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在车里的原因,长生觉得现在的天和老家过年的时候温度差不多,车厢里冷的要命。
因为车厢里不提供任何被褥,为了取暖,长生他们又采取了之前在威海营地的方法,三四个人挤在一张下铺上,互相慰藉取暖。
或许是因为天气实在太冷了,或许是大家经过近一个月的海上漂泊身体素质变差了,第二天早上,很多劳工都出现了感冒的症状。
火车上配有军医官,因而发现劳工们患了感冒之后,军医官们就来到车厢里为劳工们诊治。
来到长生他们车厢的军医官是顾翻译带来的,顾翻译叫他哈里医生。听顾翻译说,这个哈里医生之前在中国待过一年,会一点儿简单的汉语,人很好。
长生他们试着和哈里医生打招呼,叫他“哈大夫”,他笑着回应,于是“哈大夫”成了哈里医生的新名字。
山子因为把自己的被子给长生盖,也有些感冒。长生非常自责,直拉着哈大夫给山子检查身体。
哈大夫给劳工们检查了身体,比较严重的给了一些药;像山子这种病情很轻的,就嘱咐多保暖,好好休息。长生却不同意,非让哈大夫给山子也开些药,搞得山子哭笑不得。
因为哈大夫最终都没有给山子开药,长生便将自己的被子都盖在山子身上,还一会儿就打上一大杯开水让山子喝,山子喝得都饱了,到吃饭的时候都不觉得饿。
山子毕竟身体好,发过一场大汗后感冒就好了,长生这才放下心来。
可是一些身体较弱的劳工就没有山子幸运了,因为火车上没法儿很好地取暖,虽然有哈大夫给开的药,但病情却没见好转。
眼见着这些人的病越来越严重,而火车上的药品是严重不足的,所以哈大夫决定让这些人下火车去休养。
到了加拿大两个行政区交接的时候,病重的劳工在一个守卫的陪同下等待当地相关人员的接管,由专门的人员带他们去休养。
这是长生他们上车后火车第一次停靠,长生他们想下车去活动一下,可是却被警卫阻止。他们被告知,劳工们的活动范围仅限自己的车厢内,不予许随意下车。
长生觉得自己现在根本不像劳工,而像一个囚犯。之前在船上,大家好歹能到甲板上活动一下,现在到了陆地上,反而连车都不能下了。
在大家的强烈抗议下,劳工们被允许打开车窗透透气,而且一旦火车开始运行,车窗就必须再次封闭起来。
封闭的车窗终于打开了,劳工们都争先恐后地将脑袋伸出窗外,呼吸外面的新鲜空气。
长生也把头伸出窗外,他闭上眼,深深地呼吸几口,感觉肺部充满了新鲜的空气,才睁开眼睛。
映入长生眼帘的是与故乡完全不同的景色,尖顶的房屋和青岛租借地里面的建筑很像,只是这里整体建筑都是如此,而青岛却还有中国式的建筑。
在车站的角落里还有售卖水果、香烟、报纸和卡片等的小商店,那些可以下车的士兵和军医官都在站台上或自由活动,或到小商店购买自己需要的商品。
长生羡慕地看着那些在站台上活动的士兵,幻想着自己也是可以自由活动的一员。忽然,他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用古怪的腔调喊着:“你好!”
下面居然有中国人?长生四处寻找,发现大喊“你好”的并不是中国人,而是军医官哈大夫。他正在小商店那里购买东西,看见长生就赶忙打招呼,“你好”是哈大夫说的最好的中国话了。
哈大夫很快抱着自己购买的东西来到车窗前,和长生等人用带着古怪的腔调的词语和动作进行交谈。
旁边一个窗口的劳工看到了哈大夫手里的香烟,他从兜里掏出一块大洋,递给哈大夫,又做了一个抽烟的动作,再指了指小商店,意思是让哈大夫帮他也买上一包香烟。
哈大夫这些天和劳工们经常接触,所以立刻就明白了那个劳工的意思。他把拇指和食指圈成一个圆,另外三根手指直立着冲劳工们示意了一下,然后就拿上钱转身去了小商店。长生于是猜测哈大夫的手势是“可以,好”的意思。
“看,我就说哈大夫能明白吧!”买烟的劳工得意洋洋,为自己成功和哈大夫进行了交流而骄傲。
哈大夫买了烟开始往回走,一边走还一边朝车里的劳工们挥手。
这时,火车发动了,开始缓慢地往前走,长生看着还在站台上的哈大夫,忙把身子探出去,冲着哈大夫大喊:“哈大夫,快点,车要开啦!”
也不知道哈大夫是不是听懂了长生的话,急忙跑起来追上列车,终于在火车加速之前登上了列车。
长生他们看着跑得气喘吁吁的哈大夫进入车厢里,悬着的心才放下。哈大夫笑着将第二次买来的香烟交给那个劳工,又拿出自己在站台上买的广告卡片,和长生他们一起翻看,还不时用滑稽的动作为他们解释卡片上的东西,逗得大家哈哈大笑。
从这之后,哈大夫算是和长生他们这个车厢的劳工有了交情,只要有空就会过来和他们聊天。在火车快到站之前也会专门过来,询问车厢里的劳工是否需要他从站台上帮忙代买东西。
两天下来,哈大夫也学会了很多汉语词,长生他们也知道哈大夫在站台上比的手势确实是“好”的意思。他们在和哈大夫说话时,也会比出这个手势,这时大家都会哈哈大笑。
每当这个时候,长生总是在想,要是所有的外国人都和哈大夫一样,那这次去欧洲打工应该会是一件很轻松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