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很开心,就和你说的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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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诺是上天派遣到库劳德身边的天使,他们互相熟悉着彼此,同样地,也深爱着彼此。
他们相依为命,在肩负“母亲”这一职责的弗莱亚女士逝世后尤为如此,姐弟俩的年龄差了两年零一个月加上二十三个昼夜,不过,二者间的关系却并非是由姐姐单方面地关照着弟弟。
不擅长走入人群的少年在努力少给姐姐惹麻烦的过程中,也花费了心神去打听能让照顾自己的天使感到愉悦的事物,毕竟他们是一家人,他们必须熟悉对方。
“她喜欢月季,淡黄色的月季,那是母亲种在庭院里的。”
“你……额嗯,为什么要说‘母亲’?不,不,不不!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不,你本可以叫唤她为‘妈妈’,用那柔和一点的昵称、用那能让人感到温馨的发言。”
“我叫她‘母亲’是因为她的确是我们的母亲。淡黄色的月季,是的,她很喜欢它们,认为它们有如传闻中月季的花语那般,她认为那是希望。”
“但是,嗯,黄色月季可没有那个含义,在一般意义上……”
在隔海相望的陆地邻国那儿,它象征着人类丑陋而狭窄的内心,有着不忠诚的意义,或许是精灵最喜欢的一种花朵。
枯楼转着白蔷薇的花柄——从白天的灌木丛中将它摘下,小心那些扎人的尖刺,躲开带有锯齿边的叶子,最后将完整的花朵收拢于手中。
它们是那位弗莱亚女士人生中另一部分的写照,象征着真诚和幸福,它们才是姐弟俩母亲心中那团卑微的、若隐若现的希望。
“她喜欢它们,很适合用来当作情人节的礼物,或者是回礼。”
“若是她把白蔷薇递到了你的面前,这证明了她认为你是一个值得来往的朋友,是一个人品值得肯定的好人。她会像喜欢母亲留下的花朵一样喜欢着她的每一位朋友。”
“当然,她最喜欢的还是她的弟弟。”
将两束花朵的时间调整到今天凌晨,花瓣和刻意保留下的几片叶子上还留有晨露,根茎部分则被裁剪整齐,让它们能吸收到细颈瓶中的水分。
挂上窗帘,打开客厅中闪闪亮亮的玻璃挂灯——别忘了角落里的落地灯,一盏它所发散出的光也足以照亮整间客厅。
最后把椅子摆好,书架上的书也从地面上悬浮起来,飞回了它们本该在的地方。寂静之中有人打了声响指,顿时几枚蜡烛推着烛台,一起移动到了矩形餐桌的正中央。
“你在做什么?”一道身影犹如鬼魅一般跃上空无一物的餐桌,“龙种,别告诉我你突然心血来潮想要打扫这间屋子。”
“你只知道搞破坏,把书架上的书籍全部翻阅一遍,却根本忘记了要把它们放回原位。”
“你也一样,雷泽尔。”枯楼半蹲下身,伸手在蓝猫脑袋上虚晃了一下,并没有真的去摸它,“你看到了?我是真的在‘打扫’。”
“这不能称为打扫,龙种,这该叫‘布置’,你边自言自语边像是过人类的圣诞节一样布置这个……‘家’。”
“有客人要来了,雷泽尔。”
忙碌中的枯楼直接无视了上蹿下跳发表抗议意见的蓝猫,在消耗灵力转化为魔法的基础上,更多的程序他亲自上手操作,励志只花费必须的灵力。
“你怎么知道他们一定会来,龙种?”
蓝猫顿坐在桌子上叫唤了几声,没等应当回答祂问题的家伙出声,来自另一扇门的门铃声倒是先在这座建筑物里回响了起来。
“她还喜欢古典时期的钢琴曲,那个时候钢琴才刚刚普及到音乐世界中,接任了羽管键琴的工作,有着更宽阔的音域以及更高昂的音调。”
“以这些作为前提,她还喜欢中间有钢琴伴奏的舞台表演,歌剧、音乐剧、合唱、独奏……以及各种各样不会折磨耳朵的比赛,她热爱它们,但她更热爱她的家人。”
“库劳德,知道吗,有时候我真羡慕你是她的家人,每次都在想如果是我的话……那该是多么美妙的事啊。”
“可是你不能当米诺的弟弟,永远,永远都不。”
“因为我才是。”数着门铃被摁响的次数,倾听着门板的振动频率,推算起他们拍门的数量,枯楼缓步走到别墅通往前院的那扇门前,停在了那里。
这一天的图书馆内,与记忆中的画面如出一辙的一幕重新上演了,唯有的些许区别只在于“库劳德”与被罗吉暗恋着的那名天使之间的关系,以及早已过世的弗莱亚女士相关的一些话题罢了。
他把能在米诺生日之前分享给大男孩听的内容一五一十地全部告诉了罗吉,当然,他也十分热切地鼓励了只在追求真爱路上胆怯的这位朋友去自告奋勇地报名校园小姐的生日派对。
生日派对会在米诺家中的后院里举行,他们几乎一整个班级的同学都会聚集到那里——不用被邀请的女孩子们,以及自愿当护花使者的几个男生。
“喂?请问,有人在家吗?”
“嗯……我认为是有的。”
为米迦列拉、玛琪,以及因为冥冥之中的缘分跟着她们一并来访的阿古拉打开了别墅的正门,欣赏了短短几秒钟几个孩子震惊的神情,枯楼侧过身,给他们留出了一条空间足够的道路。
这等同于一个邀请,没有一个烦恼于学业的孩子会拒绝这个满足好奇心的机会,尤其是让他们在意的学校新人神秘感十足地出现在了这里。
他们看见了盛开的鲜花——哪怕到了夜晚它们也依旧像刚采摘下来时那般水嫩与新鲜,它们有的被点缀在透明的花瓶中,有的则被当作天然的熏香,经处理后放置在花篮中悬挂在客厅内。
月季和蔷薇散发出的花香都不算浓郁,它们要更清新、更淡雅一些,此时此刻仿佛有淡淡的光晕环绕在细颈瓶和花篮周围,为这间客厅塑造了更出众的氛围。
“你是一个人住在这里吗,助教先生?”
米迦列拉的胆子一向很大,反应能力也很不错,稍微愣神了几秒后,早已经站在客厅中的她赶忙出声询问道。
“嗯……本来应该还是有一个室友的。”枯楼假意思索了片刻,简略回答道,“现在只有我。”
“你知道我们会来拜访你?”
“那是声音给你们开的一个小玩笑。”晨会时的讨论声冲出了教室门的封锁,几乎响彻了一整个楼层。
“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们,是你成了这里的新住户?”
女孩上前一步,她后面的两个跟班也学着她的模样,不过却是怯生生地缩在她的身后。
“教辅员……不,办公室里的先生女士们建议我和学生打好关系。”
米迦列拉听见面前的年轻人如是说道,他看起来有些无奈,也有一点小小的期待混杂在投视过来的目光中。
“当然。”她简短地应答了一声。
“我们也想和你成为朋友。”她说,“校园里的新人,还有刚开启新学期的我们,能成为很好的朋友。”
米迦列拉的目光在客厅中晃悠着,她在这儿看不出明显布置过的模样,一切就好像是日常生活中对方也把自己周围的环境装饰成现在的样子。
客厅的另外一半边的小茶几上摊开着一本薄薄的画册,似乎是在收拾周围的时候偏偏忽视了本就不显眼的它,就这样把它忘在了那儿。
趁着玛琪和阿古拉还在试图与年长他们几岁的年轻助教先生建立起共同话题,米迦列拉大踏步但是小声地走了过去,拾起了茶几上的薄画册,并略微有些随意地翻开了它。
下一刻,她瞪大了双眼。
——云的形状。
她看见了自己在安古斯的课上发挥想象力却绘制失败的作品,确切地说,是很相像却能看出来并非模仿的作品、来自别人的作品。
长着鸟类翅膀的鱼骨头,在蓝天上跳起了舞的山羊……还有龙,传说中的龙,披上了金灿灿的鳞片铠甲,头上生着一对尖锐的角,身后还长着一条长长、长长的尾巴。
“这是缘分。”
她听见身后有人这么说道,然后一只手从背后绕了过来,小心而轻柔地从她的手中抽离了那本画册。
“不是吗?”她听见对方询问着自己,“米迦列拉,我们能成为很好的朋友。”
就像过去那样——在一个洞窟中,被恐惧所困扰的孩子们挤在一起。
他们得知了某个即将在未来成真的可能性:他们之间要么舍弃一人,要么就只有一个人能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