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会儿,水手等三人来到噼噼啪啪直响的炉火前。工程师和记者都在。水手手拎着水豚,怔在那儿,一会儿才缓过神来问道:
“怎么生的火呀?”
“利用太阳,”记者回答道,“怎么样?这可是真正的火啊!烤熟猎物不成问题了。”
于是,记者便把工程师制作凸透镜的过程叙述了一遍。工程师把他的和记者的手表拿来,取下表上的玻璃表蒙子,在中间装点水,把边上用黏土粘牢,便弄成了一只货真价实的凸透镜了。然后,用它把太阳光聚焦在非常干燥的苔藓上,不久,苔藓便点燃了。
水手真的是对工程师佩服得五体投地。他立即让纳布帮忙,准备好烤肉叉,把水豚收拾干净,放在旺火上,像烤乳猪似的烤。
“壁炉”已经变得舒适了。炉火正旺,屋里暖洋洋的。通道内还用石块、木柴、泥土做了隔断。
史密斯的体力显然已经得到恢复。他都能爬上高地了,在上面长时间地观察着火山锥,并决定第二天去攀登其顶峰。火山位于西北方向,有五六英里远,高约三千五百英尺。站在峰顶,少说也能看出五十英里开外去。因此,此处是小岛还是大陆,明日即可见分晓。
晚餐很丰盛。水豚肉味鲜美,马尾藻和意大利五针松的松子也很受用。不过,吃饭时,工程师沉默寡言,他在考虑第二天的计划。
彭克罗夫曾几次提出该如何做,但赛勒斯·史密斯只是摇头,心中好像已经有了主意。
“明天,”工程师说道,“我们即可知道该指望什么,然后就可以开始干起来。”
饭后,大伙儿往炉火中添加了点柴火,然后,包括托普在内,大家全都酣然入睡了。一夜安然,平安度过。
翌日,三月二十九日,他们一个个精神抖擞地起了床,准备进行将决定命运的远征。
火已有了,凸透镜已不需要了,两块表蒙子又安在工程师与记者各自的表上。早上七点,每人都拿上了一根木棍,从“壁炉”出发。他们决定走水手等人走过的路。那是一条直抵山峰的近路。他们经过南面拐角,沿着河的左岸往前走,并在河流西南拐弯处离开河岸,踏上了那条绿荫掩映的已走过的路。九点光景,一行人便来到了森林的西边边缘。
开始时,地上满是沼泽,接着,便是干燥的沙、土地,虽有一定的坡度,但并无太大的起伏,从岸边渐渐地向内陆缓缓爬高。时而可见林中有些许动物蹿过。托普欲上前追逐,但被其主人叫住,因为现在并不是追逐猎物的时候。工程师只是一心想着自己的计划,他连看都不看一眼此处的地形和大自然的产物。他只是一心要去攀登这座火山。
十点左右,众人歇了歇脚。然后,便走出了森林,到了山岳面前。这座山由两个火山锥组成:一个高约两千五百英尺,顶部像是被削平了似的,由起伏不定的山梁分支支撑着,分支间形成一个个窄窄的峡谷,树木丛生,但面向东北的山坡上,树木较少,一条条深隙清晰可见,想必是火山的熔岩流;另一个火山锥位于第一个的上方,锥顶略呈圆形,稍微向一边歪斜,好像一顶歪戴着的帽子,似是由泥土构成,表面突显一块块的红色岩石,这第二个火山锥看来比较容易攀登。而且山梁支脉的山脊是到达那儿的最好走的路径。
“我们正置身于火山地带。”工程师对大家说道。大家紧随其后,开始从一条山脊慢慢地往上爬去。这是一条弯弯曲曲的路,却是较容易走的路,它一直抵达第一个高地。
地面上有不少隆起,显然是地球内力形成的。到处都是一些砾石、玄武岩碎片、浮石和黑曜石。下方几百英尺处的峡谷底部,三两一丛的针叶树茂密地生长着,浓密的枝叶使阳光透不过去。
在这段路上,哈伯让大家看下坡地上大野兽所留下的足迹。
“这些野兽看来是不会愿意把自己的领地让给我们的。”水手说道。
“等着瞧吧,”在印度打过老虎,在非洲捕捉过狮子的斯皮莱说,“我们将解决这个难题。不过,此刻还是多加小心才是。”
众人从支脉一步一步地往山上爬去。道路崎岖,山路难行,爬起来不免费劲乏力。一路上,障碍多多。时而可见地面突然一落千丈。一行人来到了深渊的边缘,只好绕道而行,致使路变得更加长了。晌午时分,一行人在一大丛枞树下停下歇息,吃午饭。他们发现,到目前为止,去第一个高地的路只走了一半,看来得到傍晚才能走到那里。
从此处望去,海平面更加的宽阔,但东南方有一尖尖的隆起的岬角,挡住了视线,难以确定海岸是否与某一处陆地连接着。从北边观望,可看出去几英里远。而从大家所在位置看西北方向,只见一道山脊,是被大自然的鬼斧神工切削得奇形怪状的山梁的一道山脊,好似中央火山的坚实支柱。因此,大家现在还无法对工程师的判断的正确与否作出评判。
午后一点,他们继续往上爬。他们斜向往西南方向走,又走进了一个浓密的矮树林。不时地可以遇见一些角雉,令人眼馋。它们喉下垂着很大的肉坠,眼睛后面有两个圆锥形的小触角,体形与公鸡相仿。雌角雉呈褐色,雄角雉浑身长着红羽毛,上有白色斑点,颇为夺目。记者猛地扔出一块石头,打得很准,击死一只。但任务在身,此时不是打猎的时候。
一行人离开了矮树林,遇上一段一百英尺左右的陡坡,大家互搭人梯,上到一个平台。平台上树木稀少,土壤像是火山土。大家得往东走。坡度很陡,必须绕道而行,每跨一步都得倍加小心,否则一脚踩空,摔了下去,必将粉身碎骨。纳布和哈伯走在头里,彭克罗夫殿后,史密斯和斯皮莱走在中间。此处可见许多的兽迹。这么高的地方,出没的定是脊骨柔韧、脚力好的羚羊或山羊。
在离他们大约五十英尺处,有六只岩羊在瞪着他们。它们个头儿挺大,角向后弯曲,顶端扁平,长毛光滑,呈褐色,下面长着许多蓬蓬松松的绒毛。它们看见这一行人后,不一会儿便逃得无影无踪了。
于是,大家又继续往上爬去。这儿到处是火山喷发后留下的熔岩。有时还能遇上一些小的硫气孔,不得不绕过去。
爬到较低的火山锥截体形成的第一个高地时,攀登更加困难了。直到四点左右,才走完最后的一片林区。幸好,天气晴朗,无风,对爬山有利。太阳已被火山锥遮挡住了,周围一片寂静。
距离高地只有五百英尺了。大家打算咬咬牙,爬到那里扎营过夜。但山路迂回曲折,实际上得走两英里以上,再说,脚下的泥土又滑,更不好走。天色渐晚,暗了下来,经过七个小时的艰苦攀登,众人终于爬上了第一个火山锥高地。此时,天色已经较黑了。赶快宿营,恢复体力。先得吃饭,然后好好地睡上一觉。此处岩石颇多,在岩石间找个隐蔽安身之处并不犯难。燃料不多,但倒是有一些干死的苔藓和荆棘,可以生火。彭克罗夫用石块垒起一个炉灶;纳布和哈伯赶忙去找柴火,不一会儿便扛回一些干枯的荆棘来。纳布用火石打击火星,点燃焦布,用嘴吹气,几分钟过后,岩石的避风处,便燃起了一堆旺火。
这火是为了御寒而非烧烤。纳布打算第二天再烤角雉。当天晚餐,就将就着吃些剩下的水豚肉和一些意大利五针松果。六点半左右,晚饭便吃完了。
这时,工程师见天还没有完全黑透,便想去探查一番火山锥底部那个宽大的环状地层。他想知道,火山锥侧面太陡,是否可以从其底部绕过去。从火山锥的那顶“帽子”向北倾斜的角度来看,高地很可能走不通。如果无法直接爬到山顶,又不能从锥底绕过去,那么观察西边的陆地就无望了,登山的目的将部分地化为泡影。工程师的脑海里一直缠绕着这个问题。工程师不顾疲劳,在哈伯的陪伴下,沿着高地边缘往北走去。水手和纳布留下准备床铺,记者则要记录当天所经历的事情。
天色还不甚黑,周围一片寂静。夜色很美。二人紧挨着往前走,一路并不交谈。高地上,有些地方平缓开阔,可顺利地通过;有些地方有岩石挡道,崩塌的岩石堆积,只剩下一条狭窄小道,二人只好侧身相继挤过去。走了二十来分钟后,二人被迫停了下来:从这儿起,两个火山锥的斜坡合而为一了,坡度达七十度,无法绕过。二人只好放弃绕行的念头。
这时,他们发现面前有一深深的洞穴,那就是火山喷发时,岩浆流出的火山口,俗称“瓶颈”。凝结的熔岩和火山渣形成了天然的阶梯,一层一层的,十分宽阔,使登上山顶变得容易起来。
工程师匆匆看了一眼,便毅然决然地带着哈伯向这巨大的火山熔岩洞走去。越往里走,光线越暗。
这儿离山顶还有一千英尺。火山内部的斜坡蜿蜒而上,利于攀登。二人一步一步地爬上内壁,头顶上的火山口变得越来越大。从火山口看出去,圆形天空也显得扩大了不少。每走一步,就有更多的星星闪现在眼前。当二人终于来到火山锥顶时,已经将近八点了,两公里外的景物已经模糊一片,无法辨认。是大海围着这块陆地,还是西边与太平洋的某一片大陆相互连接?此时尚无从知晓。天色越发暗了,水天一色,分不清界线。可是,乌云正渐渐地上升,水平线上的某个地方透出一丝微光,朦朦胧胧,慢慢地投射到地面上来。
原来,那是一弯正在西沉的新月。云层上升,月光足以照亮水平线。霎时间,工程师看见了新月倒映在水面上,微微地荡漾着。
工程师猛地抓住哈伯的手,沉重地说:“这是个小岛!”
他说完这话,这弯新月也就消失在水波下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