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正月初一,一年开始的第一天,是正月之始。
在这辞旧迎新之际,紫禁城宫廷里也是喜气洋洋,每个人脸上洋溢着笑容,就算是平时比较苛刻的管事太监,多少也要宽容许多。
宫中到处装饰一新,节令绘画、门神、春联等都贴挂了出来。宫墙外响彻冬天天空的爆竹声,更为皇宫增添了吉庆气氛。
春节的第一天是岁之首、月之首、时之首。
朱翊钧先是在祖庙祭告,又端坐在金銮殿中接受百官的朝贺。
朝贺的仪式活动庄重,王公百官整肃,仪卫威严气派。皇帝大驾出乾清门,在威武的护卫队列中金辇升上三台,经过谨身殿、华盖殿,最后御奉天殿。
几十年不变的朝贺朱翊钧早就烦透了,可也不得不强打起精神笑容可掬的面对诸多王公大臣。
回到毓德宫的时候朱翊钧颇为疲倦,司礼监掌印太监张诚小心的为朱翊钧沏了杯茶,然后躬身退至门口。
朱翊钧揉着略显疲态的脸,看着门口大气不敢喘的张诚深深的叹了口气,然后端起茶杯浅尝辄止的喝了一小口。茶叶是上好的乌龙茶,此茶源自一千五百米海拔高山,海拔每上升一百米,气温变会下降五度,高山的气候相对温和,茶叶的口感更佳醇厚,可谓是清醇韵显甘甜馥郁,朱翊钧精神好上那么几分。
他抬眼看了桌上几垒奏折,折子几乎齐眉,这些都是留中不发的折子,很多的折子朱翊钧只看了一眼,朱翊钧不由得嘲笑,这皇帝当的也是没谁了。
此朱翊钧非彼朱翊钧,来自后世,穿越成同名同姓的明代第十三代明神宗万历帝。
对这段历史了解有限的朱翊钧也就知道一个张大学士变法,万历年间的三大征,争吵三十年的国本事件,以及长达三十年的不上朝,就这些也只是片面的了解,其他的更是不知云云。
半个月前自己晕倒了,于是睁开眼睛就来到这了。
很多时候自己也幻想过穿越要如何,可真正到了这么一天,却不是那么回事。
自己倒是接受了不少万历的以前的记忆,半对半兴许能有点用。
人都说明朝的衰败不是始于崇祯,而是始于万历,万历的种种事件为帝国的摔落埋下了祸根,曾几何时我们拥有领先世界两百多年的绚烂历史,从今朝将彻底泯灭。
朱翊钧心里发急,心痛。当李自成造反了之后才知道民不聊生,当努尔哈赤骑着战马紧紧率领十万骑兵攻占整个中国的时候才知道腐败横生,当八国联军打进北京的时候才知道丧权辱国,当日本人发动七七事变的时候才知道国土沦丧,国不将国;朱翊钧想了足足想了半个月,事情本来不是这个样子,历史不应该这个样子,想了半个月,他想明白了,要让事情变成他本该有的样子。
于是,张诚小心的问候:“皇上,申阁老来了。”
朱翊钧抬起头眨了下眼睛:“嗯,好,让他们进来吧。”
申时行作为现在内阁首辅当然走在第一个,在他的身后便是其他诸如排名二三的内阁大臣,去年八月刚刚晋升的太子太师吏部尚书许国,曾拜礼部尚书兼文渊图大学士王锡爵,去年四月还朝晋礼部尚书王家屏。
几个人进屋纷纷见礼,说的无非是皇上万岁等吉祥话。
这是朱翊钧第二次看到他们,第一次是刚刚完事的朝贺,虽然离的远点,但也能看的清。
申时行这个老头,今年五十有五,人说五十而之天命,六十耳顺,申老头倒是已经看清自己的天命。
由于今天是个重要的节日,穿着格外的庄重,头戴黑色梁冠,身着一品大员才有资格的仙鹤赤罗衣,脚蹬黑色菱纹绮履。消瘦的脸庞颧骨微突,长长的胡须有条不紊的轻垂在下颚。颇有一股仙风道骨般的意味。
“都起来吧。”朱翊钧沉着的话语倒是如此自然。
朱翊钧看两眼张诚:“赐座。”
四个人很是拘谨,常年累月的老幼尊卑深深的刻印在骨子里,坐在椅子上的屁股也只是浅浅的一角,如此这般规矩,你们倒是不累吗?
“阁老今天的气色不错,往日的公务着实不轻,你可是要保重身体,朕这江山还需几位阁臣操持。”朱翊钧眼神跳过每个人的脸庞,一个不拉全部关心到。
申时行微微一笑:“让皇上挂心了,为江山稷,为大明稷。”
朱翊钧饶有兴趣的看着申时行,都说这老头是个老滑头,老狐狸,今天倒是真格见到了,官话套话说的倒是真真切切,看不出一点虚言半语,心里不由的给他点个赞。
就在十四年的时候,万历,也就是自己二十五岁的时候,本该励精图治,宏图大展的时候发现一个问题,这帮臣子是把不的自己天天上朝,每日能想太祖一样矜矜业业,费劲心力的处理朝政,可这么繁琐的工作肯定不是如此年轻人能坚持下来的事情,于是自己当着日复一日的上班族,只是偶尔才请假不上朝,在说了,自己请假也不是没告诉你们。
人也是有三急的,谁家一天到晚没个事,谁还没有头疼脑热的时候,就这样他们还不放过,真是一天休息都不给了,铁打的也受不了。
然,他们开始纷纷上奏疏,弹劾自己。说自己消极怠工,朕怎么就消极了,怎么就怠工了,你们一个个看犯人看着朕。
礼部祠祭司主事卢洪春这个混蛋,说“以目前衽席之娱,而忘保身之术,其为患也深。”。
谁还没个娱乐的时候,一点私人空间都不给了。于是自己便要罢他的官。
申时行是个老油条了。他说,你看看我知道你生活作风出了问题,可您是皇上啊,经常要操劳不说,还要抽时间做这些事情,您也很累啊,不如你清欲寡欢,保重身体的好。
人是真关心你的身体,就这样的臣下你不回报点,你都不够意思。
看着几个人,朱翊钧便从桌上拿出一份奏疏。“张诚,拿给几位阁老看看。”
申时行认真的看来看,面色如常,递给了许国,许国多少带着那么一丝欣喜,递给王锡爵,王锡爵看了看,点头递给了王家屏,王家屏差点拍案击节,不过他看到朱翊钧垮塌的表情,收了收嘴角的笑容,递给了张诚。
张诚合上奏疏双手递给朱翊钧,朱翊钧猛的扯过奏疏甩了出去,奏疏甩在了张诚的脸上,后者立刻跪地:“皇上息怒。”
申时行等人也跪在地上,俯首不敢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