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对于我的惊呼充耳不闻,毫不减速的冲到城门下。谢天谢地,不知为什么城楼上竟然没岗哨,否则我们这样冒冒失失的闯过来,早就被他们乱箭射死了。
勒停住马,中山狼跃下地面,再将我抱下马。他用力拍着厚重的城门高声喊道:“开门!本将军要求见你们皇上,快开门!”
我冒出一身冷汗,这只狼竟然连在敌国城门前都这么猖狂,真服他了!
半晌,也没有听到应声的。我不由感到奇怪,看白天重兵防守的架势,这里应该是连只苍蝇都飞不过来的。但今晚我们不但安然无恙的来到对方城门下,竟然连高声喊门他们都听不到,这……实在太不合情理了。
使劲拽一把中山狼,提醒道:“也许他们睡着了,趁着他们还没醒的时候咱们快回去吧!不然性命堪忧!”
中山狼不理,见喊了许久都无人理睬,便恼怒的抬起脚踹门。我倒吸一口凉气,劝道:“你别这样好不好?咱家的门你踹也就踹了,这门万万踹不得啊!被他们发现我们俩都会不得好死的!再说凤天翔很可能已回凤凰王朝了,你再闹也没用!”
最后一句话很有效的阻止了他的胡闹,他沮丧的转回身,脸上的表情痛苦绝望到让我的心脏都抽搐起来。
爱怜的将他搂进怀里宽慰道:“别难过了,其实我们有过一段快乐的日子就足够了,人这一辈子这么长,哪能天天快乐!太快乐太幸福老天爷也会嫉妒的!”说到最后我已泣不成声。
“迎春……”他未语泪先流,莹亮的月光下,当着我的面他落下了男儿泪。一种前所未见的无力挫败情绪浮现在他的脸上,他紧紧抱住我,哽咽难休。
正当我们两人抱头悲啼的时候,头顶上却突然响起声音:“下面掉眼泪的是孙大将军吗?”
此言一出,我们两人都大吃一惊。中山狼忙抹净眼泪向上面望了一眼,见城楼上站着几名官兵,不由恼羞成怒的喝道:“谁掉眼泪啦,你小子睡花了眼胡说八言多半梦游还没醒是不是!凤天翔呢?本将军要见他,快开城门!”说完再在城门上狠狠补踹一脚。
“皇上在日落前就回凤凰王朝去了!他老人家临行前都吩咐过了,说如果今晚子时前孙将军过来叫城门先不理,等你哭够了再跟你说话!”城楼上的人不紧不慢的陈述着事情经过,但楼下的老孙听后却气得直磨牙。
“混帐!这个狗日的!”中山狼气得简直要抓狂,对城门就是一通狠踢狂砸。
城楼上却再也没有了动静,任由老孙闹腾,反正城门结实的很,相信凭他的拳头绝对砸不开的。
我含泪劝了半天才让他冷静下来,看了看头顶已经升至中天的圆月,悲凉的绝望感再次爬上两人的心头。
都没有再说话,两人依着城门慢慢滑坐在地。虽是初夏季节,但边塞的夜风还是很凉,我慢慢解下身上的风衣,这是临出门前他亲手为我穿上的。
既使到了这种紧急绝望的地步,他还是这般的细心。有他的这份爱陪伴我到最后,我觉得死得也不亏。
紧紧的靠在他宽阔结实的怀里,将风衣覆盖在我们两人的身上,一起静静的望着当空的浩月,慢慢的注视着它偏西。
“听说这种毒发作时的症状会全身发热,因为血液会沸腾!”我怯怯地再往他怀里靠近一点。
他已是喉堵气噎,半晌只说出两个字:“别怕。”
“不怕,”我埋首在他的胸前,喃喃道:“有你陪着我,我……不怕。”
此时我终于体会到,其实死亡并不是最可怕的,可怕的是等待死亡的过程,这实在是一种精神上的酷刑,几乎可以让意志薄弱的人崩溃,连同身边的人——一起崩溃!
“迎春……你不要怕,在奈何桥前等我几天!”他俯首吻我头发的时候,有热泪溅落在我的脖颈里。“等为你修建起陵墓,我会陪你一起上路。”
这句话惊到了我,连忙抬起头擦把眼泪正色道:“你不要做傻事!我们都走了小格怎么办?他已经失去了母亲难道还忍心再让他失去父亲?不行!你一定要好好活下去,把他抚养成人,等娶儿媳妇的时候,你……你就领着他们到我的墓前给我看一眼就好了!哇……”说到最后又失声痛哭起来。
“你这个傻瓜,净说这些挠人心的话,是不是生怕我心碎得不够彻底!”他哽咽着将脸贴在我的脸上,两人互相以泪洗面。
就这样,在西域国的城门前,我们相拥对泣。浩月当空,成片的胡杨木在夜风吹拂下婆娑生姿,空旷寂寥的边塞在月光下显出一种粗犷的原始韵味。
哭一阵笑一阵再说一阵,我们在这个夜晚几乎说完了所有心底的话。等到心里完全空落下来的时候,疲倦涌上心头,不知是谁先睡着的,总之我们就在一种前所未有的解脱情绪里一起沉入了梦乡……
早晨,我们睡得正香,忽然被头顶一阵鸣锣声惊醒过来。皱着眉头,我还没来得及抗议,中山狼先骂骂咧咧的喊出声:“是谁敲锣?想死吗?不知道本将军在睡觉……”
“就是,真缺德!怎么这样啊!”所谓夫唱妇随,我连忙应和。
中山狼突然咽住后面的喝骂,双目死死的瞪住我,好像在看一只怪物。
我被他看得有点发毛,怯怯地问道:“怎么啦?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他抿起嘴唇把我上上下下打量许久,再抬头看看头顶高挂的太阳,然后伸手捏捏我的腮帮,最后一拍大腿:“贾迎春,你又耍了我一次!你这个女人……”一语未毕激动泪流,这次是喜出望外的开心之泪。
经他提醒我才发现自己竟然还安然无恙的站在太阳底下,狂喜不由涌上心头,忙拉起他的胳膊用力咬了一口,如愿听到他的痛呼,高兴的跳起来,欢呼道:“我还活着!哈哈哈……我还活着!”
劫后余生的巨大喜悦冲击着两颗脆弱不堪的心脏,两人又笑又跳又叫,光顾高兴一时忘了顾及形象,直到城楼再次响起鸣锣声时,才惊觉到自己刚才的举止有点像开了枷锁的猴子。
“谁是章含韵?我们皇上有东西要转交给姑娘!”那城楼上的军官喊道,听声音明明就是昨晚上喊话的那位。
“没有章含韵,只有本将军的夫人,告诉你们皇上以后都不许再给她乱取名字!”中山狼大为不满,接着质问道:“有东西转交,昨晚为什么不说?”
“皇上交待过的,等早晨看到你们俩像猴子似的又跳又叫时再说!”
一口气嗝在胸口,我和老孙差点气得背过气去,这凤天翔也太欺负人了吧!他就这样把我们俩吃得死死的,连什么时候有什么反应都了如指掌,真败给他了!
城门打开了,那军官一个人走出来的,恭恭敬敬的将一只绣花布口袋递给我,然后又回去了,城门也随之关闭。
看着鼓鼓囊囊的布袋,在中山狼怀疑的目光,我只好坦然打开它。里面是一只风干的沙漠玫瑰,如火般的娇艳,花枝上还系着一条漂亮的细绸带,看着老孙的脸色黑青下来,我也不敢多端详,免得让他误会我睹物思人。忙再往布袋里伸进手摸了一阵,就只有一封信了。抬头望了中山狼一眼,示意他没有我的允许不许过来偷看,因为这是属于我的私人信件。
对于我经常反复强调的自由和空间,他是明白的。所以,尽管很忿然,他还是乖乖的站在原地没有动。
最近一段时间的调教很有效啊,他比起以前可算是进步好多,起码已懂得尊重别人的隐私!对他投以赞许的目光,我展开信纸,异香顿时扑鼻而来。精致的花笺上写满秀丽的蝇头小楷:
含韵,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已经回到凤凰王朝并且刚刚经历了一场生死边缘的徘徊。我想聪明如你看到这里应该能猜出事情的大该,没错,昨晚正是我蜕皮重生的日子。
有一件事一直没敢告诉你,怕你会对我失望。可惜,就算你不知道的情况下也还是同样的没有选择我!对于你的移情别恋说不怨恨是假的,不过现在我已淡然。
其实我蜕皮的日期是固定的,就是每年的五月十五。我在这夜的经历你是亲眼目睹过的,那惨相就不必多做赘述。这晚我是没有能力宠幸任何女人的!只要是被我宠幸过的女人,最多不可能活过一年!
我一直压抑忍耐着自己的欲望就是因为这个原因,含韵,我爱你!所以我不忍伤害你,你可能理解我的心?眼看着心爱的女人就在眼前,却不能碰你!这份折磨和煎熬外人无法体会。
原打算跟你做一辈子的对面夫妻,可惜,你不给我这个机会!这样……也好,起码在他身边你可以享受一个女人应有的欢乐,这恰恰是我给不了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