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因为战事需要,长生所在的华工营被调到了索姆河地区。
索姆河是法兰德斯通往巴黎的重要屏障,在军事上具有重要战略意义,因此开战以来就经历了大大小小无数战役。规模最大的当属1916年6月24日到11月18日间发生的一次大会战。这是这次大战中规模最大的一次会战,参战的是英法联军和德军。
这次会展非常惨烈,双方都出现了大规模伤亡,是整个人类历史上非常惨烈的阵地战。
而且,正是在这次战役中,人类历史上第一次把坦克投入实战中。
这次会战也因为它的残酷性被称为“索姆河地狱”。
当然,这些事情华工们是不知道的,他们只是简单地依照英国管理者的命令调往新的工作地域。
三月下旬,德军两个集团军群在索姆河流域的皮卡迪地区实施战略性进攻,英国的第3集团军和第5集团军奉命,战役目的是分割英法联军,把英军逐至拉芒什海峡沿岸,并迫使英国退出战争。
战争从一开始就显现出了它的残酷性,双方每天都需要投入大量的人力。
好多人早上斗志昂扬地走上战场,从此以后再也没有回来。
轰隆隆的炮声每天在耳边炸响,华工们从最开始的惊慌失措慢慢变得麻木。
然而,随着战事的激化,华工们被要求越来越往前线走,他们已经很接近德军的阵地了,有时候几乎进入了德国士兵的机枪射击范围。
华工们每天都提心吊胆,他们最担心的就是刚开始挖掘战壕的时候,因为这时整个人都是暴露在外的,很容易成为德军的射击目标,不少华工因此受伤甚至丧命。
然而,让华工们没有想到的是,战场上还有更可怕的事情在等待着他们。
这天早上,华工照常上工。到达指定区域时,却发现周围格外安静。
长生忍不住开口:“这是怎么了?平时这个区域就算不是炮火连天,枪声也总是不断的。现在一点声音都没有,真是让人心慌。”
“慌个啥?没声音说明英国人和德国人去别的地方打仗了呗,这个地方安全了。我看你是被吓破胆了吧?一会儿可别尿了裤子。”冯七一脸不屑。
冯七周围的华工忍不住笑起来,他们觉得长生过于胆小了。
“你——”长生被气得脸红脖子粗,想反驳却也不知道该怎么说。
“长生,别跟他们一般见识,我看肯定有问题。”山子在旁边拉住长生,怕他冲动惹出事来。
“好了好了,咱们赶紧干活吧!英国人看见了又该找事了。”王鸿林见气氛不对,忙出来调和。
“干活吧干活吧!”一些明了事理的华工也赶紧说和。
眼看负责监工的英国人过来了,大家连忙拿起手里的工具干起活来。
华工们正忙着的时候,一队英国士兵穿过华工所在的区域,往双方阵线的方向走去。
“这是去干啥?不像是去打仗的。”长生一边干活,一点低声和王鸿林等人说话。
“看起来是侦察兵。看来英国人也觉得不对了,派人去前面查看状况了。”王鸿林仔细打量这队英国士兵的装备,得出了自己的结论。
“那咱们要加点小心了。”山子小心地提醒。
“嗯。”长生几人连连点头。
之后,长生几人一直轮流留意前方的情况,以便在发生意外时能第一时间反应。
一上午都没什么事,长生几个都松了一口气。
下午三四点钟,起风了,徐徐的微风吹来,让人顿时神清气爽。
长生直起腰来,甩甩胳膊蹬蹬腿,活动一下一直弯着腰。他抬头向前看去,发现远处有好几处高耸的浓烟。远远看去,得有八九米那么高。“着火了!”他急忙大喊。
华工们听到呼喊,都赶紧四处张望,只见东面果然有浓烟升起,只是烟的颜色有些怪,不是黑色或灰色,而是透着一种黄绿色。
“看!有人!”山子眼神很好,他看到烟的前面有一群人在拼命向前跑。
“是英国人!去侦察的英国兵!”长生也看到了这些人,更是从他们的衣服上确认了他们的身份。
转眼间,这些烟就笼罩了逃跑的英国士兵,可以远远看见这些士兵开始呕吐,然后痛苦地倒地。
发生什么事了?华工们面露惊恐,纷纷猜测。
还没等华工们有所反应,同样看到这些烟的英国管理者开始大叫着往远处逃去,他们只顾自己,忘记了在场的华工们。
华工们面面相觑,一时愣住了。
“是毒气弹!英国人说那是毒气弹!”王鸿林惊恐地大喊。他从刚才逃跑的英国人口中听到了零散的单词。
毒气弹?这是什么东西?华工们面露疑惑,但很快就反应过来。虽然他们之前没有见过,甚至没有听说过,但“毒气”两个字大家都明白,再看英国人的反应,华工们顿时明白了这是要命的东西,忙学英国人一样四处逃命。
长生等人在最前面,是离毒气弹最近的。眼看着黄绿色的毒气在东风的吹拂下不断向前推进,逃跑已经来不及了。
“用带水的毛巾捂住鼻子和嘴!”王鸿林想起之前看过的一本书里写这样可以在浓烟中逃生,虽然不知道有没有用,但现在也没有其他办法了。
“现在去哪里找水啊?”朱永福绝望地大喊。就算大家都带了毛巾擦汗,可去哪里找水呢?
本来觉得有了希望的华工,一下又彻底失望了。
“用尿!”长生灵机一动,看着越来越近的浓烟大喊。
也许是生死存亡的一刻让大家都清醒过来,华工们都赶紧拿过毛巾开始接尿。没有毛巾的也开始撕扯吸水性好的里衣充当布巾。
长生把浸湿的毛巾捂在口鼻上,难闻的尿骚味让他几乎呕吐出来,可活下去的信念战胜了本能,他把毛巾死死按在口鼻上,学着王鸿林的样子,闭着眼睛趴在了地上。
不知道过了多久,长生慢慢抬头,发现毒气已经不知道被风吹到哪里去了。他踉跄着起身,周围还布满了刺鼻的气味,他的头有些发昏,嗓子也开始发痒,一阵阵呕吐感涌了上来。
长生连忙坐在地上,他四处打量,发现不少工友也坐在地上,有的不停咳嗽,有的正跪在地上呕吐不止。幸运的是,大家都还活着。
只是,在长生他们缓过来后回营地的路上,他们看到了之前四散逃命的华工和英国人,耳边是微弱的呻吟声。这些人大多已经被毒气弹夺取了生命,他们表情痛苦,双手紧抠着喉咙,嘴角满是鲜血和绿色的泡沫。
长生他们不忍心看下去,忙把还在痛苦呻吟的工友和英国人带回了营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