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长生一行人被送到了法国北部的滨海努瓦耶尔,这里是英国劳工营的总部。
说是总部,其实只是村子外面的一片空地,用铁丝网围着,门口有荷枪实弹的英国士兵把守。整个营地内部也没有什么建筑,只有一些简陋的木屋,更多的是一片锥形的帐篷。
这些帐篷几十个为一组,一个营入住一组帐篷。各营之间不能相互交流。
长生他们进入自己那组帐篷后,便不允许出去,其他营的劳工也不允许进去。
“山子哥,过来的路上你看到了吗?好多黑的像碳的人。”长生想起路上看到的那群人,忍不住悄悄问山子。
山子回答:“嗯,看到了,还有很多和咱们一样是黑头发、黄皮肤,可是又不像咱中国人的,看起来也是劳工。”
“咋招了这么多人啊?有那么多活儿干吗?”长生有些担忧地问。
“不知道啊!应该没问题吧?等会儿顾翻译过来咱问问他,他肯定知道。”山子很笃定。
像是听到了山子的呼唤一样,他的话音刚落,顾翻译就从帐篷门进来。
山子和长生顿时就看着他笑起来。
顾翻译一脸茫然,他用手抹了两把脸,又低头整理了自己的衣服,“长生,我脸上或身上有什么东西吗?你和山子怎么这么看着我?”
长生看着顾翻译的动作,笑得更明显了,“顾翻译,我和山子哥刚说到你,你就进来了。”
“呦,那我这是当了一回曹操啦!”顾翻译也笑了。
长生和山子都有些不解,两人对望一眼,都在对方的眼中看到了疑问。
“说曹操曹操就到嘛!”顾翻译看着疑惑的两人笑着解释。
长生和山子恍然大悟,三人一起笑了起来。
笑过之后,顾翻译问山子找他什么事,山子便把自己和长生的疑问说了出来。
“这事啊。”顾翻译看着两人说:“现在的法国,可以说是一个世界的缩影,这里有很多国家的人。有打仗的士兵,也有干活的劳工。”
“有很多国家的劳工吗?”长生问。
“嗯。有非洲人、安南人、阿拉伯人,还有西班牙人。”顾翻译说。
“这么多人?有那么多活要干吗?”山子问。
“有的。去年的索姆河战役,英国和法国损失了90多万人,两国的年轻劳力基本都上了战场了,经济生产全靠老人和女人撑着,所以需要大量的劳动力。在英国人去咱中国招工之前,他们也从自己的殖民地安南和阿拉伯招了很多劳工。但是这些劳工都是热带的,适应不了欧洲的气候,干不了太多的活儿,所以才又到咱中国山东这边招工。”顾翻译解释。
“为啥是山东呢?”长生问。
“山东的气候和欧洲这边很像,咱们的人过来以后不会因为适应不了气候出现劳动力下降的情况。而且,咱山东这边的北方人身体强壮、吃苦耐劳,可以干很多重体力活。其实,招到的工人不全是山东的,还有直隶、河南、江苏、安徽、湖北、湖南、江西、广东、广西的,不过山东和直隶的最多。”顾翻译想了想回答。
“嗯,永福就是江苏的。”长生认同地点点头。
“另外,现在法国有好多国家的劳工,为了区分,我们这些中国来的劳工就被叫作了华工。”顾翻译又补充说。
“华工。”长生和山子重复着这个单词,他们此时还不知道这将是他们今后几年甚至一百年之后的一个代号。
第二天,所有人在营地的大操场集合进行编队。周围有许多配枪的英国士兵看护,还有不少英国军官。
编队的规则和在威海时一样,以营为单位,一个营有三个连,一个连有三排,一个排有三个班,每个班十五个人。
分好后,每个班配有一个左臂佩戴有黄色短布条的英国士兵,排配有戴两条黄布条的英兵,连配有戴三条黄布条的英兵,这些人被称为英国的“一道”“二道”“三道”。英国的“一道”可以直接管理中国的劳工和“一道”,有时也会管中国的“三道”。
此外,还增加了中国的大队长一人,英国的大队长一人。
另有炊事员四人,勤务员六人,裁缝、皮匠、理发师各一人,翻译两人,全营共计五百人。
因为法国的天气还很冷,长生等编完队的华工每人领到了一件御寒的大衣和一双皮鞋。听说以后每半年会领到两件蓝布衫、两条裤子、一双鞋、一顶帽子、两双袜子,而棉衣裤则是一年发一套。
长生看着簇新的衣服和鞋子,用手摸了一遍又一遍,却始终没有穿上试一试。
他想着,这衣服这么新、这么好,要是现在不穿,可以三年后回家的时候带回去给冬生穿。那时候冬生就长大了,也长高了,穿上这衣服正正好。
他仿佛看见了长大后的冬生穿着崭新的大衣站在他面前,不禁满足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