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什么时候变得那么亲密了？”
走出里屋的门刚进入前院，他们便看到卢格以独具他特色的人见人想抽的坐姿瘫在花园里的白漆木椅上。
这位掌权者的脚还是翘得那么高，鞋子上挂了一个喷水壶。水流哗哗地从壶口喷出，没有按照自然规律和万有引力朝它们下方的地面落去，而是仗着它们在阳光下别人看不太清晰，于空中组成风格迥异的图形，最后纷纷扬扬地洒落在米诺新开辟的一处花坛中。
蔷薇花和月季早在这间房子的前院里生活了许多年，米诺自然不会放心将这些形同家人的花朵交给一个看上去就一点都不靠谱的外人照料。
不过卢格也的确没让那女孩失望，浇花以这种姿势浇的在女孩认知中估计也仅有他一个。
卢格仿佛一点也不打算珍惜他们从“第二世界”带出来的灵力源与人造源线，将这种在某些方面还是特别重要的事物，花费在完成他自己亲手做或许也能做得很好的事情上。
“有吗？”小小别过头看向枯楼，发觉自家老大不知不觉抽出了被自己轻握住的手，与自己间隔开了一段距离。
就像是他在用行动否认卢格的看法。
用脚拿喷水壶浇花的卢格吹了声口哨，不过这位掌权者并没有摆正他人见抽的姿势，只是稍稍侧过身来，更过分地让里屋门口的二人盯着他的脚看。
虽然这也许不是卢格的本意，但显然他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失礼之举，毕竟他在平时失礼惯了。
卢格的目光在魔法师和变年轻了的二把手之间摇摆不定，似乎是有些话卡在他的喉咙里，想说却嫌麻烦。
“你想说什么就直接说吧。”
小小一边没好气地瞪着卢格，一边悄悄地伸出手示意自家老大可以表现得再亲近些，作为曾经同伴的他们没必要那么疏远。
“小孩。”卢格开口道，“不想去找自己的姐姐吗，我们在这儿劳烦了你们姐弟俩这么久，现在你能去找她了。”
卢格想要打发自己离开，枯楼眨了眨眼睛，等待身边火红战士的回应。
“有什么话不能当着库劳德的面说么？”小小拉着自家老大走到白漆的圆桌前，拉开卢格对面的那张木椅，不过他还没决定要坐下。
“去见见……”卢格停顿了一瞬，眼睛忽然间瞪大，但很快又恢复了平常态。
“去见见你的姐姐吧。”他说。
小小挑了下眉毛，不悦的神情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爬上他的面庞。
“你知道她现在在哪里吗？”枯楼抬头瞅了一眼装饰在下午茶桌椅边上的遮阳伞，从这个角度他连楼上的落地窗都瞧不见。
卢格撇了撇嘴：
“不知道。”他说，“但那女孩总在附近，她一心放在她的弟弟身上，把学习的事情都抛到脑后去了。”
“你可以去附近傻人较多的免费公园里找一找，叫上黑发的小子，他也一样全身心地关注着你。”
枯楼装作没听见这后半句话，酷若比起火红战士来说要更难对付，他的眼睛和感觉可比小小敏锐得多。
同小小对视了一眼，枯楼抽出自己的手，退出了卢格和小小的讨论圈。
“说吧。”火红战士原地坐下，同时伸手将卢格翘在白漆桌子上的两条腿推了下去，“有什么事情是需要我们单独聊的？”
“我找过纯白那边的家伙。”卢格摊了下手，多余的灵力线牵动险些落在地上的喷水壶将它重新放到桌子上，“可惜没找到他，也没有证据能表面他进入了那个世界链接点。”
“不过洛桑倒是跑进去了，真是……”
“你发现了什么？”小小不耐烦地催促道，他不怎么放心自家老大的身体状况，可他还没能弄明白发生这一系列事情的缘由。
“我知道了原因。”卢格用手指敲了敲圆桌的桌面，“二把手变成现在这副模样的原因，大概是找到了。”
“不明确么？”魔法师看起来并不满意卢格的这个说法。
“我觉得还挺靠谱。”卢格收拢双腿，让他的整个身体都所在了木椅上，“你有听说过分裂灵魂的那种魔法吗？”
“你在失忆之前——”他说，“我是指中了某个混账东西的诅咒，你应该有过这样的经历吧？希望不是我把你和其他人搞混了。”
小小摆了摆手，表示自己不想听这些无关紧要的事情，一切就按卢格心里默认的来表述给他。
“你做过几年的额外魔法使，施展自成体系的额外魔法，那么就应该有听说过如何创造一个‘灵魂分身’。”
“可以用来逃跑。”小小回应道，“当杰塔还在我身边时，是他教给我这个魔法的使用方式，能用来在危机时刻蒙蔽敌人的侦查魔法，将危险吸引到不是本体的那一边去。”
“也可以用来实施某些需要假死……或者别的一些一个自己做不到的事情。”
“你也许听说过这个魔法有一个界限。”卢格将收拢起的双腿重新舒展开，接着被坐在他对面的魔法师毫不留情面地狠狠踩了一脚，“嘶！”
“界限？”小小记得不是很清楚了，他从来没有遇见需要使用这种魔法的时候。
“就比如，能分裂灵魂的次数……”
“很遗憾。”魔法师苦笑了一声，“它不常用的原因就在于这个数量。”他比划了一个手势，“两个，只有本体和一个分身。”
“和寻常的魔法不一样，本体如果不主动产生收回分身的想法，那么他们俩谁也不能确定谁是分身谁是本体，所以其他人也同样会混淆不清。”
“我对这种额外魔法不感兴趣。”卢格蜷缩起身体，“有个天真的傻子把自己的灵魂弄得支离破碎的，就算本体想收回——呵呵，本体都变成了好多个了。”
“老大吗？”小小有些明白了。
“应该说，是我们这个世界上的最后一尊神明。”
“神明的位格太高了，长期生活在普通人和魔法使中，从祂体内无时不刻散发出的灵力和威压对周围的生物有害无益，他必须自降位格——前提是他想要和其他生命一起生活的话。”卢格咧了咧嘴，“没有一位原罪神会蠢到那么做……本该如此。”
“祂路走偏了，受到了原初的刺激，还有同伴们一个接着一个地打算放弃人类离开‘第二世界’——他从未感受过真正陪伴自己所有物，而他想要在失去自己的所有物前掌握这种感受。”这还是偏好的说法，卢格捂住脸，是站在另一位存在的视角上、属于另一位存在自己的观点。
“但事实是什么已经没有人能知道了，当事者自己都失去了记忆。”
““你从哪里了解到了这些事情？”魔法师双手十指交叉，手肘压在圆桌上，卢格知道得太多了，而且其中大部分似乎还是个人感想。
有关“缘由”的那部分，似乎就只在介绍“灵魂分身”这个魔法时给直接带过了。
卢格白了自己绝对惹不起的魔法师一眼，他伸长双腿从木椅上“蹦”了起来，快步走到新开辟、并移植了不少树苗的花坛前。
随着卢格伸手将树苗上为了美观而罩上的塑料植被一点一点扒拉开，小小看见了一只灰蓝色毛皮的野猫，正两眼发光地躲在塑料植物的阴影中。
“如果要说我自己的想法嘛……”掌权者抓了抓右边的脸颊，无视了蓝猫鄙夷一般的目光，“我更倾向于‘贪婪’之神被原初的魔法使忽悠了，他分裂了自己的灵魂，化为无数个不同的自己，让他们作为人类在真正的人类之中生活下去。”
“每每遭遇不测、面临死亡之后，他就会失控变成怪物，回到‘第三世界’深处的崖壁上，被自己的收藏品封印。”
话音刚落，他和魔法师的面前同时浮现出“第三世界”深处的图像，与此同时，蓝猫的眼睛刹那间睁到接近极限，同时不顾一切地发生嚎叫起来。
“雷泽尔……”小小瞅了一眼正疯狂给予他们提示的蓝猫，赶忙牵引起卢格的灵力线遮住了他们双方的眼睛。
他并不清楚传说中的神明使徒亦或是真正的神明为什么会变成一只动物躲在米诺小姐的花坛中，也不理解对方那么歇斯底里地提醒是在警告他们什么事物。
猫叫声很快平息了下来，小小壮着胆子撤走了灵力线，同时卢格也弯下腰平复起他因为紧张而七上八下的心跳和呼吸。
两人略带茫然感地观察着周围的花园，乍一眼看过去其中没有发生丝毫的变化，只是本来应该被卢格安置在圆桌上的喷水壶滚落在了地面，十分接近铺设了塑料植被的花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