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得朱升后,刘浩然一行人赶紧往江宁赶路,但是朱升年老体迈,无法骑马急行,只得找了一辆马车让他坐上,还有二十多名他的学生,也要准备跟着去江宁学堂读书,可刘浩然却无法陪着他们慢慢地走。江南行省百业待新,不知道多少事情等着这位丞相去处理。刘浩然只好向朱升告了一声罪,幸好这位老先生能理解,不以此责怪刘浩然。
刘浩然把大部分卫队留下来保护朱升,并传令沿途各地好生招待,最后对留下来随行护卫的刘存孝细细叮嘱了一番,这才带着十几名卫士策马往江宁奔去。
这日,刘浩然与冯国用在江宁工场巡视了一番,现在刘浩然最关心的是火器的研制。尽管在宋金、宋元战争中火yao得到了大规模的应用,而且现在元军也装备了一部分火器,但是这些火器太简陋,根本入不了刘浩然的眼界。
刘浩然少年时无法无天,曾经自己制造过火枪,被老爸暴打过一顿,不过那都是利用父亲工厂的边角废料做的,跟现在的条件不言而喻。但是他倒是曾经因此上网研究过火枪的制造,对这些东西了解得非常清楚。
在刘浩然的计划里是不会按照火器正常的发展顺序去研制,点火火器不用考虑,连火绳枪都被刘浩然跳过了。在他想来,火绳枪的结构与燧石枪差不多,只是一个用火绳,一个用燧石,有那工夫研究火绳枪,还不如一步到位进入燧石滑膛枪。
他以美国独立战争中非常出名的BrownBess前膛燧发火枪为蓝本进行研发。采用BrownBess是经过深思熟虑的,美国独立战争期间,那些美国民兵人手一支前膛枪,而这些枪大部分是从17世纪英国北美殖民时代开始就是由当地的铁匠手工打造出来的。在刘浩然想来,现在的冶炼、锻造和机加工工艺水平与17世纪的美国就是有差距,也相差不是很远吧,研制起来难度相对要低一些。
从滁州开始,刘浩然手里有了一批工匠,便开始进行这方面的研制,他把前膛枪图纸拆分开来成几十个零件,由十来个小组进行研制,但是由于工匠的水平有限,就是到了当涂、江宁,拥有了更多的工匠后,这进展都一直非常缓慢。
前膛枪的难点有几个,一是枪管,为了避免因为现在的铸造工艺水平而造成枪管砂眼太多,刘浩然就采用17世纪北美工匠们的做法,找一块锻打好的钢板,围着一根直径固定等一的长铁棒锻造成圆柱形,通过对铁板加热进行高温锻造,然后把枪管上的接缝熔合,从而形成坚固的钢管。
接着铁匠在用各种工具把枪管内部镗平齐、打磨光滑,一旦枪管内侧打磨光滑,就用后膛螺锁将枪管一端封上。然后在枪管上钻一个小孔,让火焰得以从燧发枪的击发槽进入枪管,进而点燃火yao。
另一个难点是燧发枪机,枪机包括用来固定和加速燧石的击铁,为击铁提供动力的主弹簧,被燧石撞击、产生火花的扣簧,以及放少量火yao,被火花引燃后再引燃枪管火yao的击发槽池。这里面难度最大的是主弹簧片,要想打造出一块弹性强劲、又坚久耐用的钢板弹簧可不是容易的事,必须靠灌钢技术一点点打造出来,还要掌握火候。
一直到张士诚送来上千名工匠后,研制进程才有了新的突破。张士诚送来的这些工匠,都是从大都、河北抽调出来的,算是精英分子,他们很多都是蒙古人依照光荣传统从欧洲、中东等地掠来工匠的后裔,手艺一代代相传,加上蒙古人从全国各地征集的工匠,算是中西合璧。
这些工匠带了许多精湛而且相对先进的工艺,毕竟蒙古人把大都和河北、山西等地当做自己的腹里之地,很多高级别的军器场都设在那里,所以这些工匠不是江宁、滁州等地的工匠所能比的。
在这些工匠的支持下,刘浩然建立了高炉炼钢厂,完善了坩埚炼钢法,也制造出水力传动的车床、镗床和磨床,虽然结构简单,刀具落后,但好歹是制造工艺的一大进步。
刘浩然和冯国用巡视了一番,发现主弹簧已经被锻造出来了,其它枪机部分也差不多了,现在正在全力进行枪管的制造和内外攻丝机的研制。
看到这些进展,刘浩然觉得心满意足了,他认为龙凤三年能研制出燧发火枪应该是可能的事,经过一两年的验证和完善就可以装备部队了,这样自己很快就能拥有一支划时代的火器军队了。
对工匠们发下大笔犒赏之后,刘浩然和冯国用走出了戒备森严的兵工厂,夏煜紧跟其后。夏煜是新设立的内察司都司,负责对内情报监察,与负责对外情报探知的都知司都司杨宪合为刘浩然麾下两大特务头子。
夏煜和杨宪在江宁归附了定远军,刘浩然发现夏煜虽然外表儒雅,但是内心狠毒缜密,是搞情报的好手,而杨宪也是温文尔雅,看上去让人很容易产生信任感,他出使张士诚,不但顺利完成任务,还和张士诚及其属下一帮人打得火热,获取了大量张家势力的情报。于是刘浩然就设立了内察司和都知司,以夏煜、杨宪两人为都司,一个负责监视、侦查江南行省内部谋逆、叛乱、窃密等危害行省政权的不法行为,一个负责探取江南周边势力的情报,张士诚、徐寿辉、方国珍、刘福通甚至大都都有都知司的探子细作。
冯国用不是很喜欢这个特务头子,而夏煜也清楚这位宠臣的态度,所以只是紧跟在两人后面,偶尔才插接两句话。
江宁的街上已经恢复了往日的繁华,只见人头涌动,熙熙攘攘,各地的商贩在大街上叫卖着自己的东西,在靠河的码头上,船只连绵不绝,这些从高邮、淮安、安庆、庆元等地赶来的商船正汇集在江宁,将各自的土特产出售,再换回江南出产的丝绸、瓷器和棉布。
“国用,要是海路打通了,日本、高丽、南洋的船只汇集在江宁,将会是另一番景象。”刘浩然悠然地说道。
“护军,我想那一日不远了。”冯国用笑着答道,“现在天下四处战火连绵,安宁的地方只有江南这一处,而且出产又丰富,所以自然万商云集。”
“是啊,不知道天下什么时候也能与江南一样如此安宁。”刘浩然继续叹道。
“护军,我想也为时不远了。属下还记得护军对臣说过的那句话,忍令上国衣冠,沦于夷狄;相率中原豪杰,还我河山!”说到这里,冯国用的眼睛变得有点湿润了,当初他们两兄弟就是被刘浩然的这句话所感动,毅然投身定远军。想不到几年过去了,刘浩然正在逐步实现自己的诺言和志向,现在已经光复了江南之地。
“我也没有忘记!”刘浩然看了看冯国用,点点头答道。两人相视一会,突然大笑起来。身后的夏煜看到这里,不由地向冯国用投去一丝嫉妒的目光。
从繁华的大街转到一处小巷,看到只有偶尔狗叫声的巷道,刘浩然和冯国用的心一下子变得宁静起来。
“国用,这才是百姓们真正的生活。”刘浩然指着安静的小巷说道。
“是的护军,安宁祥和,有一隅容身之处,百姓们的要求并不高。”冯国用看着小巷的民居说道。
“我们的百姓的确要求不高,”刘浩然悠悠地赞同了一句。
“诸位官人,请让奴家过去。”一个委婉动听的声音从后面传了过来。
刘浩然闻声转过身去,只见一位十五六曼妙女子端着一盆衣物站在后面。原来自己三人外加几个随从,把小巷的路都给堵住了。再看那位少女,只见她明眸皓齿,年纪虽稚,却出落得犹如晓露芙蓉,甚是惹人怜爱。
看到刘浩然直视过来,少女的脸上不由飞起一片绯霞,并低下了头,一时桃笑李妍,把刘浩然看得有点痴迷。
不过刘浩然只是愣了一下,很快就恢复了平静,让随从们让出一条路。少女低着头从刘浩然身边走过,一阵淡淡的香气轻轻地飘来,顿时让刘浩然心旷神怡,右手一时忍不住动了动,想伸出去拉住这个少女,不过幸好他最后忍住了。
少女经过刘浩然身边时,不由自主地微微抬头看了一眼这个高大挺拔的年轻人,他刚才的眼神是如此的灼热和坦诚,与往常那些充满zhan有***的眼神截然不同。这一抬头,刘浩然近距离的看到了一张清秀绝伦的瓜子脸,还有那秋波连慧的双眸,一直到少女的背影慢慢地消失在小巷里,刘浩然还觉得眼前留着那淡淡的影子。
身后的夏煜连忙招手唤过两位属下,悄声叮嘱了一番。
此后的刘浩然就有点魂不守舍,冯国用看在眼里,不由暗暗笑了笑。刘浩然身边已经有了一名侍妾,是滁州一名萧姓富商的女儿,长得倒也端正,不过和刚才那位少女比起来,就差远了。想到这里,冯国用突然又想到了一个大问题,不由看了一眼刘浩然,低头不知在思虑什么。
过了一个多时辰,那两位属下回来了,在夏煜面前低声说了一番。夏煜连忙走到刘浩然跟前,悄声地说道:“丞相大人,臣下查过了,那名少女是原元廷江浙行省平章政事庆图的女儿,名叫秦罗。十四岁时就以美艳闻名于杭州,苗军元帅鄂勒哲就曾垂涎其美色,不过还没来得及去提亲,我军便光复了东南,鄂勒哲身死,庆图被俘,与其家人一同被送到了江宁。”
这夏煜真不愧是内察司都司,探取情报的能力还真不是吹的,这么快就叫人获取了这些情报。
刘浩然点点头,对情况已经有了大致的了解。按照他的命令,所有被俘的蒙古、色目贵人被押解到了江宁,而其家眷有人建议卖为官妓。但是刘浩然不愿意连累家人,下令那些家眷凡是被强掠或是愿意者就放还回家,其余愿意跟随来江宁的就择地安置。
“秦罗的母亲罗氏原是杭州名妓,被庆图纳为妾室。庆图被押解到了江宁,秦罗母亲不愿被遣走,甘身随行来了江宁,被安置在那小巷的一处民居里,以帮客栈、商铺洗桨衣物为生。”
“以洗桨衣物为生?”刘浩然不由诧异了,“行省不是对这些家眷定期拨有钱粮吗?怎么还要以洗桨为生?”
这些家眷人数又不多,而且现在又不会让她们继续锦衣玉食,养着她们还能捞个好名声,行省也就接下了。
“听附近的邻居们说,罗氏是个有情有义之人,又是两个弱女子在家,大家既敬佩又怜惜,平时也多有帮衬,日子原本也过得去。只是那罗氏坚持每三日要去狱中探望庆图,丞相大人你也知道,狱中那些衙役的德行,要不是行省新立,律法森严,那帮狗才说不定连罗氏的身子都要占了去。”
听到这里,刘浩然已经非常清楚了,行省新设,到处都缺人手,所以监狱里看守的狱丁大部分都是原来的老人,自然也继承了以前的光荣传统,探监必须要孝敬。罗氏三日一探视,加上还要准备些探视用品,花费不少,自然要以洗桨衣物补贴家用了。
“夏都司,你去查查狱中这些事。”刘浩然沉吟一会说道。
夏煜满脸喜色,连忙应道。
冯国用却有些不忍了,夏煜一插手这件事,依照他的性格,指不定多少人要被牵连进来,于是开口劝道:“护军,这些都是陋习,一时难以消除,内察司查办此事,恐大题小做。”
“国用,蜀汉先主曾经说道,勿以恶小而为之,勿以善小而不为。今日江南初定,这些典狱就能继续小的陋习,待到天下平定,他们岂不是要把监狱弄得乌烟瘴气,冤狱重重。”刘浩然的语气变得有些严厉,以前中学学古文时就知道古代监狱黑得很,自己一直都没注意,现在发现了,当然要好好清理一番。
不过他知道冯国用担心什么,便转向夏煜说道:“夏都司,你只负责侦查劣迹,收集证据,然后移交给都察院,由都察院督办、江宁巡检司缉捕,最后交由江宁按察司审理。”
夏煜心有不甘,但是却无可奈何,只得应下,而冯国用见刘浩然如此部署,倒也稳妥,于是也不反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