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们一个个长大了,随着陆遥的离开,107栋的小伙伴也都相继地考上了大学,周铭锻不负重望地被保送至北京航天航空大学,而周铭铸也眼见着到了填报志愿的时刻。往年的这个时候,高考生的家庭里总会拿着志愿表左思右想地决定不下来,周家不一样,周宏达和周铭铸内心都有自己的打算,都说教育孩子要母慈子孝,可是一到周铭铸的问题家里必是鸡飞狗跳。
“凭啥?我考大学,凭啥就听你的!?”周铭铸的脖子硬得像只斗鸡。
“我是你老子!”周宏达就想不明白了,都是一个爹妈生的,咋就差距那么大,周铭锻是年年的三好学生、优秀干部,周铭铸是天天的上蹿下跳、惹是生非。
“妈,你说我爸讲不讲理,又不是他上大学,他凭啥替我做主?也是,他又考不上。”周铭铸求救于母亲。
“铸子,怎么说话呢,要不是年轻时你爷爷家孩子多负担重,你爸怎么着也能拿个至少大专,老周,你也是,这上大学你多少也要听听儿子的想法吧?哪怕最后你再给拿主意呢。”老周的妻子是出了名的好脾气,对于爷俩间的争执从来都是和稀泥的角色。
“行了,妈,你还是做饭去吧,完全没有立场。”周铭铸转头又和周宏达比划上了:“我就要去军校!就您儿子这体格,不去卫国戍边,您不觉得是个遗憾吗?”
“去什么军校,就你那破马张飞的,军校要你?老实去个工业大学、工程学院得了,机械制造、汽车加工,还有什么数控操作,都挺适合你的嘛,回来进到国兴厂,接过爸爸手中的枪……啊不,螺丝刀。”周宏达拿笔在他相中的院校上画着圈圈。
“我不想学机械制造,我不要搞汽车加工……我要进海事学院、去炮兵学院、去装甲兵学院,我要扛真枪,我要把我的本事都用在军事制造上,国兴厂……玩儿去!”周铭铸在周宏达画过的圈圈上打着叉叉。
周宏达将学校名录抓起一下子砸在了周铭铸的头上:“你个小兔崽子,反了天了你,还国兴厂玩儿去,你让我和你妈都玩儿去得了呗!”
“干啥呀?我都十八了,成人了,你还打我!?以前我就琢磨,我和我姐是一奶同胞啊,怎么着我姐就冰雪聪明的,我就痴呆傻笨的,现在我看出来了,就是您打的,还总打我头!”周铭铸一下子跳了起来。
“你就是八十了,我也是你老子,只要我活着,你就得听我的!”周宏达从书桌前站起来:“我告诉你,你要是敢填什么军事院校,别说我把你志愿表给你撕了!”
“你要把我志愿表撕了,我就把这房子拆了!”周铭铸说完这句话就向外跑,他知道接下来的一定是周宏达跟在他屁股后面的追打,这种常态已经维系了十几年了。
“周叔,你怎么又打我铸子哥了?他又惹您生气了?铸子哥,你都多大了,还惹周叔生气。”温暖一开门就看到了如兔子一般地周铭铸,紧接着气势汹汹的周宏达也跟了进来,她立刻拉住了周宏达的手,试图消灭周宏达的怒火。
“你给我站那儿,小兔崽子,我告诉你,你要是敢报什么军事院校,你别说我削死你!”周宏达站在那里喘着粗气。
“保家卫国,有啥不好?”跑在前面的周铭铸回头看着父亲,一脸严肃地表达着自己的想法。
“你滚边儿拉去!你保家卫国?你不够给部队找麻烦的,我告诉你,你是汽车子弟,以后你的事业就在这汽车上!少给我想那些个乱七八糟的!”周宏达背着手离开温暖的家。
“周叔,您不进来坐会儿啊?”温暖礼貌地打着招呼。
“不坐了,你劝劝他,劝完了让他赶紧回家,真是反天了!”周宏达说着走下了楼。
周铭铸气鼓鼓地坐在温暖的家里,也只有在这里周宏达才不会追着他打,他左思右想地琢磨不透,考军校在父亲这里怎么就成了乱七八糟的,不是说“一人当兵,全家光荣嘛”。
“你可真行,填个志愿也能和周叔叔吵一架,全楼都能听到周叔的愤怒。”闻讯来到温暖家的岳小月同样想不明白,周铭铸都这么大了,为什么不可以规划自己的未来。
“你呀,就是不会好好说话,干嘛非得和周叔顶着干呢?”温暖为岳小月和周铭铸一人冲了一杯咖啡,这种洋玩意当时也只有温暖家才有了。
周铭铸拿起杯子就往嘴里送,一下子烫得他直蹦:“呜呼,烫死我了,我好好说话?那他咋不和我好好说呢?都说晓之以理,动之以情,我爸那是晓之以嗓门儿,动之以武力。”
“就你这性格,去部队也是那刺头兵,周叔叔也是为部队领导担心。”温暖看周铭铸气得鼓鼓囊塞的样子就想笑。
“反正去哪儿我也不想进国兴厂,你不是也不愿意我进国兴厂嘛?”周铭铸歪着脑袋看着岳小月。
“那我也没让你和周叔叔吵架啊,周叔叔也真是的,男孩子当兵不是很好嘛,正好也规置一下你这匹野马。”岳小月有些失望地摆弄着手指头。
“就是呢,到时候我从军校一出来,就凭哥这身材,哥这长相,还有这派头,小军装这么一穿,帅!”周铭铸不停地举起右手,做着不标准的军礼。
“你要是能学机械制造或者数控专业,回到咱厂里就是工程师、设计员,这可能是周叔叔最希望的。当然了,就算是你不喜欢回厂子,你学了这些东西,毕业了也可以去部队啊,甚至是军工厂,一样的。”温暖的劝慰总是至情至理。
“小月,你说,我听你的。”周铭铸就喜欢听岳小月的想法。
“第一步先考上大学,别的再说。”岳小月突然想明白了,考上大学才是第一要务,以周铭铸现在这说好不坏的成绩,想考军校哪那么容易。
“啥意思?”周铭铸一下子被岳小月的说法搞懵了,“要不说你们小丫头片子没个准主意,真不如我姐,哎呀我的姐呀……”周铭锻从小到大就疼着护着这个弟弟,现在周铭铸是真想她啊,两个同年同月同日生的姐弟,偏偏姐姐早上了一年学,要不两个人现在也能有个商量,想到此,周铭铸在内心里深深叹了口气。
温暖拿起家里的电话:“给锻子姐打电话,看她怎么说。”
“这也问我?周铭铸!你长没长脑子?军校一年比一年分高,就凭你那半吊子成绩,你老实儿地听我的,机械制造这类的专业是工科类,竞争不像其他专业那么激烈,而且你那么好的天赋不干这个你想干啥?你能干啥?要我说,爸揍你也不多,该!”电话里的周铭锻没等周铭铸开口呢,劈头盖脸就给周铭铸一顿骂,周铭铸拿着电话傻到眼睛都直了。
“这还是我姐吗?啥意思啊?她是不是被我爸给策反了?”周铭铸没想到一向站在他这边的姐姐居然也转变了立场。
在报考志愿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里,周铭铸败下阵来了,他听从了周宏达的想法、周铭锻的建议,心不甘情不愿地把一二三志愿全部填成了和汽车制造相关的专业。在填完志愿的一段时间里,周铭铸脸上一点笑容都没有,甚至在高考前的两次模拟考上成绩一落千丈,即使周宏达气得双脚直蹦,周铭铸也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
“铸子哥,铸子哥,你给我站那儿!”温暖跟在周铭铸的屁股后面撵了半里地,终于拉住了这头倔驴。
“干啥?”
“周叔说你你也别不高兴,就你现在的成绩考大专都是问题。”温暖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考不上拉倒,反正也不是我想学的专业。”周铭铸的倔脾气真是随了周宏达。
“那你就别学了!”温暖终于忍不住发脾气了:“你成天在我和小月面前吹牛,说等长大了让我们坐你研制的新型汽车、飞机、火箭,就你这个样子,以后我们就看看你小时候做的电瓶车就行了。”
“哎,小丫头片子!”周铭铸刚要开口,却见不远处岳小月正看着他:“啥意思,你俩?小月,我不想学那些个专业不也是为了你嘛,是你说的,你不喜欢我进到汽车生产第一线。”
“我是不喜欢!我还不喜欢你这副没志气的样子呢!国兴厂是咱们北华市的骄傲,未来还可能是全中国的骄傲,我干嘛不让你回国兴厂?我是不想让你进车间,车间里伤手断指的,哪年没点事,特别是一想到我爸……”岳小月摆弄着自己的小手,眼泪禁不住就要掉下来了,父亲早年因公倒在车间里的阴影一直在岳小月心头不曾散去。
“哎呀,哎呀,你别哭啊,我也不想报那个专业啊,我这不也算是曲线救国嘛,先考大学再琢磨未来的事业,谁说以后我就一定要进厂?小月,你别这样,我保证不管考上啥我都好好学,为了你!大不了我考研究生,留校当老师,做科研,我保证不进生产第一线!”如果不是自己还是高中生,如果不是旁边有个温暖站在那里,周铭铸恨不能一把拥岳小月进怀,许给她一个未来。
看着那个不服输的周铭铸回来了,温暖不禁笑了,她相信父亲温建军的那句话不久就会实现的:周铭铸这小子,未来一定是一个不可多得的技术型人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