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咋滴,单挑不行,准备群殴?”
这种场面对丸子来说司空见惯,再熟悉不过,十六年的成长经历,总有一小半的时光是在这种场合跟情形下渡过的。
丸子双手抱臂,斜跨着身体,一只脚还在地上一点一点,痞态十足,清澈的眼眸里都是跃跃欲试的神情。
不主动惹事,不代表着怕事。
不论是在以前的神都,还是现在的边关要塞。
打不打不过,那要打过才知道。
言语的刺激往往是所有事件的助推剂,现在就是如此。
此刻,柳开这一方的人都处在爆发的边缘。
混战,一触即发。
军队有时就像一个小形的动物世界,这里大多都以男性为主,他们会为了尊严,为了所谓的一方小小的主导权,也为了展现他们强于别的雄性的实力,而不息头破血流,大打出手的奋勇一搏。
此类事件屡见不鲜,军队高层也早已见怪不怪。
对此,他们从不纵容,也从不制止。只要不伤及无辜,牵涉普通百姓,不动用兵器军械,人数可控的一定范围内,你们可以尽情的打,只要不下死手就行。
和平时期军队里的糙汉子们,一个个就好像是一群长的健壮的红冠大公鸡一样,你不让他们相互争斗掐架发泄多余的精力,那怎么可能。
血气方刚的激情迸射,奋勇斗狠的争强磨砺,也是一种变相的成长。
青烟营的众人都在等待着柳开的一声令下,蠢蠢欲动,蓄势待发。
柳开也确实已经把手高高的扬起,就要落下。
眼看一场混战在所难免。
就在这紧要关头,一个懒洋洋的声音,慵懒的传出,清晰地传进在场每一个人的耳中。
“住手!”
话语间,旁侧的房门被打开,一行五人施施然来到众人面前,走到对峙的两方人中间。
当中一人,身材清瘦,一袭锦绣长袍,穿上身上散发着一种溢于言表的富贵气息,可容貌却普通的不能再普通,要是换个时间,换个地点,再给他换身普通的穿着,恐怕任谁也不会把与此时此刻此地的他联系在一起。这人就那样懒懒散散的来到众人的面前,像是在阻止一件微不足道的琐事,他慢慢的扫视了一圈众人,在掩藏在人群中的小九身上停留了刹那后,才把那双似乎阅尽红尘的眼眸对住了方觉,还笑了笑。
方觉平静的看着这一伙横插一杠子的人,没有一丝意外,微笑以对。
柳开的脸色苍白,眼神阴厉,“你是何人,要管我们青烟营的闲事?”
“我就是刚刚你属下所讲的小猫小狗两三只中的一个···另外你们这个闲事我是不想管,可遇上了又必须得管,再说你们青烟营从营主白飞城到伙夫上上下下共有数千人,啥时候你的事就成了整个青烟营的事啦?呵呵···等下次遇见白飞城我可要好好问上一问。”锦袍清瘦男子缓缓的说道。
他讲话语气看似漫不经心,可字字句句都戳在柳开的心坎上,让柳开的心头骤起波澜。
这一行五人应该就是甲子号包间里的客人,酒楼迎来送往本实属平常,这倒没啥,重要的是他话里话外透露出的信息,由不得柳开不重视。青烟营营主校尉白飞城,那可是自己的顶头上司,在他的话里却直呼其名讳,这不光是单单的相识,更是谙熟的体现,也有另外一种可能,那就是此人与营主大人是同一级别的人物,只是不管那一种可能,恐怕也不是自己一个小小的都尉所能招惹的起的。
柳开心神急转,脸色变幻不定,最后还是不死心的问了一句,“阁下到底是何人?”
锦袍清瘦男子一脸好笑地望着柳开,轻笑道:“我?一个微不足道的小人物。”
一旁还在捂住嘴巴的高瘦汉子,舔着嘴里少了一半的牙齿,早已怒火中烧的失去理智,听着锦袍男子如此一讲,顿时厉声吼道:“那这闲事你还敢管?还不快滚···”
柳开怒视了一眼擅作主张的高瘦汉子,尽量使自己的语气显得平缓,“朋友,既然如此,我看这个闲事你还是不要管的好。”
锦衣清瘦男子似乎有些不解,“噢,为什么?”
柳开冷冷的盯着他,一字一顿的道:“有多大能力,做多少事,朋友,你有这个能力吗?”
锦衣清瘦男子笑着问,“这算是善意的提醒?”
柳开冷漠以对。
锦衣清瘦男子一脸的尴尬,搔了搔头,很是无奈的道:“我是没有···可它有···”
“他?”柳开瞳孔一缩,“是谁?”
从这一行五人出现到现在,方觉一直在冷眼旁观着,就如同一个与此事不相干的局外人,他一直在仔细观察着这五人,敏锐的直觉告诉自己,这一行人,绝不像表面上看得那样简单。尤其当先这个锦衣男子,看似普通的丢进人堆里也难发现其出挑的地方,但就是这样一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人,却隐隐约约给方觉一种有芒在背的潜在感觉,这种感觉让方觉很不舒服。
从目前这种微妙的形势来看,似乎对己方有利,那就没必要去打破,方觉准备继续旁观下去。
锦袍清瘦男子仿佛没有听到柳开的问话,伸出一手,随行的四人中立刻有人恭敬的捧上一壶酒,男子慵散接过,开始自顾自的昂起头,悠然啜了起来。
得不到想要的答案,柳开已经疑窦顿生,见锦袍男子旁若无人地在那饮酒,不由心生恼怒,暗忖一句“故弄玄虚”,张口又喊道:“朋友~”
锦袍清瘦男子像是饮酒的兴致被叨扰,很不耐烦的道:“着什么急,我不是在请嘛···”
此刻,柳开已经笃定,此人绝对是在装神弄鬼,话语间也就没了刚才的客气。“朋友,我希望你快点请,不然,嘿嘿···一会连你一块打···”
锦袍清瘦男子仿佛被吓住了,一脸的慌容,“啊!真的?那我得快些请···”
他虽表情作出惊慌模样,可一双漆黑的眼眸里,却没有丝毫的慌乱,隐隐的还有一缕促狭的笑意在那悄悄绽放。
方觉也在笑,他发现清瘦男子着实有趣。
这是个什么情况?
丸子一脸不解的碰了碰方觉。
方觉递给他一个眼神,意思很明显,静观其变。
锦袍清瘦男子依旧一副老神在在悠闲自得的神态,慢慢啜上一口,在那回味片刻,然后再来上一口。
柳开怒了,真正的怒了。
活了快三十年的他,还从来没像现在,此时、此刻、这样愤怒过。
一种直觉告诉他,被耍了。
像一只猴子一样在被人玩耍着。
而且还是当着他的敌人,他的属下,他所欺负的人的面,被人当成一个光着屁股的猴子一般耍。
一股火气腾地一下窜上脑门,让他忘记了顾虑,丢掉了那分忌惮,“你····”他大吼着,一个健步冲到锦袍男子的身前,使出全身的气力,抡起一拳,轰向那个此刻恨不得叫其去死的人,“···找···”
这集聚全身力气的一拳,快、准、狠、三形兼备,不说把人打成重伤致死,也起码能使人口吐鲜血,倒地不起。
可就是这样的一拳,却硬生生得没有击中。
不是锦袍清瘦男子的身法有多快,而躲避过去,他就站在原地,自始自终没有挪动分毫。
强劲的拳风拂在面颊,扬起他双鬓垂下的黑发,这暴怒的一击,就生生的停顿在离他脸颊不到三寸的地方,戛然而止在那。
“你找死”短短的三个字,只发出两声,最后一个“死”字,却被硬生生堵住嗓子眼里,憋屈着。
力量的反噬,让柳开的脸色泛起一阵不正常的潮红,强压下这口气血的翻腾,他用自己那已经变成一对死鱼眼的瞳仁,死死地瞪着眼前的一块铜牌,表情夸张,神情骇然。
不大的铜牌就在锦袍清瘦男子的手中握着,男子根本没去正眼瞧他,稍侧着身子,仍旧悠然得喝着酒,另一支扣着铜牌的手,就那么直直的杵在他的脸前,眼前。
半个巴掌大的铜牌,不新不旧,没有丝毫耀眼之处,可却仿佛有着无限的魔力让人敬畏。
柳开的额头瞬间有汗水渗出,苍白的面色也掩饰不住眼神中那道慌乱惊惧的震撼,他努力的辨认着那块豪无奇处的铜牌,希望是自己眼花,一时心慌而认错。
可最终他失望了,一种无力无助的心情刹那间在他的心海中震荡着轰鸣着,让他耳鸣目眩摇摇欲坠。
不大的金色牌子上没有择人而噬的魔鬼,也没有摄人心魄的妖术,只有一个漆黑如墨的字铁画银钩般的篆刻在上面。
“侦”
一个平凡的字,不大不小,却仿佛有着无比的魔力震慑着柳开。
柳开嘴巴无声的张合着,就像一条被丢在岸上的鱼,挣扎许久才最终歇斯底里地怪叫出一声,“侦骑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