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北一年的时间有四五个月是在零下度过的,这幢楼已经有三十年的历史了,当初还是刚建厂时,苏联友人帮助建起来的,红砖碧瓦,有中国传统的特色,但是屋内三米五的高举架和窄小的窗子也极具了苏联的特色,能住上这样的房子不知道是多少在国兴厂上班人的梦想,太年轻的是没啥戏了,能住上个单身宿舍就不错了,像陆平安这样的大部分都住进了独立的单元门。
昨天又下了好大一场雪,陆平安的橡胶底大棉鞋踩在上面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刘新秀说了,明天无论发生什么她都要搬进来,除非地震,而陆平安内心也很清楚,刘新秀搬进新家后,未来他的家将会是大震小震、各种地震加余震了。
刘新秀人漂亮、嗓子好,下乡的时候做了人人羡慕的村广播员,回城虽然没有分配,可是架不住她人美会说,直接招进了厂工会,当时工会还有个知青厂,刘新秀进了知青厂挑起了女工之家负责人的工作,尽管只是大集体合同工,追她的小伙子也是排着长队找人说亲,可是刘新秀似乎谁也看不上,晃来晃去的就成了大龄女青年。在一次厂表彰大会上,上台领奖发言的岳明宇就那么没有理由地闯进了刘新秀的心里,理由很简单,岳明宇长得帅,人踏实,别的,刘新秀再也没说出什么特殊的理由来。岳明宇是打心眼儿里疼爱刘新秀的,用旁人的话讲,老岳的眼睛里就两人:一个媳妇,一个闺女,可就是这么一个好男人,为了救陆平安就生生地被吊车上的重物砸死了,死的时候样子很是吓人。
“明宇,一会儿我和小月就去我们的新家了,你说你这人啊,跟我们娘俩挤在这半间屋里几年,如今咱真的有自己的房了,你却不在了,没福啊。”刘新秀说着说着,就感觉到鼻子一酸,有两滴清清的东西落在了岳明宇的遗像上。
“妈,你怎么了?”岳小月爬进了刘新秀的怀里,八岁的小丫头跟妈还是那么腻乎,软乎乎的小手抹在刘新秀的脸上。
“妈高兴啊,以后咱有了新家,你可以有一张属于自己的小床,不再和妈挤在这一张单人床上,你还可以有自己的桌子写作业看书,妈再给你买个台灯……”刘新秀搂着女儿畅想着新生活,生活总是要继续的。
陆平安带着一股寒气冲进屋里:“东西收拾好了吧?”
“陆叔叔。”岳小月兔子一样地冲进陆平安的怀里,小手在陆平安的脸上一顿摸,这几年来陆平安给她的关怀让她和陆平安之间的感情如同父女。
刘新秀拉过岳小月:“叔叔身上凉,车来了吗?”刘新秀整理一下额前的刘海,上班、带孩子、收拾东西,一天的劳顿下来,依然没有让这个美丽的女人失去光彩。
“来了,外面候着呢。”陆平安快速地扛起屋里的一个大木箱子,一手拎着一个大包裹,走出家门,刘新秀跟在后面一手领着岳小月,一手拎着一个大网兜,里面的锅碗瓢盆发出叮叮当当的声音。
这条长长的走廊,刘新秀已经走过快十年了,她从厌恶到习惯,直至今天的离开,刘新秀也说不清到底是什么滋味。每天这个时候各家各户都开始做饭了,满走廊的油烟,满走廊的粗门大嗓,饭菜的味道夹杂着走廊尽头飘来的公共厕所的味道。
“听说是她找房产科长闹了一次,就有房子了。”
“哎哟,这么简单吗?到底是闹了一次,还是睡了一次?”
“真有意思,我家老头子都干了十年了,我们还没分到房子呢,呸!”
“陆平安,你这么好,能不能也让给我们家一间房啊?”
“就是呢,先进不是得让着我们这些落后的嘛,我家五口人现在还没分到房呢。”
“谁让你老婆那么能生。”
“那是我能干,身体好!”
……
陆平安没有理会周遭的眼光和话语,刘新秀领着岳小月更是不停歇地向前迈着步,嘈杂的声音,阴暗的灯光,呛眼的油烟,还有这些年的光景,刘新秀想把所有的一切尽快地抛向脑后,把所有的烦扰隔绝在世界之外,有一间小屋,一盏温暖的灯,然后看着岳小月长大。
红砖老楼上用白漆清晰地涂写了三个数字107,国兴厂的发展从这数字就可以看得出来了,那时候的宿舍楼从1栋一点一点地盖起来,盖到了四百多栋,如果说前两百栋是中苏友谊的见证,那么这后来两百多栋就是国兴厂的发展与壮大了。那时候生活区里还没有照明设施,家家户户夜晚出门都是靠楼梯上昏黄的灯和手里的电筒,居民楼前的照明也仅仅是依靠各家各户窗子里透出的灯光。
“周叔,周叔,你别打他了。”周铭铸从楼里冲出来的时候,后面跟着的是怒火中烧的周宏达和紧张到不能自己的温暖。
从小到大周铭铸没少挨打,今天听说他居然跳上温建军的车,把车给打着火了,吓得大人们连拉带扯地把他从车上拽下来,并一五一十地向下班回家的周宏达做了汇报,结果可想而知,周铭铸再次点燃了周宏达的怒火,这不是小孩子淘气的事情,而是关乎到生命安全!
“小兔崽子,真是越活越完犊子了,敢开车了,我再借你两胆儿,你是不是开飞机去了!?”周宏达从楼里撵到楼外。
“我长大了就去开飞机,破汽车,我还不稀得开呢!”周铭铸这个冻死不下驴的主儿,从来不知道说句软话。
“小瘪犊子,破汽车,你给我造出来一辆看看,我真是给你脸了!”周宏达抓起门口的一把破扫帚就撇了出去,整整地落在了拉满了东西的平板车上,距离坐在平板车上的岳小月仅仅十公分的距离。
“你谁啊?爸,你看着点儿啊,打着人了,哎,你谁啊?”
“铸子,是不是又淘气了?”陆平安拿起破扫把丢在地上,一巴掌拍在周铭铸的屁股上。
“我叫岳小月。”岳小月的声音突然响了起来,真好听。
“这名好听,我就应该叫周小周,我爸没文化,我叫周铭铸,我爸铸造工人。”周铭铸向岳小月伸出手,岳小月也伸出小手在周铭铸的手上拍了一下,两人咯咯地笑了出来。
“孩子们让开,搬东西了啊。”陆平安上前欲搬东西。
“东西我自己搬吧,你先上去吧。”刘新秀阻止陆平安的一下步动作,因为她知道林梅马上就会从屋子里冲出来。
“大东西我总得帮你搬一下吧?你一个女的,得折腾到啥时候。”陆平安知道刘新秀担心的是什么,可让他这么大冷天里把一车的东西丢给这娘儿俩,搁谁那也说不过去。
“就是就是,新秀,都是邻居,你就别客气了,大家伸把手,搬得快。”周宏达是个热心人,眼下早已把周铭铸惹祸的事丢在一边儿了。
“阿姨好。”陆遥不知道从哪儿冒了出来。
“我儿子,生他的时候还多亏了你家岳明宇。”陆平安拍拍陆遥的头,当初生陆遥的时候,林梅早产,陆平安在值夜班,是岳明宇抱着林梅跑到医院,救了这母子一命,所以,陆平安觉得自己欠岳明宇的一辈子都还不完。儿子一条命,自己一条命,照顾好刘新秀娘俩的生活是他陆平安下半辈子永远卸不掉的责任。
“真好,小遥,以后小月妹妹的功课就交给你了啊。”刘新秀拍了拍陆遥的脸。
“慢点儿,慢点儿!”周铭铸的声音突然从旁边传来,大家回过头,眼见着周铭铸已经向岳小月伸出手来,虽然只大了岳小月两岁,但周铭铸已经高出了她整整一头,把这么个小女孩抱下车来并不是什么难事,“就受不了你们这些个大人,这天不冷啊,站在那里问候来问候去的。”周铭铸说话从来不拐弯抹角,本来嘛,死冷寒天的,也不知道这些个大人在想什么,看看这小丫头冻的,眉毛都上了层霜。
“周铭铸,你慢点儿,别摔着小妹妹,要不要我帮忙啊?”这种时候陆遥一定不会出手的,谁知道这个小女孩啥脾气,谁知道抱她的时候会不会哭,万一摔了破了她可承担不起,周铭铸这个二百五。
“岳小月?”温暖凑了过来,两个同班同学没想到这个时候居然成了邻居。
“温暖,你家也在这儿啊?”岳小月的眼睛亮了,她以为到这里就没有朋友了,想不到班上最好的好朋友居然也住在这里。
“铸子,你是喜欢小月啊,还是喜欢小暖啊?”有大人开始拿小孩子打趣了,当初周宏达总是和温建军开玩笑“你要是不嫌弃咱俩就噶亲家。”
“都是我妹子,我都喜欢。”周铭铸咧着嘴笑着。
那时候大家的业余生活总是贫乏的,门里门外的凑在一起热闹地扯天聊地一番就是最大的快乐了。
陆遥几步小跑过去打开单元门,这种眼力见儿可不是谁都能有的,让他没有想到的是周铭铸居然把岳小月放了下来,陆遥放在门上的手尴尬停在那里,拿下来也不是,不拿下来也不是。
“在这儿待着,背风,还能看见你妈。”周铭铸摘下围巾围在了岳小月的脖子上,“捂严实点儿,死冷的,鼻子冻掉就不好看了。”周铭铸手笨,摆弄了半天才把围巾整个捂在了岳小月的脸上、脖子上,虽然很难看,但在场所有的人却能够感受到他的细心与呵护。
“周铭铸!你欠儿不欠儿?哪儿都有你,真是记吃不记打,赶紧回家写作业!看咱爸一会儿再打你!”周铭锻,周铭铸的同胞姐姐,两人就差了五分钟,但在学习和懂事方面完全可以甩掉周铭铸两条街。
“哎呀,我的姐,你别叫唤了,差点把我吓死,你在这儿等着哈,别乱动,动了就找不到你了。”周铭铸摘下自己的帽子放在地上,“你就坐这儿。”
“哥哥,你冷吗?”岳小月吃力地从包裹她的大衣袖子里伸出小手,那时候孩子的衣服都朝大了买,大了做,买上一次就能穿个三两年。
“哥不冷。”周铭铸这声哥说得周围的大人瞬间安静,周铭铸从衣兜里掏出一块糖:“大白兔……哥给你扒开哈,这还是我爸他们去上海学习拿回来的呢,我都没舍得吃。”看着周铭铸细心地扒掉糖纸,然后将糖块放进岳小月的嘴里,岳小月笑得比那大白兔糖还要甜。
陆遥扶着门,看着岳小月,这小丫头可真好看,这个楼里平时除了温暖和周铭锻很少有同龄的女孩了,温暖那是个温室里的小花,平时都在房间里宅着,周铭锻性格跟爷们儿似的,现如今从天而降个“岳妹妹”,不仅是周铭铸要彰显他的男儿本色,陆遥也充满着好奇。
“我就住你家隔壁,以后你要是有啥不会的题就问我,有什么做不了的事就找我,谁欺负你,你也找我……”陆遥和岳小月套着近乎。
“找你有啥用,你还得我罩着呢。”周铭铸抱着一大堆东西从两人身边路过。
“我找温暖,我俩是同学。”岳小月看向温暖,温暖走过来拉着岳小月,两个小女孩在学校就交好,现在住在一起了,两人内心美得不得了。
刘新秀拿着一堆东西向楼里走去的时候,被陆平安拦了下来:“哎呀,你放那儿,一堆男人呢,用不着你一个女人伸手,照顾好孩子,要不你就先上楼弄点儿热乎东西吃。”
“刚搬来,厨房的东西都堆在那儿呢,没办法做饭。”刘新秀看着热心帮忙的邻居,心底泛起阵阵暖意。
“上我家,让林梅煮点儿热乎面条吃。”
“还是算了吧,”刘新秀最不喜欢听到林梅的名字,陆平安是个简单且善良的人,过于简单的思维往往会把事情弄得更为糟糕,“哪儿还对付不了一口饭。”
“陆平安!”林梅的大嗓门儿将陆遥整个人的思绪打断,陆遥最看不上母亲这一点,粗门大嗓的,张嘴就能听到她那呛人的家庭妇女的味道,虽说林梅有正式工作吧,虽说也是人人羡慕的国营工,但一个管仓库的能有多少文化,“我还以为你加班呢,原来是给人家加班去了?”
“新秀一个人带孩子搬家忙不过来,我就伸把手。”这一幕陆平安早已料想到了,所以林梅的愤怒并没有耽误他手里的活。
“差不多了,你回去吧,那几件零七八碎的我自己弄就行。”刘新秀背对着林梅,她实在是懒得多看林梅一眼。
“刘新秀,房子是怎么来的你我心知肚明,我家陆平安手里没房子,家里没票子,而且男人也就这么一个,没有多余库存,你要是想改嫁,吱一声,我给你介绍,以后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最好别做啥不要脸的事!”林梅的嘴像刀子,一上又一下地往刘新秀的心里扎。
“脸长在我这儿,要不要是我的事,至于你家老陆,你要实在不放心,就把他拴在你裤腰带上!我提醒你一下,林梅,气大伤身,为了看住陆平安,你最好长命百岁,万一哪天有点意外,他可真就是别人的了。”刘新秀的话深深刺激着林梅。
“好的,这话我记下了,万一我有意外,你想着帮陆平安把把关!”林梅说话总是狠叨叨的。
“行嘞。”刘新秀挑衅着一笑,抱着东西绕过林梅向楼里走去。
热闹总会散去,当刘新秀所有的东西都搬进屋里时,邻居们也各自回家了,只有陆遥还围在岳小月身边,以后他们就住在一个单元门里了,有这么一个漂亮的小妹妹出来进去的,陆遥觉得生活平添了许多乐趣。
“陆遥!吃饭!”林梅大着嗓门儿恨不能全楼都听见,她完全清楚儿子此时在什么地方,真是大妖精勾引爹,小妖精勾引儿啊,这败家的男人怎么都喜欢往别人家屋里钻。
“你妈叫你吃饭呢,快回去吧。”刘新秀皱了一下眉头,她完全明白林梅这大嗓门儿就是喊给她听的。
陆平安在厨房里转来转去,眼睛不时地看向刘新秀的家门,今天晚上刘新秀那里一定是清锅冷灶:“让她们娘俩一起来吃吧,不差那两双筷子。”
“叫呗,不叫你这饭我看也是吃不下去。”林梅连挖苦带讽刺的说话方式已经十几年了,陆平安对她的忍让不是因为怕,而是因为他不想一个家每天都是硝烟弥漫,“刘新秀!带着孩子一起来吃吧。”林梅把锅敲得很响,幸好锅的质量不错,否则这锅早就漏了。
一脚门里一脚门外的陆遥听到这句话,立马回头高兴地:“秀姨,小月妹妹,来我家吃饭了。”
按说,人们的注意力是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而转变的,陆平安和林梅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早已淡出了人们的记忆,特别是随着陆遥的出生这个家庭似乎也变得稳固起来,即使当年刘新秀嫁给了陆平安的同门师兄弟,大家也没有提起彼此的过往,可是造物弄人啊,刘新秀居然又生生地搬到了林梅的眼前。
大人们的恩怨孩子们是无法得知的,他们只活在自己纯真的快乐里。单说周铭铸就已经有大举动了,他软磨硬泡地从废品收购站里用八十个玻璃弹珠换回来一个破旧电瓶,把周铭锻小时候的手推车拆得七零八落,画的图纸七扭八歪。
“你干啥呢?谁让你动我的推车的?”周铭锻知道弟弟喜欢拆来装去,但这么大的工程她还是第一次见。
“哎呀呀,姐,你小点儿声,电瓶都让你吓没电了,反正你这车你也不用了,送我。”周铭铸头都不抬地专注于自己的手工制作中。
“我不用你也不能瞎弄啊,你还我。”周铭锻上去就抢弟弟手里的工具,周铭铸一抬手,手上的扳手直接刮到了周铭锻的脸上,周铭锻鼻子直接被碰出了血。
“哎妈呀,姐,你鼻子出血了,快点儿,快洗洗去。”周铭铸丢下扳手拉周铭锻,却被周铭锻一下子甩开了。
“我不去,我就让血这么流,我让咱爸妈看看我有个多么有出息的弟弟,为了一个新搬来的丫头片子,把自己的同胞姐姐打得头破血流。”周铭锻的倔强从小就看出来了。
“姐,姐,我错了,我错了,你说我这扳手也不是故意的,我更不是故意的,亲姐,来来来,用我袖子擦。”周铭铸用袖口子在周铭锻脸上划拉着……直到温暖的出现,这尴尬的场面才戛然而止。
“锻子姐你也别怪他,是我告诉他小月要过生日的。”温暖小心翼翼地为周铭锻擦拭着脸上的血迹:“别动别动,一会儿我再给你用凉水敷敷,要不明天会肿的。”
“岳小月过生日你告诉他干什么,人家过个生日,这给他欠儿的。”周铭锻的鼻子里塞上了棉球,说出的话带着浓重的鼻音。
“我爸说,小月的爸爸是因公殉职,小月连生日蛋糕都没吃过,现在我们是邻居了,也是好朋友了,就想着给她过个难忘的生日。”温暖收起了小药箱,身为医生的女儿,小朋友之间有个小磕小碰的都会找她来帮忙。
“那也不能拆我的车啊……”周铭锻小声地叨咕着,“就算拆是不是也得问问我。”
“姐,你就别计较了,我错了,你这样,我这个月的零花钱都归你行不?五毛钱呢!”周铭铸认错的态度很诚恳。
“拉倒吧,你那五毛钱早就被你各种错误给扣没了,还指你呢。”周铭锻看向周铭铸做的小车,“你那么弄不行,电瓶该烧了,得换个粗点的线,笨死你。”
“还有这轮子,你看你看……”周铭铸拿着图纸给周铭锻看着。
“什么呀?这不挺好嘛。”
“转速转速……明显不一样嘛,前轮转速比后轮快。”周铭铸眼睛都快贴到车轮子上了。
“我怎么没看出来?”
“你能看出来啥,算了,我问爸去,爸爸爸爸……”周铭铸扯着嗓门儿叫唤着,只见一手拎着做好的车子,一手拿着图纸找到周宏达。
“哎呀呀呀,这大嗓门子,全楼都能听见,让狗撵了?”正在看书的周宏达摘下眼睛看着周铭铸。
“您看,这是我弄的车,这是闸皮子、这是链条子,一按这儿,喏,车子发动了,可是你看这后轮的速度明显跟不上前轮啊,这一跑起来车头肯定得掉啊。”周铭铸满脑袋汗地跟周宏达白话着。
“不用看,肯定是齿轮不对。”周宏达看都没看就诊断出来“病因”在哪里了。
“对呀,我这两个齿轮大小不一样,我以为影响不大呢,你真是我的神爸!”周铭铸张着黑乎乎的小手就往周宏达身上窜:“爸,你们车间这玩意多,你帮我弄两个呗。”
“你躲我远点儿,我嫌你脏,答案告诉你了,其他的自己解决,还想让我从车间给你拿东西,我告诉你那是国家的!”周宏达照着周铭铸的屁股就是一下子。
“行了行了,我知道国家的,真是的。”有了明确答案的周铭铸顾不得跟父亲过多纠缠齿轮的事儿,他要继续完成他的大作去,岳小月的生日很快就要到来了。
岳小月本以为今年的生日和往年没啥区别,早起妈妈给煮个鸡蛋做碗面条便也过了,却没想到,温暖神秘兮兮地把岳小月带到了自己的家里,屋里一片漆黑,生日蛋糕上的蜡烛点燃时,岳小月愣住了,这是她的第八个生日,三岁以前的记忆早已经随着时光流逝了,而接下来的几个生日就是她和妈妈两个人,今天居然有小伙伴为她买来了花花绿绿的生日蛋糕,要知道岳小月从没吃过这玩意。
“祝小月生日快乐。”温暖拍着手为岳小月唱着生日快乐歌,一早晨她从父亲那里要来了五块钱,五块钱啊,可是个不小的数字,但是想到女儿是为好朋友买生日蛋糕,温建军毫不犹豫地答应了,他为有这样有爱心的女儿感到骄傲。
“谢谢温暖,我都没吃过这个呢。”岳小月的口水都快流出来了。
“真的啊?那以后我让你每年都有生日蛋糕吃。”温暖用手指轻轻地蘸了一下上面的奶油塞进岳小月的嘴里:“甜吗?”
岳小月使劲地咂巴着嘴,美美地笑着:“我可以拿一块回去给妈妈吗?”
温暖用力地点着头。
“还有惊喜呢,当当当当……”温暖突然拉开了自己家仓库的门,周铭铸头顶饭盆骑着小电瓶车从里面冲了出来,周铭锻跟在后面摇旗呐喊。
“艾玛呀,憋死我了!岳小月小妹妹,这是由国兴厂铸造车间著名机修工人周宏达之子周铭铸亲自研制生产出来的最新型友谊牌电瓶车,祝你生日快乐!”周铭铸走下车,向岳小月做了个极为绅士的请的姿势,岳小月战战兢兢地坐在了上面。
从这一天起,107栋居民楼下多了一辆小孩子玩耍的电瓶车,虽然这电瓶车也让周铭铸再次被周宏达劈头盖脸地骂了一顿,但是却成为了岳小月最为珍视的生日礼物,也记载了孩子们最纯美的童年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