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之中,小婉的面色铁青,连正在给两个受伤的孩子喂食的雪雁也都惊愕的张着小嘴,一脸的难以置信——
在外面的捕快们亮出身份而被张有等人拒绝之后,小婉已经完全赢得了诸玉清的信任,她将事情的始末向小婉详细地说了一遍……似乎也没什么复杂的,一些道德沦丧的人仗着家世与官府中人勾结,多年来掳掠男女幼童贩卖获利,诸玉清她们五个孩子也是被那些人掳掠的,只是诸玉清颇有急智,竟然被她们几个孩子觑机逃了出来,只是有两个男孩子在逃跑的时候被人用箭射伤,这才使她们不得不停下脚步,却也因此没有被在前面堵截的捕快抓获。
“你可知道掳掠你们的是什么人?”小婉问道。
“是武昌县城张怀义家,据说他的叔叔在朝中当大官。”诸玉清道。
“你的家是哪里?为什么不跑回家呢?”小婉又问。
“民女亦是武昌县人士,家住县城之中,只是有恶奴在后追赶,民女恐慌遗祸家人,故此向城外出逃。”诸玉清回答的甚是有条理,很让人疼爱。
小婉微微点头:“那你为什么不去县衙报案呢?”
“县令汪正与那张怀义是郎舅之亲,两人的关系在武昌县无人不知,民女若去,不啻是自投罗网,故此想逃至夏口报案!”诸玉清答道。
夏口是鄂州的治所,刺史府所在,诸玉清所想倒也不错,可那些人岂会让她们到达夏口?
朗朗乾坤之下,竟然有这种事情,小婉也是叹息不已。
外面的争执还在继续,小婉细听了一会儿,又问道:“诸玉清,你可知道那囚禁你们的所在?里面还有没有其他被掳的幼童?”
“记得,我们逃走的时候,里面还有二十多儿男女幼童,看守我们的大约有六、七人。”诸玉清说道。
“好,你可能划出那个关押你们的地方?”小婉问道。
“能,民女愿意带路!”诸玉清答道。
小婉点点头,命人取了纸笔给她,然后让雪雁将王参悄悄唤过来。
听了小婉的复述,王参亦是气愤难当,拱手道:“此事如何处理,还情大人赐教?”
“光我们是不成的。派两个人入县城监视那所宅子,看看他们都有什么动静,再派两人带了我的官印和圣旨去找那刺史,直接调动州兵,恐怕那些衙门捕快都与张府有联系,在行动之前不得泄露目标所在,只许刺史一人知晓。”小婉吩咐道。
“如果那些孩子被转移走了呢?”王参担心道。
“那也无妨,即非完卵,何愁无缝?”小婉冷冷地道。
正在这时,远处传来飞雷一般的蹄声,小婉的脸色微微一变:难道是对方的援手?
光天华日之下,她倒是不担心对方会对她怎么样,只是万一形势不妙,她怕保不住这五个孩子,少不得要亮出身份,难道他们还敢杀官造反不成?
想到这里,小婉也镇定下来,看到五个孩子惊怯怯的模样,她微微一笑,轻声安慰道:“不要害怕,我不会将你们交出去的!”
听了她的话,五个孩子的神情顿时一松,脸上又露出了笑容。
远处扬起了漫天的灰尘,随着马蹄声越来越近,对峙的双方都是神情紧张,不知道来的是何方神圣?大家都期待着形势会向自己这一方倾斜。
数十名骑士出现在众人的视野中,一匹骏马载着一名青年越众而出,一边疾驰,一边回头大喝道:“来比一下坐骑脚力,获胜者今天打到的那张赤狐皮就归他所有!”
是过路的!
听其语气,再看他们鞍前马后的东西,就能够判断出这些人应该是打猎归来,而且这些人大多是家丁装束,前面几个青年人都骑着纯种名马,显然身世不凡。
张有等人倒是松了一口气,只要不是对方的援手便好,至于其它……他们根本没想过在目前的情况之外,会有人对他们援手或帮助。
而陆易行的脸色却陡然难看了起来,因为他已经认出来那是些什么人。
“谁在前面堵路?”
那名最先冲出来的青年看到前面的路障,略为控制胯下的马匹,降低了速度,厉声喝叱道。
“快,把路让开!”陆易行第一时间下达命令,只要将这几位难惹的主儿送走,别的事情都好说。
捕快们听他发话,连忙七手八脚的将路障拉开了一个大豁口来。
即然道路已经通畅,那名青年倒是无意去追究官道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他也认识陆易行和刘远志,即然是官府设卡,自然有他们的道理,与他没有一文钱的关系。
健马像一阵风似的越过路障,越过了车队向前疾驰。
陆易行心放下了一大半,如果这位青年介入到冲突中来,他除了立刻识相放弃之外,还真没有其它的办法,谁让这些贵人动不动就有些怪异的想法呢。
后面的四十余骑蜂拥而来,扬起了大片的灰尘,只是如今对峙的双方谁也顾不上这些,登时都变得灰头土脸起来……在这一点上,双方倒是志有一同,都希望这伙人早一些过去,只是谁也没有注意到,在车队的后面,有四骑马脱离了车队,在混乱中悄悄的溜走了。
不想节外生枝的陆易行只希望这些讨厌的家伙走得越快越好,今天已经招惹了个麻烦,他不惹再沾染这个大麻烦。可惜的是,陆易行虽然满心盼望着息事宁人,可现实是残酷的,他的愿望注定要落空。
人都是有好奇心的,一支车队被一群官差围堵,绝对有可赏性,那些人当中又怎么可能没有看热闹的?此时王参已经办完小婉交待的事情,担心张有在前面应付不来,便催马来到他的身旁,正落在有心人的眼中。
一身年龄不大的家丁骑马行在里侧,也就是最靠近车队的一边,他看到迎面驶过的王参便是神色一怔,露出思索的神色,随即大声叫道:“大管家!”
“什么事?”
虽然身处高速奔驰之中,已经跑到前面的中年人还是听清了少年的喊声。
少年催马赶上去,在中年大管家的耳边轻声嘀咕了几句,大管家立即勒转马头来到车队跟前,向着王参一拱手:“请问阁下可是王参将军?”
王参心中顿时有些惊疑,不想竟然在这里会遇到认识自己,在马上拱手道:“本人正是王参,不知尊府如何称呼?”
对方明显着是下人,他也不好自称‘在下’,也没办法用尊称称呼对方,这倒是有几分古怪了。
大管家却是执礼甚恭:“小的鱼全,家主武国公(杜撰)。”
武国公鱼玄忠,是隋开国功臣鱼俱罗的长子,曾经跟随平阳公主,后转入李世民帐下,军功累积,官封武国公,这武昌县正是其老家所在。
王参还在沉吟如何说话,旁边的张有却是眼神一亮,连忙上前道:“鱼管家,小人张有,是韶州刺史张陵张大人府上的管家,车上乃是小人的主母!”
“哦?”
鱼全神色一动,立即向旁边一人道:“立即去将大少爷喊回来!”
像他这种大户人家的管家,不仅要管理府上的事务,同时眼睛也要亮,对各权贵之间的关系也要理顺得清,否则就不配做总管。
鱼俱罗和张须陀都是故隋重臣,相交莫逆,故此张府与鱼府也算是通家之好,只是武国公鱼玄忠一直在外任,张府到了长安之后,虽然有过往来,但不是很多,而张有是张陵提拔的管家,如果是张忠或者张义他们,鱼全肯定就认识了。
此刻听说是张府的车队,鱼全毫不犹豫地让人将车队护住,然后派人请回已经过去的大少爷。
鱼府的家丁身手都相当了得,闻言飞身下马,在车队前结起了阵势与那些捕快对峙。
王参还有些莫名其妙,而陆易行却是一脸的沮丧。
“陆总捕头,不知道韶州的张刺史身犯何罪,竟然劳动大人亲自出马缉捕?”鱼全来到陆易行面前问道。
“鱼管家说笑了,小的天胆也不敢缉捕张大人的家眷。”陆易行苦笑道。他之所以盼望着鱼家的人快走,就是担心这些人之间有什么瓜葛……好的不灵坏的灵,这多出一个变数,今天的事情恐怕要不了了之了,现在的当务之急已经不是要搜查,而是赶快将这些人给打发走,说不定那几个小东西还藏在某处呢。
这时,那位鱼家的大少爷已经带着两名年轻人返回,听到陆易行的话,冷冷地道:“陆总捕头,既然不是为了缉捕张大人的家眷,那为什么在此设置路障,我记得早晨出行的时候,并没有这些路障。”
陆易行开始擦汗了:“大公子,是这么回事,武昌张府有几个家奴窃了府中的贵重物品出逃,所以……”
鱼玄忠打断了他的话,道:“张府?是张怀义的府上吗?就算是张怀义家出了逃奴,那也应该是武昌县的事情,怎么劳动你陆总捕头的大驾?”
“这个……在下适逢其会,所以前来帮忙。”陆易行开始出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