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军王妃寝帐,萧音身心俱疲垂着泪,侍女锦屏、宝丫和管家徐忠噤若寒蝉,察哥心痛连声。
“怪本王大意,疏忽了爱妃安全。”察哥遂又疑惑:“本王大军身后,怎么还可能有宋国军队?”
萧音激烈:“殿下看见了吧?我的故国到处都燃起了仇恨大白高国的火焰,一定还会有更多的宋军赶赴边关同殿下决战!”随即,她强制地缓和些:“殿下,妾身求你,为了两国安宁,少流血,少死人,罢兵吧!”
察哥宠溺地笑笑,温存淡定哄慰有加:“爱妃虽为红妆中极品人物,身负宋国与大白高国和亲使命贵为我的王妃,但爱妃却不懂我大白高国的国策方略……”
察哥摆摆手,一言难尽的样子:“罢了!罢了!这本就不是爱妃所能承担的事。爱妃脱险是天大的万幸,切勿要再生纠结。”遂对锦屏、宝丫吩咐:“爱妃需要平静调养些时日。你们听好了,立刻侍寝让王妃安歇,再不可胡思乱想。”
察哥显然还有心事,示意徐忠随他出了大帐。帐外,察哥蓦然回首,全不似刚才帐中的儒雅淡定。
“那个寨主的儿子眨眼成了宋军小校?”
“断然不会误认,一定是他。”徐忠说得肯定。
察哥狐疑:“你再复述一遍事情的经过。”
徐忠懵懂:“刚才王妃不是都已经……”
察哥厉声:“我要你说!那小子对本王怀有杀父屠寨之仇,他会轻易地放过本王爱妃?王妃被掳之后,你们是不是一直陪着王妃寸步未离?你听明白本王的话了吗?”
徐忠恍然:“殿下,你怀疑……怀疑王妃遭受了玷污?”
“洪荒野寇,岂能不对王妃的美若天仙眼馋?”察哥的脸色阴晴不定。
徐忠在内心里鄙视察哥:“殿下,千真万确,那个叫林冲的寨主公子是个正派人。他说王妃为和亲牺牲,却没有换得宋边安宁;林义士的话有理有节,‘冤有头,债有主,’这笔账不会算在同胞姐妹头上,当即就放了王妃……”
“住口!”察哥仍被挫伤中:“你护主失职不思愧疚,竟还敢称贼寇一口一个义士,赞他有理有节?大胆奴才,你以为你有王妃袒护本王罚不得你?”
徐忠沉寂地看着察哥。
“滚!”察哥投鼠忌器,徐忠如释重负,转身走远。
察哥狞视远方黑暗,象似要捕捉什么;林冲!这个名字深深印在了脑海中,成为了他这个高傲的大白高国亲王耻辱的烙印;察哥当人面儒雅,背人面露魔性,挥舞拳头发誓般自说自话。
“本王绝不会放过这个林冲!他掳掠了本王爱妃,就已经玷污了本王尊严,是不共戴天的大恨大仇!”
察哥朝着远处打个手势,副将讹庞神奇地从黑暗中现身;无论亲王身在何处,他都能恰如其分地如影随行。
“殿下,卑职在。”
“明晨本王亲提海东青铁骑返回义合寨要塞,大军按兵不动扎稳营垒,你负责掌控全军。”察哥吩咐。讹庞很惊诧:“殿下,我大军乘虚而入,当应全速向宋国腹地挺进扩大战果啊!”
察哥低哮:“战果个屁,本王得先找回颜面!”
海东青即中原人眼中的雄鹰,神一样存在于大白高国人心目中,是同大白高国的开国往事有关。以海东青命名的骑兵部队,是察哥大军精锐中的精锐!
海东青铁骑围攻古堡声势喧天,他们藐视宋卒,攻击城堡不用云梯高台;骑士们纵马奔到城下,抛出长索套牢城垛,单一支手拽着长索、另一支手持着马刀飞身而上,犹如雄鹰冲天一气呵成,高超骑术慑人心魄。
林冲率领他的宋军兄弟固守要塞据险力战,同从天而降的海东青骑兵搅杀作一团。关键中林冲一声令下,早就备下的床子弩、火箭火蒺藜远距离杀器发挥作用;林冲宋军多为猎手身手矫健,几合混战,城堡上下的攻击者人仰马翻,折兵损将……
大帐内,察哥铁青着脸,听一个老年公公喋喋不休。
“国主曾提醒过殿下,大军越境宋地本为冒险一战,为后续预期计,当摧枯拉朽席卷更多宋地,却不该因一个小小要塞绊住手脚计较得失。”
察哥不耐烦:“公公勿再多言,前线战况我这个兵马大元帅比你清楚!”
“呵呵!殿下好自为之,老朽这就赶回兴西府向国主复命。”
公公冷笑一声,把国主二字吐得很重,潦草一揖扬长而去。察哥苦涩,监军太监坏得很,但有国主赋予特权,身为亲王的他也奈何不得。
“我大白高国国主怎么学了宋国皇帝那一套?大军出征安插个太监监军!”
察哥骂声阉奴。其实何止如此,大白高国王朝的五脏六腑,全是照搬了大宋皇庭的一套摆设。
察哥骤然间把满腔怒火暴发在海东青几个骑将身上;本以为威镇西域的海东青铁骑一个冲锋古堡便土崩瓦解,没想到损兵折将倒让宋军如此嚣张。察哥怒斥骑将们是蠢材,非但没能为他挽回爱妃被掳的颜面,竟还延缓了大军向宋国腹地的挺进。
“国主若饬斥本王,本王饶不过你们!”察哥威胁。
骑将们嗫嚅辩解,要塞内宋军虽说人数不多,但恃险骁勇,武器更为先进,所用火器全为宋军中最为新锐,杀伤力极大。一个骑将建议:“殿下,咱们不如留下少部兵力困死他们,大军仍向宋国内地挺进,以免国主……”
“住口!海东青铁骑攻无不克,若是开了城下之辱的先例,本王丢不起这张脸!”察哥愤怒打断建议,骑将们再不敢有人吭声。
察哥咬牙切齿:“改变攻城战术,我的铁骑必须踏碎要塞,本王要亲手生撕活扯了林冲!”
暗夜笼罩雄险的古堡,宋军们却不知疲惫搬运武器,人人都因白天的胜仗亢奋,摩拳擦掌着再一天的战斗。露天广场燃起篝火,林赛儿跻身义合寨女人们中护理伤兵;伤兵的呻吟揪人心肺,凭添了战争的残酷。林冲被陆谦和齐大栓簇拥着从城堡上巡视到广场,来到伤兵当中,林冲尽显阳刚地鼓动众人。
“兄弟们,都说海东青骑兵是大白高国最精锐的部队,今天撞在我们义合寨兄弟手上不过如此,短兵相接,反倒历练了咱们的胆气,长了咱们的威风!”
男人们振奋,女人们却忧郁,一个年纪长些的女人问:“林首领,我们孤如危卵,还要打多久?”
“打到大宋的援军收复失地。”林冲信心满满。
“大宋援军在哪里?我们可是把命全都交给你了。”
林冲意气风发:“我们顽强战斗,就是在把握命运。我们现在不再是大宋边民,而是大宋军人,守土有责。我们牵制了大白高国的军队,朝廷一定会知道我们的存在,一定会发来援兵收复失地救我们脱险。”
说到援军,林冲忽然想起来什么,欠疚笑道:“倒底不是真正的军人,打仗少见识,说到援军我还差点给忘了。传令!点燃要塞上的烽火台,昼夜不要熄灭,让我大宋援军远远就能看得见!”
一个兄弟应声而去。男人们被林冲的话鼓舞振奋,齐大栓抢先附应:“林首领说得好!大宋不会忘记我们这些为国守土、浴血抗敌的战士们,定会发兵收复失地救我们脱险。”
陆谦朝着女人们打趣:“呵呵!你们怎么还都苦着脸?那我陆某就说点让你们高兴的话。我们自发抗战,说不定朝廷会大大奖赏我们,诏命一下,义合寨闻名遐迩,男人们谋个出身光宗耀祖,女人嫁的汉子全都是官!”
满场轰然,笑声充满了期待。
古堡内林冲和林赛儿栖身的柴床前,林冲疲惫地摘下战刀,林赛儿温情服侍。林冲笑着问:“刚才在广场上,我演说得好吗?”
“伶牙俐齿,连赛儿都第一次听到呢!”林赛儿随即娇嗔:“可是冲哥哥同赛儿在一起时,就没说过这么好听的话。”
林冲难为情:“我也很奇怪,哪里就变出了这么多英雄豪言,也许是被逼出来的吧?”
“冲哥哥本来就是个英雄嘛!起码在赛儿心中是。”
倏地,林赛儿怔怔看着林冲出神……林冲浑身是血,在同一个异族的巨人搏斗……忽然间,巨人变成了一只张牙舞爪的怪兽,形态只见其凶,模糊不知何物,撕咬林冲……
“干嘛这样看着我?”林冲注意到林赛儿忡怔心悸的神情。
“没,没什么。”林赛儿努力摆脱恍惚。
“你一定是有心事。”林冲敏感地扶住赛儿双肩。林赛儿偎在林冲怀中,好象生怕失去,嗫嚅着。
“也许是白天的厮杀让赛儿太紧张了,产生了一些幻觉。”
边患震动了大宋京都,震动了皇庭。御前会议,年轻的宋皇徽宗高坐金銮,文武群臣左右列班,中年武官高俅激越。
“我煌煌大宋国强民富带甲百万,竟还没有怕过蕃夷蛮邦。请皇上下诏速发大军反击大白高国蛮夷,以示教训。”
高俅强硬的表态令宋徽宗频频点头。文臣班首,权相发言:“高大人此言差矣!自我朝元孝皇帝同契丹辽朝缔结澶渊盟约,大宋同辽国百年未有过边患……”
“休要提那丧权辱国的澶渊盟约!”高俅不客气打断:“我们是在说大白高国,没说契丹辽蛮。”
元孝,即大宋第三代皇帝宋真宗赵恒,宋景德元年与北方辽国签订澶渊之盟,被后人广为诟病。高俅是朝堂上主战派人物,于义愤中称澶渊盟约丧权辱国,在这种场合显然唐突犯上,招致满殿诧异、愠怒。但幸运高高在上的徽宗皇帝却未做激烈反应,或许是连徽宗都因澶渊之盟为大宋脸面蒙尘心兆不宣。
倏地,权相冷笑:“殊不知契丹和大白高国同为我大宋卧榻之侧的两只虎狼?”权相口若悬河:“而今大白高国从西方寻衅,若大动干戈,恐怕会引发北面辽国对我的觊觎之心。皇上,若是形成了契丹和大白高国两线夹击之态势,于我大宋何利?”
老政客的反诘令高俅一时语噎,金銮上的宋徽宗仍旧是点头,文臣中有人声援权相。
“皇上,宰冢大人言之凿凿,辽国若是趁火打劫,定会打破我大宋国来之不易的和谐安宁。臣,诚惶诚恐,请吾皇权衡再三。”
“臣附议。”有又几人应和。
眼见左右摇摆之态的宋徽宗便要倒向主和派,高俅大急,做最后辩争。
“陛下,若容蕃邦放肆,无疑与虎谋皮!”
徽宗陡地提高声调:“众位爱卿休要再辩,朕已自有主张!”
战、和两派臣工们全都望着金銮之上。朝堂争执、决断国策,宋徽宗年轻,却不乐意被满朝文武看嫩了,要抓回话语权,口吻轻蔑尽显大国气度。
“蕃夷穷兵黩武不顾道义,是因蛮荒贫瘠而眼馋我大宋的富饶已久。我堂煌大宋国泰民安是为既定国策,却不同他计较,索性赐他些土地、赏他些钱粮绢帛让其罢兵。”他君临天下般扫视群臣:“如此我朝长治久安,让蕃夷偏安一隅恪守道义而自省,众爱卿以为如何?”
“吾皇英明!”主和派高呼,主战派则缄口。
宋徽宗遂宣旨:“拟诏!曾布升、高俅为正副使,速赴边关同大白高国议和,务必要彰显我泱泱大宋先礼后兵之威仪!”
文臣中曾布升趋身上前,武臣中高俅则迟缓……(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