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日,独臂角斗士蝎在蜿蜒的山路中疾行,他是从山外赶回来的。
匆匆进到赫连庄园大堂,蝎便向赫连保忠禀报:那姑娘名叫林赛儿,眼下落入了没藏部族中为奴仆。对蝎打探来的一切,赫连保忠听得很仔细,朵理听着很纠结,赫连噶旺则听得一头雾水。
“这桩事在角斗营不可走露半点风声,特别是对林冲。”赫连保忠叮嘱着,遂打发蝎去领赏将其支走。蝎离开了大堂,赫连保忠便看着一双神态各异的儿女道:“现在我把寻找林赛儿的原因告诉你们。”
赫连保忠在儿女的悉听中踱着步说:“林冲之所以留在了角斗营而没有伺机逃回大宋,并非是他贪恋角斗士教练这个位置或是什么大白高国勇士的名头,而是想找到这个叫林赛儿的姑娘。”
“什么?她,原来她是林冲的女人?”赫连噶旺终于转过了弯子,乍呼着打断了父亲的话。噶旺的乍呼轮到了朵理诧异:哥哥怎么会熟知林赛儿?赫连保忠也厉声问:“不成气候的东西,你乍呼着想要说什么?”
见父亲不待见,赫连噶旺萎缩道:“我怎么就乍呼了?要不,您就先把话说完吧。”却又禁不住嘀咕:“真是邪了门了,竟还有这般巧的事。”
赫连保忠乜斜赫连噶旺,心中了然了大概:无外乎是逆子贪恋美色欠下了情债!但他无遐去动声色,说着更为关键的事:
“你们俩听好了。林冲一旦找到了这个林赛儿,定会远走高飞,甚至会以极端的手段脱离角斗营返回宋国。”他叹道:“这些年的铁血冲突、仔细观察,我深为了解林冲的血性,率众反出角斗营的危险性极大。爹绝非庸人自扰,蝎已经向我密报了角斗营内林冲许多不利于我们的消息。”
赫连保忠说的事态的确严重,朵理和噶旺在神色各异中听得十分认真。赫连保忠继续道:“可话又说回来了,也正是因为这些年的冲突和观察,让爹为林冲的这种血性惺惺相惜,抱有极大的期待。不避讳地说,你们虽为我亲生,但爹对林冲的感情,并不亚于你们。”
朵理若有所思,出于对林冲的别样情愫,她并不反感爹的话;赫连噶旺则不同,瘪着嘴感到不受用,但却不敢反驳爹的话。二人继续听爹处心积虑地说:
“爹思量再三,找到这个林赛儿并不是要交给林冲让他们团聚,而是要秘密地保护起来,免除这个孩子的苦难,又能让她成为林冲可望而不可及的念想,将林冲永远地绊在大白高国,绊在我赫连部族,直到有一天林冲能够彻底地忘掉这个林赛儿。”
“老爹,原来您真善良。”赫连噶旺忍不住了,没个正形,满是戏谑地插话道:“可我这个不肖之子,却差一点做了件让你老人家恼火透顶的事呐。”
赫连保忠喝道:“孽畜!从你刚才的诡祟中,我就知道你打过这姑娘的主意,你倒是不打自招了。”
赫连噶旺仍旧说得大言不惭:“好在是天不佑林冲佑老爹,我当初真要是把她赢回了庄园让林冲撞见,林冲只怕是早已经带着她远走高飞逃回大宋了,还顾得了老爹的什么期盼和愿望?”
朵理终于明白了赫连噶旺在林赛儿事情上的反常,严肃地提醒:“哥哥,现在你清楚了爹爹的用心,绝不可再任意胡来了!”
赫连噶旺本就在爹面前窝囊,又被妹妹教训,遂反唇相讥,“小妹,还轮不到你来教训我,林冲也成不了我妹夫!”他不屑朵理教训,却更为仇恨道:“当然喽,我赫连噶旺好歹还算是赫连氏的优秀子孙。再说了,老爹棒打鸳鸯的苦肉戏,不也正好帮着本公子报复了林冲吗?”
被噎得伤心的朵理只好不屑于理会,只顾催促赫连保忠:“爹,林赛儿的事情要抓紧办,如果林冲知道了她的下落,爹的苦心也就白费了。”
赫连保忠不以为然道:“林冲在大白高国人地生疏,八大部族就更复杂了,他想找到林赛儿谈何容易。”
“有人会帮他。”朵理提醒:“爹可别忘了萧音这个王妃。林赛儿是从西平王府失落于部族中的,萧音未必不会找到她,去讨好林冲。”
赫连保忠颔首,认可女儿的话。赫连噶旺却又戏谑起了朵理:“小妹倒未必是怕萧音讨好林冲吧?萧音若为林冲找回了林赛儿,小妹岂不是又多了个情敌。”
朵理再也难忍妒火,劈头盖脸喝叱了起来:“是又怎么样?”
赫连保忠岂能容忍儿女在他面前争吵,大骂噶旺孽畜,什么时候才能有个正经!随即便忧虑起了林赛儿的事:找回林赛儿的确很为难。没藏氏同赫连氏曾为废立后妃的往事交恶,如今从没藏部族手上赎出林赛儿,他们怕是会作梗。
听爹说出缘由,赫连噶旺却大包大揽了起来:“这事好办!交给我便是。”他见爹对他的话认真了起来,便摆谱道:“但老爹你得先答应我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赫连保忠抱着希望问。朵理口快,报复般地说:“他还能有什么条件?赌博呗!”
朵理的话果然切中了赫连噶旺下怀,忙不迭道:“对啊!地下角斗搏彩,从没藏宁凌手上为老爹你赢回林赛儿。”
峰回路转,赫连保忠、朵理、噶旺三人在各自的心思中,谋划着林冲和林赛儿的命运……
茶寮,萧音的管家徐忠锦衣华贵,气度不凡。同他面对的,是细封公子,做着回忆状。
“是啊!是有这么回事,是个美人。”细封公子遂又问:“看先生这身装束是个有身份的人,你找一个下贱的女奴所为何事?”
徐忠从容道:“她的一位亲戚,是我在大宋中原经商的一位挚友,可怜其处境。公子行个方便,把她眼下的情况告诉我。”
细封公子哦了声,心中思忖:这个林赛儿对这人很重要!遂话外有音道:“人虽然已经易主,但线索却在本公子手上。”
徐忠对这个纨裤公子的心思一目了然,手腕一翻,将几根金条顺着桌面推到了细封公子眼前。细封公子眼睛发亮,心里惊呼:找一个女奴的下落竟出手这么多金条?刚要伸手,却又被徐忠一把按住了。
“这金子换的可是两件事!”徐忠的口吻变得冷峭,对疑惑中的细封公子警告道:“把姑娘的详细下落告诉我,然后封住你自已的口。”
细封公子恍然,立刻江湖地应承:“明白,明白!拿人钱财与人消灾,江湖道上的铁律。再说嘛,一个可怜的姑娘,当该找到亲人的庇护。”
徐忠办事干练,以地下赌场的线索找到细封公子,遂收买到林赛儿的最终下落,立刻赶回王府月华宫向萧音禀报:林赛儿已经由细封部族转卖到了没藏部族为奴婢。
“没藏部族?”萧音思忖着说:“这事我亲自办。”
徐忠刚一退出月华宫,锦屏、宝丫便围拢住了萧音;前段日子因林冲的事,她们可没少为王妃担惊受怕,现在更急切地想要知道王妃为什么非要找到林赛儿的心思,二人异口同声:王妃找回林赛儿是要交给林冲吗?
萧音没有回答,心里却梳理着自已成形已久的计划和安排……
贺兰演武场,林冲教授太子武功,萧音同林冲比肩,观赏着太子棍术;这是萧音的巧妙安排,她要利用这个冠冕堂皇的机会同林冲密商他俩日后的事。
萧音低声说:“那日多亏赫连父女赶到得及时,否则,我真不敢想像会是什么后果。”
林冲伸手,一个小太监忙将一把铜钱放到林冲手中。
林冲提示武中的太子:“太子,谨防暗器!”遂手扣铜钱弹了出去。太子听闻风声陡变了招式,击落了一枚枚袭来的铜钱。萧音在林冲同太子目不暇接的对奕中继续说着自已的话:“不过让我最感激的,是你舍生忘死对我的保护。”
林冲因萧音的话有感,深沉道:“赛儿因我蒙难,我不能再让这样的灾难落到你的头上。”
萧音在温暖中,却以后怕的口吻提醒:“察哥虽说打消了我同你关系的怀疑,那也只是暂时的。他放心地让我呆在王府自已重返了边关,一定有进一步谋害你的算计,也包括我。”她加重了语气:“林冲,相信我的直觉,我们终会被随时的危险葬送掉。”
林冲变幻发镖手段,双手轮环,铜钱连珠般地射向太子;太子的长棍密不透风,铜钱被击得四散,搏得场外的宫人太监、禁军们大声喝彩。林冲双手轮动则在沉默中思索;萧音这话本就是他的题中之意,他思索着如何安慰萧音,更要想出不使萧音受到伤害的办法。
“我感到后怕,也更加离不开你。”萧音心知林冲所思,祈求地看着林冲,开始着说出自已成形已久的想法:“林冲,无论是你对你的角斗士兄弟们承诺过自由,还是你想杀死察哥为赛儿报仇,可在大白高国、在察哥面前,你都难以做到。他们太强大,而你却是孤身一人。”
她的话涉及了林赛儿,有些心虚,因为至今对林冲是谎言;她试图以一种诱惑给予化解,转移开林冲因林赛儿的悲惨对察哥凝聚着的仇恨。
她说道:“虽说赛儿被察哥残害了,但你也获得了我,这对察哥难道不是最大的报复么?”她轻声啜泣:“林冲,我今天见你的真正目的就一句话,求你答应带我一起走,让我远离开这个可怕的地方……”
萧音重提逃亡,林冲始料不及,陡地恍惚!此时太子已经收式,但恍惚走神中的林冲仍旧弹射出了手中的最后一枚铜钱——铜钱似镖,激射毫无防备的太子;宫人太监、禁军们看得真切骇得大叫,荷枪实剑包围了林冲,林冲方从恍惚中惊醒;萧音立刻明白林冲行为的后果,吓得失了颜色。
“大胆林冲,你敢谋逆!”老太监跺着脚尖叫。
铜钱镖明明是射中了太子,太子却回过微偏着的头,少年的双眸亮晶晶的;场面紧张,一触即发中,太子却推开了几个护着他的宫人太监,将铜钱从口中吐了出来,众人大哗。
“林冲,你能叨住飞箭,我能含住铜钱,如何?”太子笑得很是自豪,难掩少年得志地问。
林冲在恍惚、紧张中松了口气,遂暗自称奇:年少的太子竟从察哥射向他的夺命箭中做了有心人,掌握了绝技;含住铜钱镖较之叨住飞箭更有难度,太子下了苦功夫!
“太子的这门功夫已是炉火纯青,林冲不及。”林冲说得由衷钦佩。
太子却在心满意足中瞬间恢复了少年老成,谦逊地说:“林冲,我不是同你比高下,我是称道你这位师傅教得好!”
林冲为太子的气度和亲热深受感动,萧音因太子对林冲的关系倍感欣慰,宫人太监、禁军们则不失时机地山呼:太子神武!太子仁义……(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