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园大堂,察哥对赫连保忠发雷霆之怒:“赫连保忠,大白高国谁不知赫连部族为皇室所倚重,竟然出现了剌杀皇室亲王的罪恶勾当。若是张扬出去,你这个大族长将如何对皇室、对大白高国八大部族做出交待?”
赫连保忠窝火抗辩:“角斗士来自异族蕃邦,均系亡命之徒,殿下何能就指责赫连部族对皇室的不忠?”
陆谦低眉顺目侍在察哥身后,悉心听着察哥、赫连保忠争执,心中思忖:林冲突然出现在角斗营,察哥险遭暗杀,实在蹊跷。
“亡命之徒也是你所纠集。”察哥不容赫连保忠分辩,甩出皇廷中最为敏感的大帽子压人:“查!必须查出谋刺本王的幕后元凶,本王倒怀疑有不可告人的目的!”
这顶帽子实在大,赫连保忠很紧张道:“殿下,对角斗营我赫连保忠了如指掌。角斗士操铁血生涯,以争强斗勇为荣,关系却十分简单。若说幕后预谋未免言过其实,但这回鹘人冒然对殿下行刺,的确事出蹊跷。”
“这该是你对本王解释的,你休要巧言狡辩推脱干系。”察哥抓着敏感问题便不放:“你必须对本王、对朝廷有所交待!”
庄园后庭,俩个丽人同样是关系紧张,神情激动。萧音质疑道:“看来,角斗营中对亲王有仇的不仅仅是林冲一个人。”
朵理立刻反诘:“王妃这话,赫连部族倒成了叛逆谋反的窝子?”遂话中有话:“王妃好象不是在为亲王担心,倒很象是为林冲担心。”
“放肆!你没资格对本王妃妄自猜测,倒要用心去考虑你父亲该担当的责任。”萧音被戮到心病,严厉喝叱。朵理桀骜不驯:“那又如何,难不成拆了我这角斗营?”
“拆不拆角斗营是亲王的事。”萧音露出真实心态道:“我只想警告你,不管以什么样的安排,让林冲离开,让他远离亲王。”
朵理果然应了心理应验,抓住机会不买账:“并非本姑娘妄猜,王妃果真对林冲不是一般的关照。但本姑娘现在就可以答复王妃,除非亲王有能耐把我们父女治罪,把角斗营拆了,单单让林冲离开,办不到!”
“你是有意同我为难?”萧音显得有些无可奈何。朵理仍旧不依不挠:“王妃错了,现在是你们夫妇在向我们父女发难。”
侍女宝丫匆匆赶来:“王妃,殿下要起驾回府了。”
赫连保忠、朵理父女送驾,王驾冷漠,迤逦远去。
朵理急不可耐问爹:“察哥打算怎么处罚我们?”赫连保忠冷哼:“处罚我赫连保忠?还轮不到他这个赫连氏的晚辈,无非是同他这个亲王结下梁子罢了。”
“察哥对爹发难时,那个王妃也在暗地里威胁女儿。”朵理愤慨投诉道:“她威胁说让我保护林冲。”
“她对林冲的反应我早就看在了眼里。”赫连保忠沉吟,判断着:“林冲掳掠过她,她却以德报怨,只能说明林冲对她曾十分义气,有恩于她。”
朵理却忽然说起另一个话题:“可我没想到林冲居然会投降,乞求仇人活命,完全没了一个男人的尊严,真让人失望、不屑。”朵理纠结道:“爹爹难道还想指望他成为战神,光耀我们的赫连部族?”
赫连保忠明白女儿心境;林冲焕发出血性,朵理深感高兴,林冲今天的行为出乎她意料,不能接受。赫连保忠遂提点女儿道:“林冲心里藏着比尊严更重要的事。”朵理恍然想起脱口而出:“爹说那只小偶人?”赫连保忠欣然:“狮突然剌杀察哥节外生枝,倒是救了林冲一命。”
“狮为什么要剌杀察哥?”赫连保忠想着更闹心的事。
亲王府的队伍行进在贺兰山路,侍卫扈从察哥王骑和萧妃的华丽马车,陆谦则亦步亦趋卑躬徒步在察哥战马前。
“陆谦。”察哥狐疑的目光游移在陆谦脸上,却佯做漫不经心道:“本王灭了义合寨杀光了所有男人,把女人卖入大白高国部族为奴,仅剩下了你和林冲一对好兄弟。看来你二人造化不小哦!”
陆谦内心一紧:是不是他今天暗中对林冲的同情被察哥觉察?夺命钢刀就悬在头上;虽说他将奴隶做到了极致,但至今不敢侥幸察哥已对他松懈,察哥常以这样的话刺激他、试探他。
“贱奴洗心革面同林冲已非兄弟。”陆谦拘谨诺诺:“林冲为奴,小人为仆,在殿下眼中一文不值,哪里还谈得上造化。”
车轿中,萧音焦虑忐忑,隔着锦帘留心车外察哥同陆谦话说。
“奴也好,仆也罢,但你们都是男人。”察哥意味深长道:“本王灭了你们的寨,霸占了你们的女人,你们敢说心中对本王不藏仇恨?”
陆谦哆嗦,嗵地跪在马前,其声哀哀:“殿下如此说,小的难有活命。”
“起来吧。”
陆谦谢了声殿下爬起身继续随行。察哥处心积虑道:“你先姑且不论,以观后效,但林冲的存在是本王心病。”他指指陆谦道:“难道林冲就不是你这个卖身求荣的汉奸的杀星?”
察哥的话令陆谦欷嘘:“今天陡见林冲对贱奴凶神恶煞,正如殿下所言。殿下,贱奴卑微,在大白高国惟有殿下呵护啊!”
“林冲成了赫连部族的奴隶,还是赫连保忠感兴趣的角斗士。”察哥想起赫连保忠对林冲的庇护便愤恨:“今天角斗时的征候你也看见了,有我这位皇族堂叔庇护,再要想明火执仗杀他怕不是件容易事了。”
“林冲能耐再大也翻不出殿下如来的手掌心。”陆谦讨好宽慰。察哥很受用道:“你明白就好。多多留心他,本王不会让他活得自在!”陆谦赶忙承诺:“贱奴谨尊王命!”
察哥抖动缰绳提辔加速,陆谦一溜小跑。
狮满是创伤血污的尸骸高悬在训练场示众,所有角斗士在部族守卫监视下列队从狮的脚下缓缓走过,林冲也在其中;角斗士们血性使然,对狮的壮举充满无声的敬佩。
狮的遗骸在夜风中摇曳,狮的脚下,林冲孓孓一身。黑暗中走来一个黑影,是残废的蝎。
“狮的本名叫马隆。”蝎仰望着狮缓缓地说:“亲王察哥西征回鹘的那次战争他成了战俘,部落的人也被察哥杀光了灭了种。”
林冲凝视着狮;狮同他有着一样的经历,他渐渐明白了狮的行为。蝎却说出了林冲同样的心境:“狮在仇恨中煎熬,苦练角斗,苦苦盼望着刺杀察哥的机会为部落复仇。”
“你怎么会知道?”林冲觉得自已的心思被蝎窥破,警觉地问。
“角斗士谁没有一本血泪账,你林冲不也是察哥的仇人吗?”蝎完全不像平常在人们眼中的油滑猥琐,冷峭地说完后走远。
林冲再次看向狮,泪水潸然。
监舍中角斗士们沉睡,冷娃用金创药敷着林冲的腿伤,悄声说着话:“真没想到,狮是条血性汉子!”
“他令我羞愧。”林冲沉浸在对狮的怀念中。冷娃推心至腹将话引深:“林冲,我是你最好的兄弟,告诉我,你为什么作践自已的生命,你同察哥又有什么样的深仇大恨?”
林冲的心在抽搐,终于向冷娃诉说出自已的经历……
很多年前,林冲父亲林清扬是个游历江湖的武师,感于义合寨乡亲们仁厚落居边塞栖身,并被公推为寨主。林冲幼小时父亲便严厉地传授武功,希望爱子继承他生平所学,为报答义合寨对他们父子的恩德尽绵薄之力。
林冲憧憬道:“在父亲教导下我武功出众,为人也谦和,被义合寨乡亲们爱戴。最为幸运的是,美丽姑娘林赛儿成了我意中人……”
同一个夜晚,陆谦躺在王府马厩小屋的草铺上辗转反彻,他似乎又一次看见了林赛儿清澈的双眼充满惊愕,对他愤怒地质问:“做那个魔鬼的人?陆大哥你怎么能够这样劝我?你现在是个什么样的人?”
陆谦打了个寒颤,想起了角斗场上林冲迸发出的仇恨!
“天呐,林冲还活着!”陆谦在心中哀叫:“陆谦呵陆谦!朋友妻不可欺,你苟且偷生却把林赛儿蒙骗得让察哥玷污,这同欺辱朋友妻又有什么别区?你对挚友的良心何在?一朝林冲获知真像,岂能饶得过你。”
陆谦激凌得坐了起来,禁不住喃喃自语:“亡羊补牢?对!我得想办法让赛儿知道真像,减轻些对朋友的罪孽……”
林冲幸福回忆着往日风华和林赛儿的甜蜜爱情,诉说突如其来的惨变将一切美好拖入了深渊。林冲悔恨交加地说:“父亲投火自尽想换得察哥的天良,成就他报答义合寨的夙愿,但察哥还是屠杀了全寨。我本可以保护赛儿安全逃往大宋内地躲避战火但却选择了率众抵抗,让赛儿在饱受惊吓后杳无音讯,也许在什么地方为奴惨遭折磨,也许已经在痛苦中离开了人世。”
“你号召边民抵抗外侮,正是秉承了父亲报答义合寨的意愿,赛儿姑娘一定能够理解。”冷娃安慰痛悔中的林冲。林冲却更为悲愤道:“可抵抗换来的是什么呢?是被出卖!”
林冲不堪回首他惨烈哀求向察哥求和的宋使的那一幕,不堪回首义合寨兄弟齐大栓在绝望中自尽。林冲的诉说被悲痛的呜咽所代替:“没有什么灾难比这样的出卖更令人伤心绝望啊!”
“妈的!朝廷要不是这么苟且无耻,我们怎么会落到今天这种地步?你的赛儿也一定会在你的身边。”冷娃被林冲的悲愤勾起了自已的悲愤,破口大骂:“真他妈是皇帝老儿悚了,举国百姓窝囊!我理解兄弟了,这样的惨变让你生不如死,让你麻木,作践自已的生命。”
“但我现在要改变,我们都要改变。”林冲抹去泪痕反倒激励冷娃道:“狮的遭遇同我们一样惨痛,仇恨同我们一样不堪回首,可我们却远不及他的血性和深沉。最令我羞愧的,是他的义气和胸怀。”
“他的血性深沉瞒住了所有人,可惜最后未能得手。”冷娃为狮惋惜道。林冲却坚定地说:“冷娃,我们是大宋的人,也是角斗士。在这种崇尚狼性的地方大宋被人歧视,角斗士供人取乐,如果没有强大的武功,尊严和生存就是一句空话。”冷娃用劲点头道:“林兄,你武功根底好,只要掌握了西式角斗技,你一定比他们强大,我们都会强大。”
“我还有这个愿望,活下去!找到赛儿!向察哥复仇!”
林冲展开手掌,小偶人霍然……(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