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国的七八月份相较于国内比较凉爽,这对于整天干重体力劳动的华工来说,是不错的天气。而最近经过中国驻伦敦公使的干预,华工们可以获得每周半天或两周一天的假期的好消息传到化工营地后,华工们更是心情激昂。毕竟,自从来了欧洲,只在端阳节放过一天半的假,平时根本没有休息过,每周半天的休息时间已经足够让华工们欢欣鼓舞。
然而,华工们还没享受到这来之不易的假期,就被一场意外打乱了阵脚。
这只是很平常的一天,阳光明媚,但因为有阵阵微风,所以并不是很热。长生他们照常到码头上工,从轮船上往下搬运一袋袋物资。正当他们努力扛着麻袋时,天空中忽然传来了一阵轰隆隆的打雷声。
“打雷了?”长生抬起头看向天空,依然是阳光灿烂,没有丝毫要下雨的迹象。
“听着不像打雷。”王鸿林也停下手里的活儿,侧耳细听,“声音好像是连续的,而且越来越大。”
周边的华工也都停下了工作,抬头看着天空,试图找出这轰隆隆的声音到底是从哪里来的。
“看!天上有两个小黑点,像是朝我们这边来了。”朱永福忽然指着天上大喊。
“真的,真的!我也看到了。”
“是朝我们来的。”
“是两只大鸟!”
……
越来越多的华工看到了朱永福说的小黑点,他们聚集在一起,讨论这个像鸟一样的大家伙到底是什么。
相较于华工们的好奇,英国的士兵就显得有些紧张了。他们听到轰隆隆的声音时就开始集合,随着“大鸟”飞得越来越近,他们竟分散寻找低洼的地方趴在了地上。
英国士兵的举动惹得华工哄笑,不少人都不再看“大鸟”,转而看着英国人。不就是两只“大鸟”么,英国兵怎么吓成这样?
“大鸟”越飞越近了,有英国的管理者冲华工们大喊,还打手势让华工跟他们一样趴下。可是正兴致勃勃看“大鸟”和英国兵笑话的华工们根本就没有注意到,即使有几个人看到了,也丝毫没有在意。
“大鸟”很快就飞到了华工们的头顶上方,轰隆隆的声音已经非常尖锐刺耳了,大家都用手把耳朵堵了起来,对于英国人的嘲笑也被淹没了。
几乎是同一时间,两只“大鸟”都往下扔了一个圆圆的东西,之后便向远处飞走了。
“哎,大鸟下蛋了!下蛋了!”
一时间,欢呼声四起。华工们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奇怪的大鸟,不仅长得怪,叫声怪,居然还能一边飞一边下蛋,真是神奇!
可还没等华工们感叹完,“鸟蛋”落下的地方就亮起一股明光,紧接着传来两声巨响,大地剧烈颤抖,水花四溅,伴随着的还有人的惨叫声。
长生的耳朵被震得嗡嗡作响,像聋了一样,听不到声音。他向“鸟蛋”落下的地方看去,地上出现了一个一米多深的大坑,整个码头布满烟雾,尘土飞扬。一袋袋大米被炸散烧焦,码头上弥漫着一股奇异的焦香。而大坑的四周散布着类似胳膊、手、脚之类的尸体残块,“鸟蛋”落地点的活生生的华工已经变成了一块块散布的尸块。
其他幸存的华工也开始慢慢爬起来,大家看见刚刚还一起干活的工友瞬间失去了性命,甚至连尸体都找不到时,都震惊得呆滞了。整个码头只能听见一些受伤的华工的痛苦呻吟。
渐渐地,码头上的哭声慢慢响起来,越来越多的华工开始嚎啕大哭。虽说都是铁骨铮铮的汉子,可毕竟是普通劳苦大众,哪里经历过这种场面呢?
刚刚死里逃生的华工们用哭这种最原始的方式发泄着自己的恐惧和害怕。
长生虽然没有哭,但是也牢牢抓着王鸿林和朱永福的手。兄弟三人都被炮弹的巨响炸的两耳嗡嗡作响,虽然听不见对方说话,但紧握的双手都在传达着一个信息——兄弟们都没事真是太好了。
此时,英国管理者开始组织士兵和幸存的华工开始清理,一部分人负责灭火和清理道路,另一部分人对伤者进行抢救,一辆辆平时用来卸货的小平板车成了运送伤员的重要工具。
长生三人因为耳朵听得不是很清楚,头也疼得厉害,最开始是被安排在角落里休息的。但他们看着受伤的工友,稍事休息后还是主动帮着救治伤员。
他们来到一位受伤的工友身边,把压在他身上的大麻袋搬开,才发现这位工友的左腿被炸伤了,鲜血淋漓,身体其他部位也有一些小伤口。于是,三人分工合作,王鸿林用临时撕下的衣服布条来包扎流血的伤口,长生用尽量平稳冷静的语气安慰他,朱永福则一手握住工友的手,另一手轻拍他的身体来进行安抚。在他们的安抚下,受伤的工友情绪稍稍稳定了下来。
等有平板车过来的时候,长生他们又小心翼翼地把伤员抬上去,运到附近的医院进行救治。
不知不觉天黑了下来,二十一名伤情严重的华工都已经被送到医院去了,也不知道具体情况如何。被炸死的华工经过统计是十五人,他们的尸首被收集到一起后,因为已经无法区分,只好集体合葬在离营地不远的田地里。
山子听说码头被轰炸的事情后非常担心,恨不得立刻跑到码头看看长生他们有没有事。回到营地后见人就问,听说长生三人没事却始终放不下心来。他一直在营地大门口转悠,直到见到三个好兄弟都平安归来,悬着的心才彻底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