏北方两大门户冰城驻守军团白虎的三名副帅之一,位列从三品安东将军。

身为统帅的霍定洲比谁都清楚,此次奇袭引来了朝中大佬多么关注的目光,就连生性一向洒脱的军团大帅白无畏都深感紧迫,光亲自去神都军部就跑三趟,最终顶住种种压力,加上撒泼打诨,另在方老公爷的斡旋下,才迫使那些眼高手低,幻想多于展望的高官大佬们妥协,从派兵三万降到一万,用以配合铁壁要塞那边的谋划,横穿整个无尽冰原奇袭狼族的大后方兴龙州。

在得知这个疯狂任务时,身为从三品安东将军的霍定洲也不禁跳脚大骂这个制定计划的家伙多么异想天开,横穿整个无尽冰原,亏他想的出来,这纯属是拿他们白虎军团当儿戏,去送死。

无尽冰原之所冠以无尽开头,纵然有些夸大,但真当你身临其境时,你就不得不感叹世界的广大跟自身的渺小,身为土生土长毗邻冰原的凌州人,霍定洲早就习惯了北境的寒冷,但对有着无数传说的无尽冰原还是始终保持着一份敬畏之心,祂的空旷、祂的冷漠、还有那能席卷大半冰原的白灾,可以说一步一杀机,仅凭人力真得很难很难横穿整个说不清到底有多宽广的广袤冰原。

但当这些东西送来,并试用过后,叫这个看似九死一生疯狂而冒险的计划大大提升了可行性,起码有了一线成功的希望。

倘若真能按照计划实施,不奢望说能尽到全功,能完成一半,就是天大的壮举,什么吹嘘一辈子,封妻荫子的,根本就是小得不能再小的成就,这可是要留名青史的,青史呀!泱泱华夏数千年,大浪淘沙,朝代更迭,有数不尽的风流人物史诗大事,但能在那册薄薄青史上留名的有多少?

光想想,就让霍定洲心潮澎湃。

据此行当作向导的那几名冰原土著摩卢人讲,还有半日,就能走出这仿佛无边无际叫人绝望的琉璃世界,想到这霍定洲长长呼出一口气,却一离开鼻腔就化作一团氤氲弥漫,把怪模怪样这个罩在眼上唤作‘护目镜’的东西又给模糊了,霍定洲无奈笑笑,用手套在这据说是用一种树胶所制的镜面上抹抹,昏暗的光景重新跃入眼帘,像是在刺目的冰原与眼睛之间筑起了一层保护膜,有效地杜绝了雪盲的出现,这可是通往无尽冰原最大的障碍之一,就连冰原上生存的摩卢人都惊叹不已,他们之所以愿意充当这趟艰险无边横穿冰原的向导,这副镜子就是打动他们的报酬之一。打动他们的还有另外一样,是一种新型的爬犁,那是他们老式爬犁的升级改造版,这种明显经过匠心独运改良后的新爬犁不仅份量轻便,也更为坚固,而且大大提升了载重量,用平常的一匹牲口就能轻松拉动以往二至三倍的货物,这让世世代代艰辛生存在物资匮乏冰原之上的摩卢人如获至宝,起码不用再担心,好生不易捕获的猎物不能全部带走。

说实话,这一路好在有了这两样通行冰原的利器,如若不然,这无尽冰原是无论如何都不能这般有惊无险的轻松通过。

哪怕是缺一都不行!

对以往常骂办事拖沓,不作为的工部,这次霍定洲在心中默默称了声赞。

冰层愈发湿滑起来,叫这种大陆上最耐寒没有之一的魁马都不时一个趔趄,好在摩卢人早就提醒过,这才有了每一匹魁马都穿上鞋子的景象,尽管把蹄子用厚厚的动物皮毛包裹起来,但路面越来越湿滑,还是叫魁马行走不稳,将士们只好走下马在一步一顿中,一边安抚着自己的坐骑,一边缓缓牵行。

不利的形势同样针对敌人,所以倒不用担心敌人大规模的围袭,只要放出足够的斥候侦查预警就行。

至于那在冰原上畅通无阻的爬犁,却因只能用于通行,不利于战时,在半日前被霍定洲下令与三百精卒同留在了冰原,一起的还有那几名摩卢向导。

大队继续朝着向导指出的方向行进了大半日,当蓦然见到一处潺潺溪水欢快地流淌在化开的冰缝间时,所有人都爆发了,在无比愉悦的欢呼声中释放出了几日来的积压,把郁结在心底的烦躁孤寒,茫然无措通通宣泄出来,一声高过一声。

霍定洲没有阻止,任由他们欢腾,直到一刻钟后,这种兴奋的心情才得以缓解,逐渐的平静下来。

旋即下令道:“大军休息,今晚···属于我们的大快朵颐将是一场盛宴。”

当夜,睥睨于浩瀚草原的狼族腹地兴龙州,燃起烽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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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原之边,拐子军镇。

夜,被鳞次栉比坐落有序的军营几乎占满的军镇,灯火盏盏,摇曳流光如星河倒坠灿烂增辉。

虽已临晚,但整个军镇依旧军马鼎盛,人来人往,处处都是一副喧嚣繁盛的样子,但在军镇的中后方却有一处戒备异常森严的地域,井然有序,泾渭分明,用一种独属于这里的无上威严与声望,把那份喧嚷纷扰统统隔离在了外边。庄严肃穆的营中之营,旌旗招展,随风武扬,仿佛凌驾于所有人之上,尽显无尽的森严与尊贵,让人不敢不自惭形秽,心生敬畏。

营地中心处,矗立着一座最为高大宽阔的金色大帐,帐前一面精绣着金色大狼头的旗帜高高悬挂,雄踞威猛,好似在俯视众生。大帐周围一个个精悍卫士,身披铁甲,持刃而立,如鹰如隼的目光不时扫视警戒着四方,给往来于此草原各部尊贵的头人们带去无尽的压迫感,最惹人瞩目的是这些卫士帽顶上的那一抹色彩,猩红欲滴,朱赤似血。

血狼卫!

狼主铁赫的禁卫军。

在这浩瀚无垠的草原上流传着他们无数的血腥传说,他们是一群无敌的战士,更是狼主一人的死士,只对狼主一人唯命是从,誓死拱卫着狼主的安全。

他们伴随着现任狼主铁赫王崛起于草原大漠,在一次次的殊死中留下了战无不胜的赫赫威名,也同时被各族称之为饮血的死神。

此刻他们用生命拱卫的金色大帐里,人满为患,却出奇的安静,这些平日里在族人面前尽显无上尊贵的大老爷们,此时,个个屏气凝神,低胸垂首,噤若寒蝉的连一个大气都不敢出,甚至有些人的脸上苍白一片,豆大的汗珠在不停滴落。

金色大帐里像是有一场风暴在酝酿,气氛格外的压抑凝重,让人不免心生惴惴小心应对。

雄踞在王座之上的狼族之主铁赫双目低垂,表情淡漠,没有任何一丝发怒的征兆,只偶尔有一束光芒从那微阖的眼瞳中闪过,带来一种如刃悬颈跟芒刺在背的错觉,叫这满帐草原上最尊贵的一撮人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几位年纪较大的部落头领在精神与体力双重的消耗下,一身精美的华服早已被汗水浸透,双腿抖如筛糠,可他们没一个人出言不满,哪怕只是流露出一丝,都不敢。只能咬着牙攥紧拳,像一个在酷热沙漠中干渴了好多天的人,强忍着一阵阵因为呼吸不畅带来的眩晕不适与唇干口燥,在濒临生死一线里苦苦挣扎,仿佛每呼吸一下,就有一团滚烫炙热的气息被吞进腹腔。

那是种,要死又不敢死不想死的深刻体悟。

目光如炬,铁赫早把帐下这众生相尽收眼底,深邃的睛瞳里泛起一抹讥讽:不管真假与否,这群贪婪吸食着草原养分的最大蛀虫们,该表现出来的都表现到位了,谦卑也好,伪装也罢,在绝对的实力面前再怎么不满,也得给我忍着、憋着,要是胆敢显露出分毫,嘿嘿···就别怪我手中屠刀高高举起重重落下。我秉承先辈意志,从来不惧什么心狠手辣的骂名,唯有只要天狼吞月成事实。

“狼主,诸位头领遵循王令远道而来,虽耽搁了些,但也尽力实为了,莫某可否在这求个情,容他们戴罪立功,以功抵错?”紧挨王座下首的阴暗角落里淡淡传来一声话语,声音不大,却在此时这落针可闻的王帐里清晰无比。

铁赫一双向上横挑的浓眉微微蹙动,旋即恢复,下一刻嘴角勾起弧度,把手中的金樽放下,不急不缓的笑道:“既然军师说了,本王就暂且记下你们这次的拖沓懈怠之罪,望你们日后好自为之。”

两声话语就像是一股清泉瞬间流淌进帐内所有人的心间,清爽甘冽,沁人心脾。

众人在暗暗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忙不迭地朝王座上的铁赫拜谢,“谢王上宽恕!”

敛去那慑人锋芒的铁赫笑意满容,再次恢复了他身为王者的雍容气度,摆摆手,指向其一人之下的位置,道:“你们谢错人了,该谢的在那里。”

众人慌忙再次向那隐在阴暗中的人影拜谢,“多谢军师!多谢军师!···”

阴影中没有声响,只见彬彬回礼。

铁赫知道其秉性如此,当即笑着摆手道:“好啦,诸位远道而来,想必定是劳累疲乏,都下去吧~”

早身心俱疲的众人顿时如蒙大赦,再三称谢后潮水般退去。

阴暗处有袅袅檀香飘漫,轻麝扑鼻,依稀可见那人在煮茶,淡然从容的动作,优雅清致中透出写意,一转一摇都赏心悦目,让人如沐春风,但总给人一种好似远离尘世的淡然致远感觉。睥睨浩瀚草原的一代雄主铁赫站起身来到这人对面,毫无半点王者形象的盘膝坐下,两眼希许,直直地盯着那双在昏暗中显得有些苍白的手,行云流水,操持的没有半分阻碍,只消片刻,一盏散发着淡淡清香的茶水,就摆在了铁赫面前。

迫不及待的端起,呷了一口,热烈的温度与清雅的茶香,还有微微的甘苦,在口腔中激荡、碰撞、随即开始弥散出难以形容的幽远,最后层次分明的三者慢慢中和融汇,直到化作一股甘露沁入心田,使人有种浑然出尘的憬悟。

“好茶~”铁赫眯着眼眸,长长呼出一口道。

“又不是第一次喝,没必要每次都是这种表情。”昏暗里,那人也轻轻啜着茶,看不清他的表情,只是从话语中听到了一份嫌弃。

铁赫正襟危坐,神情很是庄重,“难道实话实说也有错?”

“实话实说没错,但太实话实说的马屁···有错。”给铁赫续满,再给自己倒上,昏暗中的人缓缓说道。

“哈哈~真是什么事都瞒不过军师您啊!”被揭穿,铁赫一点也不觉得尴尬,大笑附和道。

这样嬉笑怒骂都示之表象的天狼霸主,恐怕会叫适才退走的草原各部头领们惊掉一地的眼球。

端起这盏茶,铁赫没有再次急不可耐,而是怔怔看着那缕袅袅水气,“可是有消息传来,所以你才想叫那些口是心非的家伙离开?”

昏暗里,那人点头。

铁赫双目一亮,追问道:“看来又是好消息,不然···我怎会喝到这般回味无穷的茶水,只是不知是哪里?”

那人始终淡然以对,呷茶,倒茶,见铁赫不动,伸出手做出了一个‘请’的手势。

相知相熟的两人,早就了解彼此,铁赫微微一笑,露出沉吟之色。

这个‘请’字,看似是请茶,可何尝没有考效请猜的意思。

浅浅呷了口,茶水仍旧幽香沁脾意境深远,只是滚烫中多了份炽烈···等等,茶是冰露锥,虽名带寒意,却性属平和,只需七成水温浅浸即可,可今日水温却达到八分以上···以军师茶道上的造诣是不可能出现如此失误,那么他这般做,必有深意···热···冰···难道···

铁赫大喜,期许的望着昏暗中的朦胧人影,迫切的想要知道答案。

昏暗中人影颔首,声音风轻云淡平和说道:“一万白虎骑,于黄昏时分抵达龙兴大浪,虽没有预期的多,但也够杰王叔一阵头痛的了。”

铁赫霍然起身,来回踱步,嘴里一连数个好字喊出,“好···好···好···军师这一箭三雕之计全部奏效,那接下来···正式的表演就要拉开帷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