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裂谷,白色之城。
拉尔夫仰望着头顶的“天空”,它其实是最初那位设计师的作品。
就这么盯了几十秒,好似打一开始起他的注意力就没有落在那片雪白的天空上,心思却跑去忧虑其他的事情了一样。
拉尔夫叹了口气,就像是一个真真正正的老爷爷那般:
“要是您想找寻到的那枚符号真的在天上就好了。”
“只是因为一个梦境……哈,蓝天,这里又不是外面。”
“怎么可能呢?”
天空也十分应景地飘起了雪,雪花降落在掌权者的肩上则变作了洁白的羽毛。
没等拉尔夫伸手触碰到它们,羽毛们便又转化为了白色之城中的大气灵力,补给了贯穿地下的源线。
他的两个“朋友”——来自主领地希顿尔达的二把手枯楼,以及不知为何从“地底”跑上来的学者龙芪,正在就那场出现了蓝天的梦境进行讨论。
然而具体的实践却也是与讨论同步进行的。
“这么多年来,这座城市里有不止一对人尝试着去接近它。”龙芪用散发出草药香味的袖子擦了擦脸,举手指着头顶的雪白天空,“从白色之城出去后又返回来的杰出人士,或是年轻一代中的佼佼者——”
“当然啦,他们可都是拥有天赋的魔法使。”
“他们成功了吗?”
枯楼顺着学者手指的方向抬起头,凝望着人为绘制的天空。
按道理说,在存在源线这一条件成立的前提下,“飞行”是每个魔法使必修的魔法——有句话说,人人都向往天空。
“成功了。”龙芪放弃了继续铺垫,“针对前半件事而言。”
拥有天赋的人们之间达成了共识,谁都以为接近头顶的雪白天空是一件能被轻易做到的小事;普通人们也能运用上发展之后获得的新技术,想方设法地让自己飞起来。
“呐,枯楼,你是从哪里进来的?”
龙芪突然询问道,同时瞄了一眼双目无神地瞅着天空的当地掌权者,显然拉尔夫已经对两位友人的研究失去了兴趣。
“哪里进来的?”枯楼琢磨了几秒如何去回答对方,“我应该是沿着源线的行进方向来到这里的,据说它是一条捷径。”
“嗯……换句话说吧。”隐居在白色之城中的学者皱着眉,同样也沉思了一会儿该怎么调整自己的说法。
“枯楼,你是从下往上进来的,还是从上向下进来的?”
“诶?”
“从下往上”?“从上向下”?吗?枯楼迟疑了一下,语气不怎么肯定地回答了龙芪的问题:
“如果说是在冬日裂谷中的话,我——”
“那就是‘从下往上’了?”龙芪做出了结论,轻笑了一声,“实际上也没什么关系,无论是处于哪个位置欣赏这座冬日裂谷,你也一定能发现它是有一条‘界限’的吧?”
那也就是说,枯楼瞟向头顶的天空,身处在崖壁之中的人们肯定能触碰到最上面的那条边际。
在了解白色之城可以说是存在于裂谷的岩壁后,也就是一座“地下城”后,这是很容易就能想明白的事情,或许根本无需龙芪拐着弯儿地找例子来说明。
更何况,在某种意义上,他知晓那位理应逝去的设计师的过去。
“无能的作家兼设计师”,他能随时翻开属于这位命运悲惨的可怜人的少部分记忆,其中也包含了对方是如何开拓各个地域,如何在设计图纸上挥洒汗水。
可惜的是,他到最后也没能等到好结局的来临。
“所以说,对‘前半件事’而言是指?”他们飞上去了,却没有找寻到白色之城的边界吗?枯楼收回视线,却看见龙芪用尽全力将拉尔夫的小白鸟掷了出去。
“欸?”
他在做什么?虽然自己也有考虑过拉尔夫的宠物在作为遗留物的方面有着怎样可被利用的效果……枯楼一时没领悟到龙芪这种行为的用意。
紧接着下一刻他看见拉尔夫咆哮着扑了过来。
就在即将撞上自己这位友人之时,拉尔夫刹住了脚,脸色有些发白,但已经比听见动静时的那一瞬间要好的太多了。
“我都说了啊……”就快被当作老爷爷地掌权者有些无力地冲自己的友人嚷嚷着,“小白要是有用的话,早就有人能破纪录了不是吗?”
“早就有人能登上那片天空,站在那儿俯视地表了。”
鸟类模样的遗留物化形,在空中展开了它的那对翅膀,扑扇着向上飞去,似乎它早就明白了自己身上所承载着的希望。
“哪来的什么希望啊!”拉尔夫对自己的想象哭笑不得,“简直是在胡闹,至少看起来就是这样。”
“虽然可能有些迟了……”瞄了一眼手上的戒指,做好飞行准备的枯楼望向龙芪与拉尔夫,“请告诉我‘小白’的能力是什么。”
“是和翱翔天际完全不相关的能力。”拉尔夫抿了抿嘴,额头上青筋暴起,似乎是在忍耐着什么事情。
特殊并不意味着强大,只能说明遗留物的前任主人有着令无生命的魔力载体萌生感情的魄力。
这只雪白的小鸟,是在有一次完成首领刁难般的委托任务后获得的奖励,是黑之首领对脾气暴躁的拉尔夫最大程度上的认可。
他们伟大的首领,意味深长地向他的手下介绍这件“神的遗留物”,每一句话每一个词就好比是在对拉尔夫说——“它是专门为了你而准备的”一样。
“它的前一任主人便是那位象征着暴怒的神明,而它的存在,能有效帮助抑制你的情绪,阻止你的感情暴走,酿成大祸。”
——抑制情绪,那只鸟除了拥有这样的能力外,什么忙都帮不上。
“你错了,拉尔夫。”
龙芪一手搭在枯楼的肩膀上,另一只手拍了拍掌权者的背。
“当时首领告诉你它能帮你控制自己的情绪,以及对某些事物的感情变化。”对“神的遗留物”进行研究的学者脸上浮现出一抹诡异的笑意,“我们做不到的事情,不代表其他人做不到。”
自天上飘落的雪花越积越多,好似唯有落在人身上,它们才会转变成洁白的鸟羽。
街边枯灰色的枝桠被白雪压得更弯,地面上也不知不觉累积起了覆没脚背的雪。
奇怪的是,以并肩站立的枯楼、龙芪、拉尔夫三者为中心,周围一块区域内几乎没有落进一片雪花。
先前站在距离不远的位置时,也有零零散散地雪和羽毛飘落在拉尔夫头上或肩上,但现在却怎么也没“中招”,这让此刻正仰着头寻找宠物踪影的掌权者很是不解。
“小白”在空中转了几圈后,选定了一个角度俯冲了下来,很快又重新出现在了拉尔夫的视野中。但是还没等到拉尔夫想起来去伸手接住它,这位遗留物化形的鸟类又凌空而起,再度失去了踪影。
“啊……”
“……它不见了呢。”枯楼的肩膀被身后的龙芪按住,他感觉有些影响自己的行动。
“他就在这里哦?”
听见身后传来那位学者的笑声,同时,有什么东西扑进了拉尔夫脚边的鸟笼中。
——是拉尔夫的那只宠物。
身体骤然一僵,肩膀上的那只手早就已经被龙芪撤走,拉尔夫脸上的神色有所缓和,他蹲下身来抱起首领赠予他的奖励,完全没有曲在意发生在自己背后的事况。
枯楼的肩膀上,不知何时多出了一小片洁白的鸟羽。
在进入白色之城前,他也遇上过这类的羽毛,正是因为发生了这样的事情,他才打算试验这座裂谷中是否存在一座“影之城”。
大概是身体本能的反应——
意识到这片羽毛的存在后,金色的火焰就已经从身体的各处蹿升出来,让这具身体顿时变得像一个金色的火人。
不过,火焰没持续一两秒钟便自然熄灭,就连衣服都没有伤害到——倒不如说,被克制着没有入侵现实的火焰,现在充其量只能威胁到不同于表侧的虚幻世界。
可是那片落在肩膀上的羽毛却已经被焚烧成了灰烬,在正对着他们的那只鸟笼里的那只小小生物惊愕的目光下,消散在了空气之中。
这具身体是在排斥拉尔夫的那只宠物?不,不对,应该只是抗拒“小白”身上的羽毛,这又是因为什么?
就当他想要质问分明一副清楚很多事模样的龙芪时,枯楼发现自己失去了这具借来的身体的控制权。
他对这种情况也有点熟悉,或是说,这具身体目前的状态,应该就是这个世界上所有魔法使都期望不会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一场噩梦。
——受到“精灵”的蛊惑后,魔力失控,整个魔法使陷入暴走的状态,敌我不分,最后迎来自灭的结局。
不过对于枯楼而言,这样的状态则意味着另外一件事。
——“极限的二十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