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关于金鹿皮哨子的故事。
主要人物
布里克希·宾伯
马铃薯花威希斯
跳蚤吉米
西拉斯·巴克希比
弗里茨·爱斯伯克斯
西克斯比克斯迪克斯
水箱清洗工杰森·斯奎福
收破烂的哈巴库克
哈巴库克的两个女儿
两只蓝老鼠
马戏团的人
电影演员
出租车司机
金鹿皮哨子的魔力
布里克希·宾伯从小到大都在寻找运气。要是她在地上发现一只马蹄铁,她就会捡回家,用一条丝带拴好,挂在自己卧室的墙上。她会从手指缝间,或是从胳膊下看月亮,也会把头向右肩偏看月亮—可从来不会把头向左肩偏看月亮,从来不。只要听有人提到有关土拨鼠的事情—无论什么事情—她都会很留意。她还会留意,二月二号土拨鼠会不会从洞里出来,看自己的影子。
如果她梦见了洋葱,她知道第二天她将发现一把银勺子。如果她梦见了小鱼,她知道第二天她将遇上一个陌生男人,他会叫她的名字。从小到大,她都在寻找运气。
这件事发生的时候,她十六岁,是个大姑娘了,穿着垂到脚面的长裙。她正要去邮局,想看看她的密友—马铃薯花威希斯——有没有给她寄信来;或者她最好的朋友—跳蚤吉米——有没有给她寄信来,跳蚤吉米和她的友谊一直很稳固。
跳蚤吉米是一个善于攀爬的人,他攀爬过摩天大楼、旗杆和烟囱,是个有名的高空作业修建工。布里克希·宾伯很喜欢他,有一小部分是因为他攀登很厉害,但更多是因为他是个口哨音乐家。
每次布里克希对吉米说,“我的心里充满悲伤,我想要你替我赶走悲伤”,吉米就会自然地吹起悦耳的口哨来,直到把布里克希心中的悲伤全部吹散。
去邮局的路上,布里克希发现路中间有一个金鹿皮哨子。这个哨子从何而来,又为什么会被丢在这儿,她一无所知,也没人告诉她。“真走运!”她自言自语道,然后快速地捡起了它。
于是,她将哨子带回家,用一条链子将它系好,挂在脖子上。
一个金鹿皮哨子与一个普通的哨子完全不是一回事,但是她不知道,也没人告诉她。金鹿皮哨子是有魔力的。如果一个具有魔力的东西控制了你,你完全无可奈何。
于是,布里克希·宾伯的脖子上挂上了一条系着金鹿皮哨子的链子。金鹿皮哨子拥有魔力,魔力时时刻刻发挥着作用,可她对此一无所知。
“当你遇到第一个名字里有一个‘斯’的男人,你会神魂颠倒地爱上他。”金鹿皮哨子里那一直沉默的魔力这样说。
布里克希·宾伯走出了邮局,又停下脚步返回去,去问那个邮局的职员是不是真的没有她的信,那位职员名叫西拉斯·巴克希比。整整六个星期,他一直陪伴着布里克希·宾伯。他们一起去跳舞,一起坐着干草车出游,一起去野餐,一起玩乐。
金鹿皮哨子被系在一条链子上,挂在女孩的脖子上,持续不断地发挥着魔力。它说:“你将遇到的下一个男人,他的名字里有两个‘斯’,你必会不顾一切,神魂颠倒地爱上他。”
她遇上了一位高中校长,他的名字叫弗里茨·爱斯伯克斯。布里克希的目光落在他身上,冲着他微笑。整整六个星期,他一直陪伴着布里克希·宾伯。他们一起去跳舞,一起坐着干草车出游,一起去野餐,一起玩乐。
“你为什么要和他在一起?”她的亲戚们问。
“他身上有魔力。”布里克希回答,“我无法自拔—这是魔法的力量。”
“他的一只脚比另一只大—你怎么能跟他在一起?”他们问道。
她只是说:“这是魔法的力量。”
当然,女孩脖子上的金鹿皮哨子一直发挥着魔力。它说:“如果你遇见一个名字里有三个‘斯’的男人,你一定会神魂颠倒地爱上他。”
一个晚上,在公共广场举办的音乐会上,她遇上了西克斯比克斯迪克斯。她的目光落在了他身上,冲着他微笑。毫无办法,整整六个星期,他一直陪伴着布里克希·宾伯。他们一起去跳舞,一起坐着干草车出游,一起去野餐,一起玩乐。
“你为什么要和他在一起?他就知道玩音乐。”她的亲戚们对她说。
她回答:“这是魔法的力量—我无法自拔。”
一天,她向水箱俯下身,倾听水拍在水箱木板上的声音。这时,金鹿皮哨子从她脖颈间戴的链子上滑了下来,落进了水里。
“我的好运没了。”布里克希说。她走回家,打了两通电话。一通打给西克斯比克斯迪克斯,告诉他,她晚上不能去跟他约会了。另一通电话打给了跳蚤吉米,那位高空作业修建工。
“来吧,我的心里充满悲伤,我想要你帮我赶走悲伤。”她对电话那头的跳蚤吉米这样说。
所以,如果你发现了一个金鹿皮哨子,要多加小心。它具有魔力。它会让你神魂颠倒地爱上一个男人,他的名字里有一个“斯”。或者,它会对你做出其他的怪事,因为不同的金鹿皮哨子具有不同的魔力。
爆米花帽子、爆米花手套和爆米花鞋子
杰森·斯奎福是一个水箱清洗工。他有一头黄绿色的头发。当他举起一桶一桶的淤泥和污物时,如果你朝水箱下面望去,借着他那头黄绿色的头发闪现的光泽,你就能确定他在哪儿,能在黑暗的水箱里把他辨认出来。
有时水桶翻了,淤泥和污物扣在他头顶,顺着他的脑袋流下去,将他黄绿色头发盖住了,那样一来,你就很难确定他在哪儿了。当他清理水箱时,你也很难在黑暗的水箱里把他辨认出来。
一天,杰森·斯奎福来到宾伯家门前,敲响了门。“我有没有弄错?”他对布里克希·宾伯的母亲宾伯夫人说,“您叫我来清理您后院的水箱,我没弄错吧?”
“你一点也没有弄错。”宾伯夫人说,“欢迎你,就如同欢迎春日盛开的百花,嗒啦啦。”
“那我就干起来了,去清洗水箱,嗒啦啦。”他对宾伯夫人说。“干这个我拿手。”他又说,他那漂亮的手指穿过自己黄绿色的头发,闪闪发亮的黄绿色头发。
他开始清洗水箱。布里克希·宾伯来到后院,朝水箱里望去。一片漆黑。除了黑暗,什么都看不见。慢慢地,她看见了什么黄绿色的东西。她盯着它看,不一会儿,她看出来了,原来那是杰森·斯奎福的脑袋和头发。她这才知道是有人在清洗水箱,是杰森·斯奎福正在干活。于是,她哼着嗒啦啦,转身回到屋里,告诉她的妈妈杰森·斯奎福正在干活。
最后一桶淤泥和污物被清出了水箱,杰森·斯奎福也出来了。他眯起眼睛看着水桶底,好像有什么东西在闪闪发光。他把手伸进淤泥和污物里,摸出了那个闪闪发光的东西。
正是布里克希·宾伯丢掉的那个金鹿皮哨子,原先吊在一条金链上,挂在她的脖颈上。一星期前,当她低头向水箱里看时,金鹿皮哨子掉下去了。
正是那个掉落的金鹿皮哨子啊,闪闪发亮,光彩夺目,像一个幸福的标志。
“真走运!”杰森·斯奎福说,将手指在他黄绿色的头发上擦了擦。然后,他将金鹿皮哨子放进背心口袋,又对自己说:“真走运啊!”
那天晚上六点刚过一点儿,杰森·斯奎福回到家中,向妻子和女儿们问了好。她们都笑了起来,笑得就好像有谁在挠她们的痒痒。
“有好笑的事发生吗?”他说。
“你就是那件好笑的事啊。”她们又笑起来,笑得就好像有谁在挠她们的痒痒。
于是她们指给他看。他的帽子变成了爆米花帽子,他的手套也变成了爆米花手套,他的鞋子也变成了爆米花鞋子。他不知道金鹿皮哨子有魔力,并一直在持续不断地发挥着魔力。他不知道那装在他背心口袋里的金鹿皮哨子正在说:“你的名字中有一个‘福’字,而且你拥有这样的幸福和快乐,正因如此,你得有一顶爆米花帽子、一副爆米花手套和一双爆米花鞋子。”
第二天早上,他戴上了另外一顶帽子、另外一副手套,穿上了另外一双鞋子。当他刚穿戴齐整,帽子、手套和鞋子就一下子又变成了爆米花。
他试遍了他所有的帽子、手套和鞋子。通通是这样,一旦他穿戴好,它们立刻变成了爆米花。
他去了商店,买了一顶新帽子、一副新手套和一双新鞋子。当他刚穿戴齐整,它们就变成了爆米花。
于是,他决定戴着爆米花帽子、爆米花手套,穿着爆米花鞋子去干活。
奶油泡芙村的人们喜欢看到他走到街上,去清洗水箱。五六个街区外的人们也能看到他戴着爆米花帽子和爆米花手套,穿着爆米花鞋子,走来走去,走去走来。
当他在水箱里时,孩子们都喜欢向水箱底望,看着他干活。要是没有淤泥啊污物啊落在他头上,就很容易看见他。白晃晃的爆米花照亮了整个水箱。
当然啦,有时候白白的爆米花会沾满黑乎乎的淤泥和污物。因此,当杰森·斯奎福爬上来走回家时,他看上去就不那么惹人注目了。
对杰森·斯奎福来说,这个冬天可真古怪。
“这可真要命,真是要命。”他自言自语道,“这下子,我没法子一个人好好地走路了。我走到大街上,人人都看着我。
“要是我碰上送葬的,连抬棺人都笑话我的爆米花帽子。要是我碰上结婚的,那些人都把米往我身上撒,好像我既是新郎又是新娘似的。
“无论我走到哪儿,马儿们都想啃我的帽子。今年冬天,马儿们都吃掉我三顶帽子了。我一不留神把一只手套掉在地上,小鸡们马上就过来把它吃掉了。”
接着,杰森·斯奎福改变了想法。他开始骄傲起来。
“我总想要一顶雪白的漂亮帽子,不就跟这顶爆米花帽子一样吗?”他自言自语道,“我总想要一副雪白的漂亮手套和一双雪白的漂亮鞋子,不正跟这副爆米花手套和这双爆米花鞋子一样吗?”
小孩子们冲他叫:“雪人!呀—嘚—嗒—嘚—哒,雪人!”这个时候,他只是高高地扬起胳膊,对孩子们挥挥手,表示他以这副模样为荣。
“大家都那么关注我。”他自言自语道,“我可真是与众不同—难道不是吗?”
他把右手放在左手上,自个儿跟自个儿握了握手,说:“你看起来真是棒极了。”
一天,他决定把背心给扔了。背心口袋里装着金鹿皮哨子,那个有魔力的金鹿皮哨子,那魔力说:“你的名字中有一个‘福’字,你拥有这样的幸福和快乐,正因如此,你得有一顶爆米花帽子、一副爆米花手套和一双爆米花鞋子。”
是的,他把背心扔了。他把背心里装着金鹿皮哨子的事忘了个精光。
他把背心给了一个收破烂的人。那个收破烂的人把装着金鹿皮哨子的背心放进袋子里,背在肩上,走了。
从此以后,杰森·斯奎福就与其他人没有什么不同了。他的帽子再也不会变成爆米花,他的手套也变不成爆米花,他的鞋子也变不成爆米花了。
每当杰森·斯奎福在下面清洗水箱,有人向下看时,或是有人看见他走在大街上时,他们总能从他那闪闪发亮的黄绿色头发认出他。
所以,假如你的名字中有一个“福”字,要是你拾到一个金鹿皮哨子,你要多加小心。要记得:不同的哨子有不同的魔力。
收破烂的哈巴库克
收破烂的哈巴库克回家了。他一天的活儿干完了,太阳下山了,街灯也亮起来了。小偷们纷纷出动。这个时间,不适合一个诚实的收破烂的挨家挨户敲门问:“有破烂吗?”或者问:“有破烂吗?有瓶子吗?有骨头吗?”或者问:“有破烂吗?有瓶子吗?有骨头吗?有破铜烂铁吗?有破烂得谁也没法穿了的旧鞋子吗?有旧衣服吗?有旧外套吗?有旧裤子吗?有旧背心吗?你有的旧衣服我都要。”
是的,收破烂的哈巴库克回家了。他弓着背把粗麻布袋背在肩上,那麻布袋里拱起老大一块,正是那件旧背心。就是那件杰森·斯奎福扔出门,扔给收破烂的哈巴库克的旧背心,那件装着有魔力的金鹿皮哨子的旧背心。
收破烂的哈巴库克像往常一样回了家,坐下来吃晚饭。跟往常一样,他咂巴着嘴,饱餐了一顿鲜鱼。然后,他走进后院的一间简陋的小木屋里,打开麻布口袋,把东西一样一样地分类摆好,像往常一样—回到家,打开麻布口袋,把东西分类摆好。
他整理的最后一件东西就是那件背心,口袋里装着金鹿皮哨子的那件背心。“穿上吧—这件还不错,”他看着背心说,“这是一件幸运背心。”于是,他将右胳膊穿过背心右边的袖口,左胳膊穿过背心左边的袖口,这么一来,他就把旧背心妥帖地穿上了身。
第二天早上,收破烂的哈巴库克吻别了妻子,吻别了十八岁的女儿,吻别了十九岁的女儿,跟往常一样,匆匆忙忙地和她们吻别,边吻边说道:“如果不能再早些回来的话,我也会很快回来的。到该回来的时候,我就会回来了。”
于是,收破烂的哈巴库克就离开了家,他刚走到大街上,这时,发生了一件事。一只蓝老鼠站到了他的右肩上,一只蓝老鼠站到了他的左肩上。他只有把头转向两只老鼠时,才能看到它们。
它们就在那儿,紧贴着他的耳朵。他能感觉到老鼠们的胡须尖儿贴着他的耳朵。
“收破烂这么多年,我从来没遇到过这种事。”他说,“两只蓝鼠儿贴着我的耳朵站着。它们明知道它们对我说啥我都会听见,可它们却一声也不吭。”
于是,收破烂的哈巴库克走了两条街、三条街、四条街。他眯起他的右眼,斜瞟了一眼右肩上的那只蓝老鼠,又眯起他的左眼,斜瞟了一眼左肩上的那只蓝老鼠。
“要是我站在什么人的肩膀上,胡须紧挨着人家的耳朵,我是要跟人家说上几句话的。”他嘀咕道。
当然,他对金鹿皮哨子和它的魔力一无所知。他背心口袋里那个有魔力的金鹿皮哨子说:“因为你的名字里有一个‘哈’字和一个‘克’字,所以会有两只蓝老鼠站在你的肩膀上,一只蓝老鼠贴着你的右耳朵,一只蓝老鼠贴着你的左耳朵。”
生意好极了。收破烂的哈巴库克从来没有收到过这么多的破烂。
“要再来哦,你和你的幸运蓝鼠儿,要再来哦。”人们对他说。他们从地窖里和阁楼里搜罗了好多瓶子、骨头、破铜烂铁给他,还有旧鞋子、旧外套、旧裤子和旧背心。
每天早上,当他来到大街上,肩膀上站着两只蓝老鼠。蓝老鼠们眨巴着眼睛,直视着前方,嚼着自个儿的胡须,时不时地弄得收破烂的老哈巴库克耳朵痒痒的。有时,女人们从前门廊里跑出来看他,说:“嗯,要是他不是一个古怪又神秘的收破烂的老头,要是那两只不是古怪又神秘的蓝鼠儿,才不会这样受欢迎!”
金鹿皮哨子一直在散发着魔力,它说着:“只要收破烂的老哈巴库克一直收留那两只蓝老鼠,他就会一直幸运下去—可一旦他把一只蓝老鼠卖了,他的一个女儿就会嫁给一个出租车司机;要是他把另一只蓝老鼠也卖了,他的另一个女儿就会嫁给一个电影演员。”
接下来,可怕的事发生了:来了个马戏团的人。“我要买一只你的蓝老鼠,我出一千块,付现金。”他花言巧语道,“要是你把两只蓝老鼠都卖给我,我就出两千块,现金。”
“让我瞧瞧两千块现金堆成一堆有多少,我一个人用一个麻布口袋能不能把它们装回家。”收破烂的哈巴库克回答。
马戏团的人就去了银行,取回了现金—美钞。
“这些现钞是上等的丝绸料子做的,是国家政府为共和国印制的,能使生意兴隆、市场繁荣。”马戏团的人花言巧语地说。
“上—等—丝—绸。”他又花言巧语地说道,两根手指还在收破烂的哈巴库克鼻子下边晃晃。
“成交!”收破烂的哈巴库克说,“成交!满满一麻布口袋的现钞。我会告诉我太太,这是国家政府为共和国印制的,能使生意兴隆、市场繁荣。”
然后,他吻了吻右耳边的蓝老鼠,又吻了吻左耳边的蓝老鼠,将它们交到马戏团男人的手里。
就这样,过了一个月,他十八岁的女儿就嫁给了一个出租车司机。这人对顾客倒是一直很礼貌,可对太太却从来都不好。
就这样,他十九岁的女儿嫁给了一个电影演员。在电影里这个演员倒是又体贴又友善,可忙完了一天回到家里,他对太太可没有这么好脾气。
后来,那件装着金鹿皮哨子的背心被那个出租车司机偷走了,从收破烂的哈巴库克手里偷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