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时行并没有与其过多的纠缠,干脆宣布早会结束。
众人嚷嚷着也没有个头绪,纷纷迈腿离开。
四位内阁则是往文华殿走去。
待所有人离开,朱翊钧才在张诚的搀扶下站了起来。
“皇上,没事吧。”张诚小心翼翼的问道。
朱翊钧冷哼一声,抬腿便走。
张诚在后面一路小跑的追随。
文华殿,几人落座,许国王锡爵等人相互看了一眼,谁也没搭理申时行。
申老头像没事人一样,摆弄着自己桌案上的文件。
这种事情在他七八年的内阁首辅工作中遇到太多,没什么还奇怪的。
说他是墙头草也罢,说他是和稀泥也好,亦或者是老好人无所谓。
他是看的比较开的,现在朝堂上依旧想以前如此,皇上昨日能上早朝出乎大部人的以外,但不包括自己。
为官多年的他,深懂为官之道,皇上说什么,那一定是什么。大有指鹿为马的意思在里面。可申时行却这么干,并不是阿谀奉承,而是从中看透不少的变化。
经筵确实不能撤销,得找到好的思路来跟皇上分说明白。
不过他倒是深知一件事情,一项政策能否付诸实施,实施后或成或败,全靠看它与所有文官的共同习惯是否相安无扰,否则理论上的完美,仍不过是空中楼阁。
这样的政治体系绝不会有多高的效率,更别提成效。
官员只求丰年民众得意温饱,凶年不至于填与沟壑。
换句话说,叫各扫门前雪,哪还管他人。
所以他宁愿牺牲原则,而坚持折中的办法处理政事,他看透了国家为解决问题而设立文官,但国家最大的问题也在于文官。
包括他那天与皇上聊天,所得到的,皇上清楚其中的问题所在,他也试图从某一点去改变,而不是想张居正那么猛烈。循序渐进总要一个过程,他深知这个过程是缓慢而痛苦,皇上亦明白,只是皇上更有耐心罢了。
正想着事情的他看到一条大腿迈了进来,不用问也能知道是谁,如果是下面的人不会不通报。于是他从桌案后走出,双膝跪在地上高呼万岁。
正好朱翊钧身子完全的走了进来,其他的三个人也出来跪拜。
“都起来吧。”
朱翊钧绕过申时行坐在了他的位置,四个人只好站在他的身前。
“张诚,给几位阁老找椅子,早朝就比较辛苦了,还要听朕唠叨。”朱翊钧把玩着申时行的毛笔漫不经心的说道。
许国年余六十,确实老迈,得皇上体恤,感激却是真实。
“朝堂上很热闹,都要指着朕的脑门骂了,好,真好,好的很那。你们几位跟朕说说,满朝的文武没有事情可做吗?”
几个人默不作声,怎么可能没有事情做,这么大的国家,每天的政务如此繁杂,每天忙的脚不沾地,加之人员又少,成天的堆积。另一个就重要的是效率上不来,他们也是无可奈何。
“朕是不是已经让他们骂习惯了,他们要是不骂朕,他们不舒服,要是朕如你所说,干脆刺死,倒是随了他们的意了,你们说,哪朝的官员以骂皇上赐死为荣耀的呢?恐怕也就是咱们大明了吧。”
“你说你也是,你是内阁首辅,任由他们胡闹。”
面对朱翊钧的指责,申时行依然不语。
“你不说话,朕来说。”
朱翊钧调整了下坐姿,轻咳了一声。
“是不是太祖爷爷定的亏成,非要满京的文武都来上朝,朕就想知道,殿外的大臣们来是干嘛的,听你们相互扯皮吗?王阁老你作为三朝元老了,能不能跟朕说说。”
王锡爵忙站起来。“皇上,祖制历来如此。”
“祖制,祖制?”朱翊钧翻弄着论语,他不是要看,而是单纯的翻弄。他想告诉底下的四个人,朕已经不打算守什么祖制了。
“想来这样的祖制你们也是心不情愿吧。”
噗通,四个人同时跪地。“皇上,臣等绝无如此想法。望皇上切不可怀疑我等忠心。”
说话的是王家屏。朱翊钧当然知道几个人是如何的忠心。
“起来吧。跪着说话朕不忍心。”
“你们倒是不会如此想,不见得别人不会如此想,有些人还相互讪笑,某人白脸冻成了红脸,某人红脸冻成了黑脸。为什么黑脸,申时行你心里应该清楚吧,他们找不到朕的人就将苗头瞄准你,你当的好内阁啊。”
申时行一脸的苦笑,什么事情都瞒不过皇上。这才刚刚发生的事情。
“研究研究朝会吧,不能这么开下去了,每天天不亮就要起来,整天的饿着肚子,还要受冷风吹拂。你们不难受,朕也难受。做了些无用的事情,耽误了不少的时间。你们说呢?”
许国老迈但不昏庸,他能听出来皇上的意思,其他的人也听出来了。
皇上真是语不惊人死不休。
延续了百年的早朝岂能说改就改呢。
申时行先站了出来“皇上,不可。”
朱翊钧认真的盯着他,倒是想听听他能说出个所以然。
“皇上,万万不可,臣即使被所有人怨恨,朝会也不能说停就停。皇上,皇权至高无上,神圣不可侵犯,朝会可不止是让群臣递奏疏的地方。”
朱翊钧明白,皇权是通过一系列礼仪达成的,朝会的象征意义远大于其他。
千百年来,没有这样的过程,不能将皇权如此的根深蒂固。正所谓君让臣死也就是这个意思。通过一系列的利益流程强化这种思想,天下万物皆属皇帝,皇帝就这么的至高无上。
“皇上,天寒地冻,也没听说哪个人冻死,酷暑难耐才真是能锻炼人的心智。”许国倒是说出另外的意思。只是他将玩人说的冠冕堂皇。
“这样吧,张诚拟旨,从明天开始,九品从九品的官员都不要参加早朝了。”
“皇上!”
申时行痛心疾首。
“不可啊皇上!”
“朕意以绝。”
“张诚,走。”
几个人面面相赫,就连跪安都忘记了,目送这朱翊钧大摇大摆的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