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瓯的气候很奇特,天气已然颇冷但竹叶居然还是绿的。一阵风吹过来,竹林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仿佛天地之间似有异动一般,竹林间的山路上驰来几匹马。马上端坐着黑盔黑甲的骑士,他们面带狰狞面甲,腰中配着长刀。鞍韂上挂着长矛,马屁股上挂着箭袋。背后还背着劲弩。
这是云家的斥候,老规矩斥候总是远出五里。五里之后便是庞大的云家队伍,侍卫们忠实的执行着云侯的命令,因为远放斥候不止一次的就了大家性命。
虽然同为江南人,但云家侍卫也不习惯东瓯天气。披风被紧紧裹在身上,面甲下面垫了在北方才用的皮面具。脖子上还围了围巾,哗啦啦响的鳞甲下面是薄棉袄。
棉花这玩意不是一般的贵,长安城等闲人家穿不起轻薄暖和的棉袄。云家侍卫每人都有两套,棉衣还有棉裤是分着的。一套厚实,专门在数九寒冬穿着。另外一套薄些,可在春秋季节穿戴。
云侯的军队总是这么人性化,不但吃的一流连穿着都是一流。自然,这些棉花都是东胡送过来的。
黑甲骑士摘下挂在马脖子上的酒葫芦,铜皮壶那玩意虽然精致但装酒太少。远没酒葫芦喝着过瘾,云家的侍卫还是喜欢用这玩意乘酒。
一口清冽的大米酒下肚,从喉咙到胃里一阵灼烧感。热辣的感觉很快传遍全身,大王城的酒似乎比麦子酿的要好些,醇厚的口感让大汉的浑酒彻底沦为刷锅水。
酒葫芦刚刚挂好,眼角扫见竹林似乎不和谐的动了一下。
“喻……”当先的黑甲骑士勒住了战马,钉着马掌的马蹄子在石子路上踏得“咔咔”响。
“头!怎么了?莫非有什么不对?”骑士们纷纷摘下长弓,致命的翎羽已经搭上弓弦。只要有异动随时便会闪电射出。
“竹林里有人。”黑甲骑士望着碧淘不止的竹林道。
黑甲骑士说罢手中狼牙箭已然射了出去,就在说话的一瞬他已经发现那人的位置。
“啊……”一声悠长的惨叫划破竹林上空,斥候的这一箭好像捅了马蜂窝,无数箭矢从竹林是射出来。密集得好像夏日的冰雹,值得庆幸的是东瓯军用得弓没有云家弓箭强劲,青铜箭头击打在铁甲之上火花直冒,可没有一支穿透铠甲。
“叮……”一枚箭矢射在头盔之上,火花闪现之后便弹了开去。
“告警,竹林里有埋伏。”为首骑士一声招呼,负责烟火警讯的骑士掏出钻天猴在马鞍子上一划,丝丝火花便开始闪动。
“吱……!”“啪……!”一缕青烟在天上慢慢飘散。
“撤……”黑甲侍卫一挥手,便迅速脱离。斥候的责任的侦察,不是作战。如果能够避免,他们还是要先回去禀报这里的情况。
树林里射出的箭矢比较散乱,显然是仓促所导致。不过从箭矢的数量来看还是十分可观,一侧的竹林里至少埋伏着上前人。看另外一侧也是影影绰绰,估计也有不少人埋伏。
“混蛋,谁让你们射的。”欧贞杨用鞭子抽着手下这帮蠢货,这明显只是一队斥候。自己要伏击的对象是大队的汉军,居然让几个斥候就破了埋伏。
“将军,是他们看破了埋伏。先射的我们。”校尉无奈的诡辩。
“我们的弓射不穿他们的铠甲。”旁边一名小兵看着竹林外满地箭矢,无奈摇头。躺在地上的箭矢仿佛是在嘲笑他们,连对方的铠甲都射不穿。如何谈得上伏击,当神箭手射到头盔上那一箭被弹开,东瓯军卒的信心也瞬间崩塌下去。
欧贞杨无奈的看着散落一地的箭矢,扬起的马鞭缓缓放下。东瓯王吩咐他来这里伏击汉军,可没想到弓箭居然连人家的铠甲都射不穿。这仗还打个什么劲儿,二哥欧贞鸣文治武功远在自己之上。还不是被汉军杀得打败,现在还是生死不明。
“撤吧!”欧贞杨无奈的吩咐,连人家的铠甲都射不穿。那还伏击个屁啊,这里又不是山地想用滚木礌石都不可能。
“有埋伏?”云啸看了看眼前这几个家伙,只有两匹马各中了一箭,兽医正在延医。
云啸用手摸了摸头盔上留下的划痕,食指与拇指搓了一下。“这样的软弓连铠甲都射不穿,你们怕个蛋。让大院君去扫荡一下,不过估计这些家伙已经开始奔逃。伏击只要靠弓弩,他们连甲都射不穿还混个屁啊!”
云啸拍了拍傻笑的斥候,云家铠甲材料是钢。东瓯人的箭头是什么,他娘的是青铜。老子用青铜是因为你们没有铁甲,你们用青铜箭头就是作死了。精钢打制的铠甲,也是你们射得穿的。
非常臭屁的命令队伍继续开进,照这个速度。明天午时应该能够到达东欧城,云啸十分希望那东瓯王欧贞复是个有骨气的家伙。如果有凭借坚城与自己一战的勇气那就太好了。他可不想自己漫山遍野的与欧贞复玩躲猫猫。那游戏会死人的,能不玩还是尽量不玩的好。
大军无视东瓯人示威的举动,四轮马车碾断了那一地箭矢。不出云啸所料,欧贞杨带着自己的手下顺着竹林遁走。面对自己无法战胜的对手,这位东瓯王的弟弟明智选择了撤退。
东瓯王欧贞复要疯了,肇事的公孙诡逃得无影无踪。连带将鄱阳湖水匪还有鄱阳湖沿岸抢了个底朝天。敖龙也挂了,是去岳阳回来的家伙说的。据说死的非常凄惨,游说云啸的使臣带着礼物逃去了汉境。没个十年八年怕是找不到。
最能打的弟弟也没了踪迹,听说还在太姥山里面喝风。而自己昨天派出去伏击云家的欧贞杨疲惫的跑回来。他带来一个让人崩溃的消息,自家的弓箭居然射不穿云家的铠甲。
完了一切都完了,一连串的打击让欧贞复左摇右晃。他不明白,自己怎么就得罪了云家这头猛兽。欧贞杨的消息成为压垮欧贞复的最后一根稻草,连人家的铠甲都射不穿,还守个毛线。
“王兄,依臣弟看现在只有两条路可走。一是投降,不过似乎投降云家的人都没什么好下场,他们有杀俘的习惯。况且公孙诡那老王八蛋杀了云家重要家将,即便是投降云家也断然不会给咱们好果子。
二是弃城远遁,将能带走的都带走。带不走的咱们便留在这宫廷中,云家人贪财。若是因为收拾这些金银,便不会有人追赶我们。夜郎王与王兄关系亲近,咱们去投奔他可好。
过几年,待汉军撤走。咱们向夜郎王借些兵将,再杀回来也不是不可能。望王兄三思。”
欧贞杨已经失去继续战斗下去的勇气,他检查过那个被射死的士卒。一箭贯脑,整个头骨都被射穿。这是多么强劲的弓,听说对方还有更为强劲的弩箭。强弓劲弩之下这仗不打,已然是十成十的输定了。
“可是,这东欧城是祖宗基业。如果丢了,寡人有何面目见列祖列宗。”
“王兄,今日的撤退只不过是为了来日再打回来。当年越王勾践,十年卧薪尝胆,最后还不是击败强大的夫差。
王兄文韬武略尤在那勾践之上,怎的就不能带着弟兄们杀回来。夺回祖宗基业。”
“罢了,罢了。吾弟带着人连夜收拾,咱们去夜郎。我与那撒骂夜郎国主撩是结拜的兄弟,到了哪里有一个安身之处应该不难。
你二哥还在太姥山中,派人去通知他。让他转道是夜郎寻咱们,咱们兄弟在夜郎卧薪尝胆,争取早日杀回来。”
欧贞复的话语里带着哭腔,自己生活在东欧城一辈子。没想到如今却要被迫离开,不知为何他居然想到了吴王刘濞父子。同样是战败避祸,同样是被云家追杀。最后,却在这东瓯城外被剧孟击杀。连人头都被割了,送给汉家皇帝。那自己会不会步刘濞后尘?欧贞复的心惴惴不安。
欧贞杨带着兵将们迅速收拾着各种细软,金子捡大块的装。珍宝捡值钱的拿,宫女捡漂亮的带。凡是带不走的也不毁弃。欧贞杨需要用这些东西阻碍云家的追击,金银这玩意最是缠腿。有多少任性游侠,看了这些黄白之物都拔不动腿,更何况那些苦大兵。
在欧贞杨的眼里,云家的那些黑甲侍卫只不过是一些受过训练的泥腿子而已。见到这些金银,说不定会内讧打起来。
在他的有意为之之下,细碎的金银在王宫中被扔得到处都是。王宫里人仰马嘶乱哄哄的闹腾了一个晚上,无关宫人全被赶出王宫每人发些遣散费便算了事。
待到第二天黎明,紧闭的东瓯城门轰然洞开。无数车马钻出东欧城,向着南方疾进。
太阳照例从东方升起,东欧城的居民们心惊胆战了一个晚上。他们忽然发现街头多了许多王宫里的人。
一则恐怖的消息迅速在传播,东瓯王跑了。他们没人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