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行的队伍熙熙攘攘,有人拿出鞭炮在空地点燃,噼噼啪啪的声音很是喜庆,也减少了离别的伤感。
队伍里的人或兴奋或伤感,这一离开,可是要三年后才能回来。
长生也说不清楚自己心里到底是什么感觉,有些兴奋,有些担忧,还有一些对未知世界的茫然。
山子这时回过头来,看着长生认真地说:“没事,还有山子哥在。咱们兄弟齐心——”
“其利断金!”两人异口同声说道。
说完两人都笑了。
长生的心情有了好转,开始打量周围的其他人。大家都穿着统一的服装,戴着一样的帽子,背着一样的背包,有的和长生一样带了自己喜欢的乐器,像是铜鼓、胡琴和二胡,还有的居然带了独轮车和架子车,也不知道带的人是怎么想的。
长生不知道,这些他不理解为什么要带的东西在未来给他们提供了很大的帮助。
因为威海的码头吃水比较浅,大型的远洋轮船是无法直接在码头停靠的,所以长生他们要先乘一种小型的驳船,由驳船运送到停在深水区的远洋轮船上。
因为人数众多,这种转运花费了两个多小时才把所有的劳工转移到远洋轮船上。
长生站在甲板上,看着岸上的人越来越远,慢慢变成了一个黑点。
长生他们被带着一直顺着船舱的楼梯往底下走,越来越深,直到最底层。长生觉得自己已经走到大海的里面了。
所有人都被陆续赶到了底舱里,一千多人挤进狭窄阴暗的空间,空气顿时污浊起来。幸好现在天冷,人多也不觉得特别闷热。这要是夏天,估计里面根本待不了人。
劳工们以班为单位一排排坐好,在以后的长时间航行中,他们都要这样待在底舱里。
长生从小跟着爹爹打鱼,以前也经常出海,所以不觉得有什么。山子和小五子家里虽不出海打鱼,但好歹是在海边长大,所以对于乘坐轮船也表现的比较镇定。
像是朱永福和王鸿林这样在内陆地区长大的人来说,大海都是这次来威海才见到,更不要说乘坐轮船出海了。
船上的劳工渐渐从出发的兴奋中平静下来,很多人开始为未知的行程担忧。
朱永福坐在长生旁边,因为紧张双手有些发抖。
长生假装不知道他害怕,语气轻快地和他搭话:“永福,你说咱们这次去欧洲能挣多少钱?”
“长生,这你可难不住我,我早就算过了。”朱永福顿时提起精神,仔细给长生算起来。“咱们签的是三年的合同,从今天上船开始算起,第一个月应该都在路上,那就是一共上工三十五个月。家里是一个月能拿十块大洋,三十五个月就是三百五十块,加上刚出发时给的二十块大洋,一共是三百七十块大洋。咱们是一天一个法郎的工资,一年是三百六十五个法郎,三年是一千零九十五个法郎,减去第一个月的三十法郎,可以得到一千零六十五法郎。”
“乖乖,能有这么多钱?”一个劳工惊呼。
长生也吃了一惊,他只想着引朱永福说说话别太紧张,谁知朱永福竟算出了这么一大笔账。
“一千零六十五法郎是多少大洋啊?”周围的人都被勾起了兴趣,开始加入讨论。
“这我也说不好。”朱永福摸着脑袋不好意思地说。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知道这个法郎相当于多少大洋,一会儿就渐渐将目光都集中到了王鸿林身上。
王鸿林一开始并没有察觉,忽然感觉大家都看着他,顿时愣住了。
“王大哥,你知道一个法郎能换多少大洋吗?”长生忙问王鸿林。
“哦哦。”王鸿林回神,“一个法郎大概能抵五毛钱。”
“五毛钱?那一千零六十五法郎能换五百三十二块大洋呢。”王鸿林刚说完朱永福就接上了。
大家对朱永福这算术能力非常服气,直问一共能挣到多少钱。
“三百七十加上五百三十二,一共九百零二块大洋。”朱永福又快速地给出了答案。
“哇!”
“九百多块,我们不是发了!”
“就是就是,看来告示上说的都是真的呢,去三年回来就能当富翁。”
大家的心情都被调动起来,纷纷讨论挣了钱回来要干什么。
“我要娶媳妇!我们隔壁村的兰草长得可好看了,等我回来我就娶她。”朱永福脸上带着幸福的笑,仿佛兰草就在他眼前。
“呦呦,你那兰草姑娘能等你三年不?”大家起哄。
“咋不能?我都和兰草说好了!”朱永福反驳。
“哈哈,那大家伙就祝你早日娶到兰草了。”王鸿林安慰朱永福。
“嘿嘿,承王大哥吉言。”朱永福顿时高兴了。
“长生、山子,你俩呢?挣了钱想干啥?”
“我?自己开个小作坊吧!”山子答。
“山子哥绝对有这能力,我支持你。”长生忙相应,“我是没啥想法,我来就是想多挣点钱让我娘看病,再送弟弟识两年字。”
“长生就是孝顺。”小五子点头称赞长生。
“长生可是我们村有名的孝子呢!我上面有两个哥哥两个姐姐,都成家了,爹娘不愁人照顾。我每个月给家里的十块大洋绝对够爹娘花用。自己领的工钱就存起来,留着将来成家用。”
“呦,又一个想娶媳妇诶?”人群里又有人开始起哄。
“谁不想娶媳妇?我就是想挣钱娶媳妇,咋啦?”人群中传来一声大吼,大家顿时都乐开了花。
在这欢乐的气氛下,阴暗潮湿的轮船底舱也似乎变得亮堂起来,处处充满了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