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短篇猎人与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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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3章 最终死去了

他们重新回到修道院,趁着夜幕和稀松的看守潜入修道院,回到那座又冷又孤苦的屋子前。一切如他们走之前一样没有变化。酒馆街的吵闹传不到这里,只能听到一些异样的声响。这就是巴德斯之前察觉出来的异样。

进入屋子,皮冯已经不见了踪影,论谁都无法证明他来过这里,仿佛在世界上彻彻底底抹去了痕迹。

被他们解开的绳子静静躺在地上,仿佛一直在等待着他们回来,仿佛在宣扬自己本就属于他们,本就应该在这里绑着他们。

“好了,我们得搞点不同的。”巴德斯说。

“搞点不同的?”

巴德斯走到自己原先被绑的位置上,拿起绳子,在手里把玩了几下,然后说:“既然阿拉德亚喜欢玩阴谋,那跟他玩。”

艾科明白了巴德斯的意思,他问:“你觉得我们打不过他?”

“并不是这个意思,就算一对一没有胜算,在这狭小的空间里,以我们的身手我不认为他能战胜我们。只不过,我认为那没必要。”

艾科沉默了片刻,点头说:“我同意你的观点。”

于是两人重新坐回原位,假装把自己绑起来。剑藏在手边的草料和木柴的缝隙以便随时拔出。在这之前,他们还特意观察了屋子的其他地方,确保没有什么蛛丝马迹,确保做到毫无破绽。事到如今,这间屋子在任何人看来都仿佛没有发生过任何变化——皮冯没有来过,而且他们也从未离开过这里。

“好了,”艾科说,“我现在担心的是阿拉德亚到底不会过来。”

“还有一个问题,”巴德斯说,“阿拉德亚来或者不来,我们迟早都要走,货车到时候应该已经走了,我们要怎么出城门?”

“我现在不想考虑这些。”艾科定定看着门。

“你一直都是如此,一根筋。”

“我不会改变。”

“但我们必须得考虑,否则你回不去,见不着莉莉,一切都是白瞎可不是?”

“我明白我必须回去,可一切并没有白瞎。”艾科转过头来定定看着巴德斯,继续说:

“因为这不是关键,巴德斯,我知道你会认为这才是关键,可这从来都不是关键。”

“你不认为见莉莉是你现在乃至往后的一生中最重要的事?”

“是的,是最重要的事,我一点都不反驳,反而完全赞同。可只要想到见着她后说起我经历过的事,在这件事上我表现出了有悖于我自己的一面,我就不知该如何面对她。”

“既然如此,那就没办法了,往后的路总会有办法,走一步算一步也不一定就都是坏事。”

接下来他们都陷入了沉默。

酒馆街传来的给这里增添了一份异样的声响在不知不觉中彻底消失,这里的沉寂真的陷入了沉寂。

沉寂是好事,巴德斯不知怎地产生了紧张感。他很少陷入紧张,就算是帮琼斯挡那一剑时面对死亡,他也没有感到紧张。可现在,他非常紧张,因为他知道,即使用这种阴谋诡计也不一定是必胜的。

这种紧张让他开始回忆过去的人生。从他小时候的点点滴滴开始,到失去父母,在河边奔跑,被老约翰收留,当土匪的那段日子,还有被琼斯拯救之后开启的最为漫长的从军生涯。

不知怎地,巴德斯一想到这段从军生涯,他的心就与之前的任何时刻截然不同。他陷入了彷徨失措之中。

正当他快要丧失自己的时候,外面终于有打破沉寂的脚步声传来了。

同样是一个人的脚步声,低沉而扎实。

巴德斯和艾科彼此相互看着。两人从眼神里都确认那是熟悉的脚步声——阿拉德亚的脚步声。

脚步声愈近,巴德斯就愈发紧张。他感觉心在狂跳,血液仿佛在咆哮,在体内疯狂乱窜。

脚步声来到门前,门被打开,果不其然,阿拉德亚庞大结实的黑影出现在门前。

他没作停留,径直走进来,顺势把门关上,抽出一把短剑,然后加快脚步,首先向艾科走来。

艾科把眼睛拧在了一起,死死瞪住那黑影。就在阿拉德亚即将够到艾科的身子时,一只手抬起短剑,另一只手伸过去抓艾科,艾科像鱼突然跃出水面那样跳起,阔剑被他顺势带出。

阿拉德亚见状,反应极快,前去抓拿艾科的手缩回去,短剑转为砍击,直接与艾科兵刃相交,咔地一声震颤耳根。

与此同时,巴德斯像窜出去的豹子,手中一把近身肉搏短剑,朝阿拉德亚肋部刺去。阿拉德亚转过脸,巴德斯从昏暗的光线里看到了他惊恐的表情。他完全没想到自己竟然会反过来落入圈套之中。

没有带任何硬质盔甲的他身上的皮甲完全抵挡不了这把崭新锋利刚抹过油的短剑,巴德斯的短剑毫无阻拦地刺入阿拉德亚的左肋。

短剑几乎贯穿了整个腹部。巴德斯手一扭,把剑翻平,阿拉德亚大叫一声,血从口子里喷涌而出。

为了确保致命,巴德斯抽出剑,再往上方刺多一下,同样是一扭。阿拉德亚的嘴巴也喷出了血。

他一句话也没说,瞳孔朝着巴德斯,散射着死前最后的怨恨。巴德斯哇地一声呼出一口憋了许久的气,紧接着开始像哮喘一样大口大口喘气。他的心仿佛快要跳出来了。

阿拉德亚缓缓跪下,像一个无助而绝望的人,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但他很明显还有意识,能听到别人说话。

艾科以骑士的口吻严肃地在他面前宣判死刑的时候,阿拉德亚甚至还刻意转头去看艾科。

这就是你应得下场。巴德斯心里说,对,没错,这就是你应得的下场,你出卖了国家,背叛了自己人。更重要的是,你逃避了作为人最重要的本原。你一直在逃避。所以这就是你应得的下场。

巴德斯可怕地听着自己内心说出来的话,看着瞳孔逐渐散开的阿拉德亚。

他快死的时候,缓缓低下头,像个认错的小孩子一样忏悔着,也不甘着。

两行清泪从眼角流落,微微的月光透过门缝刚好照亮了清泪。

阿拉德亚最终死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