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蟒飞快地吐着蛇信,房子一般大小的蟒首红光吞吐不定,十几米的长舌带着怒意探出,把黄素贞的气味卷回来。
百见骑在巨蟒后颈,眯起眼睛思考着什么。
除了黄素贞的气味,还有一个熟人的气味,同样散在空气里。
汽车尾灯消失在密林中。
妖界处处都是这种参天大树和广袤的绿色植物,空气清新不清新另说,不认路的家伙到这里是指定迷路的。就是百见自己不见得能在这里如履平地,得依赖座下巨蟒的辨息术「蛇信子是帮助蛇闻味道」才能不至于迷失在这无穷无尽的森林里。
妖界的建筑其实和人间是一样的,如果仔细说起来,妖界应该像是一个结界「平行世界」的地方,拥有所有人间界的东西。可无奈那些妖不懂欣赏,暴殄天物,比如把紫禁城改成了厕所然后住在城外的洞穴里什么的。
改成居住区卖出去多好,吃喝不愁。
百见驭着巨蟒一头扎进密林。
“喂我说你这裤子是不是法力不足了,怎么搁这儿停下?车轮子的痕迹还有呢。”程雪堂停下车看着那件裤子定在半空,保持着半侧的姿势一动不动。
李修缘哼哼:“你也知道我法力不足啊,先拿几个万年灵芝出来给我回点魔,再不然就弄几份吃的过来等MP自己涨吧。”
“有热乎的耳光要不要来几个刺激刺激经验升个级然后血魔全满?”
“好吧法力其实还是够的……”
李修缘瞬间认怂。挨巴掌他倒是不怕,就是怕挨了巴掌啥用没有,要是有人跟他讲让别人扇他一个耳光就给一万他肯定会抱着别人大腿叫爹要求扇自己。
“降龙罗汉混到你这个样子也只能说是绝无仅有了。你想想你在人间的大名,活佛济公陈浩明,法号道济,‘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坐’,怎么能混成一个道士的?专业不对口哇!”
“你是不知道!”李修缘没好气地说,“我本来还以为仙界能有多好,听他们讲一个个仙福永享寿与天齐的,都是吹牛。什么西方极乐世界,那就是个西天劳动公司,靠着门槛低给饭吃发展起来的东西,最后才能和天庭长生公司并驾齐驱。CEO南海观世音在人间原来是个拉皮条的,因为撮合过董事长金蝉子的爹娘好上了生下他出来,就沾了金蝉子的光死了以后升到西天做了菩萨;那个BOSS如来更是抠门。从人间招了些人上来,对外宣称十八罗汉五百力士,其实就是主要干活的,我们十八个是小工头,下面的人归我们管。做出成绩是老板的,干的差了是我们的,还拖欠工资不给,他全身都是金子随便剪个指甲下来都能把工钱补上,可每次都攒起来熬成一锅抹在脑袋上,他又没有头发抹个球啊,就是想让我们给他白干!”
“你以为这就结束了?不不不还没完呢。在这种情况下肯定有人得反抗投诉吧?这如来就想了一招:先随便找个理由把不安分的打下人间历练,惩恶扬善,救济百姓,给佛教添了不知道多少信徒,多少香油钱,最后再提上来,把职位还给他。这样一来,一边宣传他怎么怎么样宽容怎么怎么样仁慈,一边又给他洗脑,让他把以前的事忘了「了却前缘,不染俗世」,继续给他们干,也就不记得压迫继续没日没夜地干。你说这招损不损,我现在打死都不想回那鬼地方去了,人间多好,有酒有肉,不像西天只发工作餐,白菜萝卜馒头,永远都是这些喂猪猪都不吃的东西……苦啊!”
程雪堂憋了半天,终究是没能把话说出口。
其实天庭长生公司还不如西天呢……
老总程月,通过不正当的手段把前任领导张百忍踢掉自己当了总裁,几百年前下属天蓬调戏秘书嫦娥于是被转到高老庄分公司当了个总监,表面上升官了暗地里已经脱离了总公司,明升暗降,后来实在混不下去了跑到西天当了个净坛使,说白了就是个收餐盘的。但因为是神可以自愈,在西天大食堂做的红烧肉招揽了大批顾客,生意火爆。
再说嫦娥,那可真是个命苦的寡妇,原来天蓬也不丑,玉树临风一表人才,可是在高老庄分公司长期的艰苦工作环境下渐渐长了张猪脸,导致嫦娥终日不吃猪肉,最后抑郁成疾,不得不去月宫精神病院疗养。那里除了一个妄想着自己砍着一棵砍不断的树的人和一只有暴露癖的贱兔子之外就没有活物了,可怜呐!
嫦娥天蓬这对也就算了,二郎神,知道吧。
那是谁?天庭战神,二郎真君,多有所为啊,可是现在呢,挂了个“天庭宠物饲育员”的头衔,整天和猫啊狗啊虎啊狮啊人啊什么的打交道,你都没见过,整天发癫痫一样一会儿学猫叫一会儿学狗爬。太上老君亲自过来看了一下说这是一个人和动物在一起太久了导致的习性相近,再这样下去二郎真君恐怕智商不保还是在兜率大医院住几天为好。
程月那周扒皮想着不就是一个二郎真君么疯了大不了再推动舆论随便换个稻草人上去也看不出来花啥钱啊。这不,我来人间之前二郎神刚刚进了月宫……
还有各种什么神仙,月老说好听是牵红线的,那不过是纺织厂的工头;王母娘娘倒是没什么变化,不过养小生养得人尽皆知,靠着程月为招揽人心的救济金勉强活了下去;玉皇大帝则是这边的法定代表人,除了吃喝拉撒睡之外全被神主管着软禁,无所事事酗酒滋事,在哮天犬担任局长的天庭警局里也是常客,总是进了出出了进。
“唉真是……卧槽!”
程雪堂大惊失色,一条红黄条纹的大蛇冷不防出现在车前,凶猛地吐着猩红的信子直冲过来。
汽车前挡玻璃破碎,程雪堂已经拉开车门闪了出去,却发现李修缘仍在后座,丝毫没有动弹的迹象。
“出来啊!”程雪堂大吼。
李修缘冷笑一声,镇定自若:“我堂堂一个降龙罗汉,虽说是个工头,但怎么着也比这些地龙强!”
金光四射,脑袋钻进车里的大蛇疯狂地扭动着身体,好像一条触手抽打着周围的地面,草根泥土碎石飞溅,挣扎许久才没了动静,像是死了。
李修缘狼狈不堪地滚出了车大口喘气。
“厉害啊,这才几分钟蛇就不动了,降龙罗汉的名头真不是白来的啊……”程雪堂蹲在他身边指指点点,“看那蛇的眼神,不甘中带着绝望,欣喜中含着悲伤,就像是被挠痒痒笑疯之后一样半死不活地瘫着,厉害厉害。”
不是像,就是痒得它笑疯了。那是百年的大蛇,死都不能让它这么失态,除了挠痒痒之外是没有办法的……
话说挠蛇可真是惊险啊……那么大张嘴咧起来也好看不到哪去……不过金光码倒是很有用的法术,至少别人看不到我这么挫……
“嘶!”
从草丛里又窜出一条与刚才无异的大蛇,把二人吓了一大跳。
大蛇游到瘫蛇边上嘶嘶地叫唤,随即又在车后隐着,用尾巴把轮胎一个个戳爆;最后伏在地上警惕地看着程雪堂和李修缘。
“呐,这是蛇在决定要不要对猎物下手。你看啊,它吐舌头根据气味来判断我们的体形,如果它觉得可以吞下去的话就会把身子盘起来……对,你看就是现在这样的形状……”李修缘对着那条盘起的巨蛇努努嘴,凶蛇大致呈倒三角形的脑袋不断改变方向,眼神感觉很厉害可是什么也看不出来。
二人是真的不懂蛇的眼神。
“嘶!”
(我兄弟是不是你们弄伤的!)
李修缘提防着大蛇,它好像暂时没有进攻的打算。
“嘶!”
(如果你们愿意把我兄弟救活我可以放你们一条生路!)
程雪堂好像察觉出了什么,觉得蛇应该是在和他们交流,于是壮着胆子推了一把李修缘:“去,和它说两句!”
“敢情不是你去啊!”李修缘硬着头皮上阵,无奈地也喊了声“嘶”。
他哪里懂什么蛇语,更不知道蛇是用腹部摩擦地面产生的震动交流,吐信子的方式只是为了表达谈判的意思。
于是在蛇看来……
“嘶。”
(长年命。)
“嘶?”大蛇不安地吐着信子。
(これはどういう意味ですか?)
李修缘无可奈何却又毫无头绪地又说了句对他来说无意义的“嘶”。
(就是我!)
“嘶!”大蛇面露凶芒。
(给你个机会,要是能把我兄弟救回来我就放你们走!)
“嘶。”
(不要。)
“嘶!”
(我可以把你们带出去,只要你让那条家伙醒过来!)
“嘶。”
(呵呵。)
大蛇扭动着身子,好像下定了决心。
“嘶!”
(我可以把那个女人救过来,然后把蛇窟打开。这是最后的让步!)
“嘶。”
(哦。)
李修缘觉得自己跟傻子一样指望着蛇能听懂他的话,自嘲着笑笑。
大蛇张开嘴一口吞掉了李修缘。
老子好言相劝你不听,还哦,哦你妹哦!
程雪堂目瞪口呆地看着蛇腹里的凸起,看来和蛇族交涉失败的结果还真不是一般人承受得起的。
从裤兜里摸出一张黄纸符,上面是用朱砂写的鬼画符,因为上面唯一能看懂的汉字是“替”,所以程雪堂就叫它替身符。
符纸自燃,程雪堂一扬手,符纸随风飘荡。她之前在李修缘背后也粘了一张,它可以把物品互相传送替换。
符纸落在了舌头上。
长舌带着符纸飞回大蛇口中,替身符发动。
李修缘还没来得及理解发生了什么,自己就被大蛇啊呜没了,随后好像又被吐出来含在嘴里。
李修缘何许人也?那是佛祖聘来的工头……罗汉,不说别的,最起码的反应还是有的,当机立断撑起大蛇上下颚,明白自己要是松了手恐怕只能下辈子再去当罗汉了。
巨蛇的毒牙在李修缘眼前,他惊恐地看着黄色毒液落在地上,草木立刻干枯成灰。
好毒的心肠!
要是它不小心喝了自己的毒会怎么样?
李修缘异想天开。
程雪堂当了一回好汉。
好汉不吃眼前亏。
“降龙大哥你撑住啊等我找人回来揍死他丫的!”
笑话,自己一个女孩子送什么死啊,虽然有些对不起降龙……我会去捞你魂的放心吧!
灰白色巨蟒从程雪堂的头顶腾空而起落在她身前,迅速盘起蛇身,借势冲出,狠狠咬住大蛇七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