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芜菁,你好。芜菁一头扎在土地上,一头扎。羽裂的嫩绿,像水的波纹,水的波纹。抑扬顿挫,节奏明朗地飘向这边,远处的声音听起来多么无忧无虑。
艾莉欧特听到了久违的人声——亲切的人声。
伴着潺潺溪流的水声,人声也变得一样温柔了。
声音就在那个拐角,溪流淌过的地方。艾莉欧特朝汉克斯微笑,她在向他表示,我们终于可以不用避开任何人了,对吧?
汉克斯不忍心去破坏她美丽的希冀。连她白银色的长发也轻快起来了,在肩膀上跃跃起跳。
她低垂的小肩膀耸了起来,手紧紧拉住他的手臂,手指头捏着他的手肘窝。在走向拐角的路上,她紧紧盯着前方,又偶尔和汉克斯对视,露出幸福地笑脸。
汉克斯实在不忍心去破坏她美丽的希冀,也跟着笑了起来。
走过拐角。是一老人在收捕鱼的网——在那搅浑的浅水边上。
老人还没注意到他们,一味收着网,嘴里还唱着:“芜菁哟,芜菁,当你扎入土地,天空不要你了,土地也不要你了。你孤身一人,离开了你的同伴。”
“老伯,你说天空不要芜菁我相信,可土地为什么会不要芜菁了呢?”
老人停下手中的动作,抬起头。他的眼神略有吃惊,脸倒是半点也不抽搐。
艾莉欧特亲切地笑着,等着他回答。过了会儿,老人方才意识到失礼了,却也依旧沉着地说:
“芜菁不敢面对大地,所以只好扎入大地,只因大地不要它了。”
“那是什么意思呢?”艾莉欧特困惑地问。
老人笑了笑,继续收网,然后说:“公主殿下,如果我没猜错,您一定是我们的公主殿下。那么公主殿下,芜菁是无辜的,可芜菁没有办法。有时候,它所爱的一切都会反对它。”
“孤身一人,离开同伴也是因为同伴抛弃了它吗?”艾莉欧特问。
“哦,不,不是的,公主殿下。”老人把网收齐,里面有几条干瘪的鱼。
老人把鱼放入腰间的囊中,把网背在肩膀上,然后说:“亲爱的殿下,恕老夫不能给您行礼了,老夫只能这么给您弯腰,希望您不要动怒。”
“怎么会?”
“真是万幸,殿下,老夫感谢殿下。还有,刚才的话只是老夫的胡言乱语,不是什么特别的格言或者传说,还望殿下不要在意了。”
艾莉欧特摇摇头表示不在意。
“话说回来,殿下,您和您的骑士看起来很累,我想还是随我回到村子里休息可好?您别看老夫捕鱼,就以为老夫是个萨鲁芬人。请您务必明白,就算是摩尔人也是会捕鱼的,也是吃鱼肉的。特别是我们这里,离萨鲁芬也就隔着一个可望不可即的森林,捕鱼什么的也就是再自然不过了。”
“嗯,老伯,我理解,能带我去村子吗?村子还好吗?”
“好,村子很好,能带您去真是老夫三生有幸。老夫活这么多年,头一次见到殿下。殿下请别怀疑老夫,能认出殿下您是因为老夫听说过很多关于您的事,包括您在这高地森林的那一边不幸的遭遇。而老夫活了这么多年,进了格萨郡那么多次,虽然没去过其他别的什么大地方,但好歹见过殿下的肖像画,所以老夫认得很清楚呢。”
“我理解。”
“那么请随老夫来。”老人走上一条乡间小路。
“村子好,很好,您刚才这么问老夫,老夫没能说得很清楚,殿下,现在老夫为您说说现在的情况。事实上,殿下回来得正好,战争虽然打起来了,他们打得那么远,甚至都已经打下了布封城咯。可事情还没结束,殿下。大家都在积极准备着,随时准备把他们赶回去。”
这条乡间小路窄小,但是宁静宜人。偶尔有青鸟飞到旁边的蕨类处趴下,生硬地转着脑袋看着他们。
“布里斯要塞已经沦陷了,这是当然的,殿下,布里斯河的全部,是的,全部,都沦陷了。您看,殿下,这里离那里是多么近,他们只需稍稍骑马跑上几天就能到这里了。可他们正赶着往北打呢,想要一举攻下帝都,所以暂时忽略了这里,所以呢,殿下,这里很好。”
“他们不想打到这里来吗?”艾莉欧特问。
“那倒不一定,殿下,那倒是完全不一定了。”老夫走路的姿势非常奇怪,汉克斯早就发现他跛脚了,可艾莉欧特这才发现,忙关心地问起了老夫的状况。
“没事的,没事,殿下,老夫完全没事。都几十年了,自从老夫那老伴去世后,是的,老伴她得了肺病先走了,老夫那时这脚就跛了,几十年也都这么过来了,所以没事,殿下,没事。”
“话说回来,”老夫继续道,“虽然还没有打到这里来,可最近多少还是有些萨鲁芬的斥候出现。这也是情有可原的,殿下,情有可原。毕竟他们需要了解这里的情况。
“斥候有干什么坏事吗?”艾莉欧特有些担心。
“哦,殿下,您完全不用担心。他们虽然跑到这里来,但他们向我们宣扬他们的仁义之心。他们是斥候,只负责侦查和了解情况,不会杀我们这些无辜的老百姓。他们都很和善。”
“他们来过村子?”艾莉欧特更加担心了。
“是的,殿下,他们来过,可那又怎么样呢?殿下,我刚才说了,他们很好,只是在我们村子里问了些情况就走了,一根葱也没拿走呢,很好,殿下。”
“真的吗?一根葱也没拿走?”艾莉欧特很高兴,咧开嘴笑了。
“是的,一根葱也没拿走呢,殿下。”
他们到了村子,受到了村民的热烈欢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