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皮莱、哈伯和纳布也进来看了,但各人反应不尽相同。至少水手认为这个灾难后果相当严重。纳布因找到了主人,高兴劲儿尚未过去,所以对眼前的天灾不以为然。哈伯多多少少地跟水手有着同样的感受。而斯皮莱见状却说:“说真的,彭克罗夫,我觉得这是小事一桩。”
“可我们没有火了,连火种也没了呀!”水手喊道。
“有工程师在,怕什么呀!他会有办法生火的。”记者安慰水手道。
“用什么生火?”
“什么也不用!”
水手无话可说了。他同其他伙伴一样,对史密斯工程师信服有加,认为他是一切科学与全部人类智慧的化身。与他生活在荒岛上,宛如生活在美国的一个工业发达的城市。有了他,什么都不会缺少的,所以不必杞人忧天。即使有人跑来对他们说,这儿将要火山爆发,毁于一旦,他们也会铿锵有力地回答:“赛勒斯在这儿,听他指挥!”
工程师仍旧睡着未醒。他们把他抬到中间的通道里,为他在那儿铺了一张垫着海藻的床铺,柔软舒适。工程师睡得舒服,恢复得就快,胜过吃任何营养食物。
夜幕降临,气温下降,冷得厉害。“壁炉”遭到破坏,四处漏风,寒风直往里灌。大家怕冻着工程师,纷纷把自己的外套或背心脱下,盖在他的身上。
哈伯和纳布捡了不少石蛏回来,凑合着当作晚餐。海水涨潮时漫到高高的岩石上,留下了许多可食用海藻。这种海藻属鹿角菜科的马尾藻,晒干之后能产生一种营养极为丰富的胶状物质。哈伯顺便弄了不少回来,也可充作晚餐。大家吃了许多石蛏,又吃了一些海藻,觉得味道还不错。这是亚洲沿海地区土著人的一种主要食物。
“不用担心,”水手说道,“赛勒斯先生会帮助我们摆脱困境的。”但是,天气越来越冷,大家又无御寒的办法,不免心急如焚。水手更是着急万分,老在想法子弄火,纳布也在帮他试着。他找到一些干苔藓,又用两块卵石相击,火星倒是有了点,但苔藓并不易燃,怎么也点不着。水手又试着用两块木头相互摩擦——钻木取火——但仍然是徒劳无益,木块倒是在发热,但就那么一点点热量,还没有累得浑身冒汗的他俩热哪。干了有一个多小时,累得够呛,却不见成果,惹得水手火冒三丈,狠命地把木块扔了。“我再也不相信土著人的这种钻木取火的方法了,”水手发狠道,“我的两条胳膊都快要断了,也没见有一点火星冒出来!”
彭克罗夫没有道理地否定了这种取火方法。土著人确实是这么取火的,但木质很重要,不是所有的木头都能钻火。此外,还有个技巧问题,水手看来是没有掌握这种技巧。
水手在一旁生着闷气,哈伯却把他扔掉的两块木头捡了起来,更加用力地摩擦着。水手看少年如此卖力,便忍不住笑了起来。
“摩擦吧,孩子,使劲摩擦。”水手嘲讽道。
“我是想摩擦,但也想暖暖身子,免得冻着。”哈伯说。
结果仍然令人失望,当晚看来是怎么也生不了火了。工程师是不会被这种小事难住的,记者是这么认为的,可是工程师现在躺在沙地上,帮不上忙。大家别无他法,也都躺下睡了。
翌日,三月二十八日,早上八点,工程师醒转来,第一句话仍然是问:
“是荒岛还是大陆?”
“我们还不清楚。”水手答道。
“怎么还没弄清楚呢?”
“我们在等您带着我们去踏勘哩。”水手又答道。
“我想我能办到的。”工程师边说边站起身来。
“太好了!”水手大声说。
“我挺虚弱的,浑身无力,有吃的吗?你们弄到了火,对吧?”工程师问道。
大家沉默了片刻,然后,又是水手在说:
“原先倒是有火来着,可现在没有了!”
于是,水手便将如何找到一根火柴,生了火,留了火种,昨天又怎么遭了灾,火熄灭了,想尽办法也没能再生着火,一五一十地全部告诉了史密斯先生。
“没有火绒,我们就自己来制造火柴。”工程师听了后,很有把握地说。
“化学火柴?”
“没错,化学火柴。”
“这并不会比您昨天做的那样的试验更困难。”记者拍拍水手的肩头说。
彭克罗夫将信将疑,没有吭声。大家都走出了“壁炉”。天空放晴,太阳正在冉冉升起,高大的悬崖上一层层的岩石被映照得金黄一片,美丽极了。
工程师向周围匆匆看了一眼,然后在一块大石头上坐了下来。哈伯当即给他递过去一些石蛏和海藻,说道:
“就剩这些了,史密斯先生。”
“谢谢你,孩子。这就够了……起码今天早上是够了。”
工程师津津有味地吃着,还喝了几口用大贝壳舀来的溪水。大家默默地看着他。工程师吃饱了后,搂抱着双臂说:
“这么说,朋友们,你们还不知道命运之神是把我们扔到荒岛上还是大陆上,是吗?”
“是的,史密斯先生。”少年答道。
“明天就会知道的,这之前,我们无事可做了。”工程师说道。
“有事可做呀!”水手说。
“什么事?”
“生火呀!”火的问题一直缠绕在水手的脑海中。
“放心吧,我们会有火的。昨天,你们抬我回来时,我好像看到西面有座高山,俯瞰着这一地区,是吗?”
“是的,而且好像还特别高。”记者说。
“那好,明天,我们爬上山顶,就可以知道我们是在荒岛上还是在大陆上了。现在,暂时无事可做了。”
“有呀,生火呀!”水手固执地说。
工程师沉默了一会儿,仿佛并不担心火的问题。片刻之后,他说道:“朋友们,看来我们的处境不佳。如果我们不是在大陆上,而是在荒岛上,岛上再没有人,那我们就只好自己靠自己了。”
“不管是荒岛还是大陆,您认为我们被风暴扔在哪儿了,赛勒斯?”斯皮莱问道。
“说实在的,我一时尚无法肯定,但我猜测,是在太平洋上的某块陆地上。我们离开里士满时,刮的是强劲的东北风。风向如果一直没变的话,我们就越过了北卡罗来纳州、南卡罗来纳州、佐治亚州、墨西哥湾、墨西哥本土、太平洋的一部分,估计至少飞出有六七千英里。如果我们被吹到曼达瓦群岛、新西兰什么的,那就很好办了。但如果并非如此,要是落到群岛中的一个小荒岛上——我们明天登高一望就能知晓——那就得做长期打算了。”
“长期打算?”斯皮莱问道,“你是说‘永远’吗,亲爱的赛勒斯?”
“我们宁可先把事情往坏处想,这样,以后遇上好事我们就会惊喜万分了。”工程师回答道。
“太对了!”水手说道,“可是,如果这儿是一座小岛,但愿它位于航线上,否则就麻烦大了。”
“我们只能先上山看看再说。”工程师回答。
“明天爬山,您吃得消吗,史密斯先生?”哈伯关心地问。
“这得看你和彭克罗夫是不是好猎手了。”
“您放心,史密斯先生,只要有火,我一定能给您带回猎物,烤着吃。”水手说。
“您尽管带回猎物来。”工程师说。
于是,大家商定:工程师和记者留下,顺便观察一下海岸和上面的高地;纳布、水手和哈伯前往树林,边弄柴火边打猎。上午十点光景,水手等三人带上托普,信心十足、高高兴兴地出发了。他们爬上了河岸,走到河流拐弯处,水手停下,问两个伙伴道:“咱们先打猎还是先砍柴?”
“先打猎。您看,托普已经在搜寻了。”哈伯提议道。
“那就先打猎吧,一会儿再回来弄柴火。”水手赞同道。
说完,三人从一棵小枞树上各折了一根粗枝当棍棒,跟着在深草丛中蹦跳着的托普往前走去。他们径直进到树林深处。这儿都是同一种树木,多属松柏科。有些地方树木并不太密,一丛一丛地生长着。这儿的松树尤其高大,似乎这儿的纬度要比工程师所设想的高得多。有几片林中空地,枯死的树木很多,柴火问题可以迎刃而解。密林越来越密,没有道路,走起来十分困难。水手边走边不时地折断一根树枝,作为记号,免得回来时迷了路。走了约有一个钟头,连一只猎物也没瞅见。托普只是一个劲儿地跑着,惊飞了不少的鸟雀。至于锦鸡,更是不见踪影,也许得回到那片沼泽地去,上次水手就是在那儿幸运地抓到松鸡的。
“嘿,彭克罗夫,”纳布语含讥讽地说,“如果您答应带回去给我主人的就是这种猎物,那就无须什么火不火的了。”
“别急嘛,纳布,”水手回答道,“回去时不会没有猎物的。”
“您是不是不相信史密斯先生?”
“相信呀。”
“但您不相信他能弄到火,对不?”
“那得等我真的见到炉里有火了才行。”
“我的主人说到做到,木柴肯定会点着的。”
“那就等着看吧。”
此刻,太阳尚未升到当空,大家继续往前搜索着。哈伯突然发现一棵树上有可以食用的果子,总算是有了点收获。那是意大利五针松,松子已经完全熟了。大家先摘着吃了一些。
“好啊,”水手说道,“海藻当面包,生贻贝当肉吃,松子作为餐后点心,即使没有火,这也算是正餐了!”
“您别怨天尤人了。”哈伯说道。
“我并没怨天尤人,孩子,”水手回答道,“我只不过是认为我们吃的肉太少了。”
“托普可并没这么想……”纳布一面大声说道,一面向矮树丛跑去。
此刻,托普突然汪汪叫着,消失在矮树丛中。托普的叫声中还夹杂着一种奇怪的哼哼声。水手和哈伯跟着先跑过去的纳布冲了进去。只见托普正一口咬住一只野兽的耳朵,与之搏斗。这是一只四足兽,很像猪,长有两英尺半,呈深褐色,毛很硬,但很稀疏,肚腹间的颜色稍浅一些。此刻它正用足趾紧按在地上,趾间有蹼连着。哈伯认得这种动物,说是水豚,是啮齿动物中最大的一目。
此时,水豚没有挣扎,只是用它那深陷于厚眼睑里的眼珠傻愣愣地看着,仿佛是第一次见到人类。
纳布正待举棒击去,不料水豚竟挣脱了托普咬着它的利齿,哼哼地叫着,冲了过去,差点撞倒哈伯,然后钻进密林,不见了踪影。
“该死的!”水手气得骂了起来。
三人立即跟着托普追了上去。可是,等他们眼看要追到时,水豚却一蹦,跳到被古松覆盖着的水塘里,不见了。三人停了下来,呆呆地站在那儿。托普纵身跳进水塘,可是并未见水豚出来。
“等着吧,它会浮出水面来换气的。”哈伯说。
“它不会淹死?”纳布问。
“不会,它有蹼足,可以算作两栖动物。咱们等着吧。”哈伯说。
托普还在水塘游动着。彭克罗夫及其两个同伴各自占据水塘一处,以切断被托普追逐的水豚的退路。
几分钟后,水豚果然露出水面。托普一见,猛地跳到它的身上,拖着它,不让它沉下,把它拖至水塘边,纳布猛地一下,一棍将它打死了。
“好啊!”水手高兴地欢呼,“只要有火,我们就可以把它啃得只剩骨头了!”
水手看看太阳,估计该有两点了,便扛起猎物,招呼其他两人往回返。
回去时,多亏了托普带路,才没有迷失方向。半小时后,便到了河边。水手很快地扎了个木筏,顺流而下,不一会儿便漂近“壁炉”了。在离住地五十步远处,水手停住木筏,指着悬崖的转角,大声欢叫道:“哈伯!纳布!快看呀!”只见一缕轻烟从岩石丛中袅袅升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