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府月华宫,萧音对陆谦的忽然求见很是诧异;自从林冲走商波斯,她着实平静了许多,维持着同察哥的和谐,也未再同陆谦有过交道。
“陆谦就在后庭门外候着召见呢!”宝丫强调着说:“他说事情紧急,耽误了会坏大事。”
萧音预感不妙,吩咐传见陆谦,宝丫领命疾去。锦屏琢磨着对萧音道:“王妃,陆谦日渐被殿下器重,春风得意,许多日子没同王妃打交道了。现在突然而至,会是什么事情呢?”
“林冲的事!”萧音说的毫不犹豫。
陆谦趁察哥去了皇宫,刻不容缓将发生的事件密告了萧音,末了道:“王妃,这就是林冲面临的处境。”
萧音沉住气,却反问:“你给殿下献了这么条计,出于什么目的?”
萧音指的是陆谦对察哥所建言:备足赎金微服轻装直趋匪窠赎出讹庞,再以戈壁阎罗的地利人和之势一举除掉林冲。
陆谦解释:“海东青骑兵是闻名遐迩的劲旅,殿下若孤注一掷发海东青铁骑奔袭客栈,林冲必死无疑;殿下若以赎金贿赂土匪,土匪成份混杂,很难步调一致,林冲说不定还有脱身的机会。”
萧音顿悟:陆谦是企图避重就轻,为林冲利用匪帮混乱脱离险境制造机会!不由赞了句先生手段高明。但林冲毕竟生死攸关,险情迫在眉睫,她心急如焚地对陆谦寄予希望道:“先生可否借此机会便宜行事,侍机解救呢?”
“在下的这个点子仍只是权宜之计罢了。”陆谦为难地回答,充满了推脱的言辞:“王妃应该清楚,殿下亲自去了回鹘匪窠,还有什么样的手段不得而知,在下实不敢在王妃面前为林冲的脱险打保票。”
萧音对陆谦的话不抱怀疑;察哥兴师动众势在必得,陆谦的确难以左右。萧音在思量中以探询的口吻问:“先生对我说出这件机密的事,是不是也希望我能够想出些办法来?”
“这是显见的。”陆谦立刻接上话:“王妃同林冲间的默契自不待言,能量也非在下可以比拟的。”他见萧音以沉默代表了认可,便话题一转道:“陆某急见王妃,还有着另外一层意思。”
“先生有话请讲”。萧音盯着陆谦,此时此刻对他的每一句话都很期待。孰料并非所愿,后者再说出的却是一番无情中讨价还价的话:
“王妃,陆某竭尽全力,能救则救,但人生信条不变;不会为任何人搭上自已的前程甚至性命。但毕竟,陆某这个汉奸已经几次三番为开脱同胞好友于劫难而尽力,若是日后林冲得势,依王妃同他的关系,请王妃为陆某证明。”
在紧张和期待中竟听到了这样的话,萧音感到一阵恶心,忍不住喝叱:“陆谦,你首鼠两端,做足了功夫!”
陆谦从容回敬:“王妃,陆某卑微,如履薄冰更为贴切。”
萧音噎了半晌,顿感身处矮檐般窘迫。但终于,她还是妥协道:“依你所说,我答应你。”
陆谦见好就收般道谢、告辞,声称:“陆某即刻便要随同亲王殿下上路了,王妃若有更好的办法得赶快使出来。”言罢刻不再留地退出了月华宫;告秘、索酬均如所愿,原本紧张、压抑的步履变得轻松昂扬了许多。
萧音沉浸在林冲逢难、陆谦苟且的恍惚中。锦屏、宝丫眼见陆谦拿捏王妃,忿怨道:“王妃,这人真讨厌!每次帮助林冲,都要搭上自已的条件。”
“人为自已打算,又有什么错呢?”萧音轻叹着提点侍女,也似自我排遣道:“毕竟他还在帮助林冲和我。眼下要命的是,林冲久无音讯,一旦有了音讯,就是凶险。”
俩个侍女同声问:“王妃是不是有了办法?”
显然,萧音已经想好了,决绝地说:“抓住这次机会做最后一搏。要么同林冲自由,要么陪他去死!”
察哥的行动十分迅捷,越过回鹘边界本就不远,抵达了戈壁阎罗匪帮包围客栈的临时指挥所。在陆谦一群汉子的簇拥下虽是便装,但显见军人的彪悍精干,匪众们大为戒备。
察哥的人抬上几口木箱,当场掀开,露出白花花的银锭。戈壁阎罗笑逐颜开,笃定了来者是来赎人而非用强;其实,戈壁阎罗没有想到对方反应如此神速,真人露相这般有力度。秉性使然,回鹘同大白高国昔日仇冤无关他痛痒,看见银子便赞叹:“果真是个大财东,出手阔绰很!”
察哥冷峭不语,陆谦代为交涉:“放人吧!”
戈壁阎罗摆摆手,几个小匪簇拥着垂头丧气的讹庞来到众人面前。戈壁阎罗假惺惺亲热:“好兄弟,不必垂头丧气。你现在不是阶下囚,仍旧是我戈壁阎罗的坐上客。”遂也招呼察哥一行道:“还有这几位朋友,都是坐上客。”
讹庞跪倒在察哥脚下,无地自容。察哥无半点责备,开门见山便问林冲。讹庞诚惶诚恐地保证:“东家,属下担保他在,就被围困在客栈内。”
察哥鹰隼样的目光投向了孤立于土匪重围中的客栈,戈壁阎罗接过讹庞的话解释道:“不错!几日观察下来,他们外松内紧做困兽斗,倒也沉得住气。要不是等你们这几箱银子,我早就让兄弟们杀进去了。”
察哥因匪酋的作派胸中憋气,陆谦代为奚落:“如此说,林冲也成了你等银子的筹码喽?”未容戈壁阎罗再说话,察哥终于不耐烦地吼:“陆谦,少费话!把我的安排告诉他。”
陆谦恭敬应答,忙对戈壁阎罗下令似地:“收人钱财与人消灾,江湖道上的惯例。传令你的人马,天黑后攻入客栈,围杀林冲。”
“没问题!”戈壁阎罗大咧咧应承:“老子的兄弟们早就想完事撤回老营逍遥了,可不愿意在这狼群当道的大戈壁上旷日持久拖拖沓沓着。”遂招过一个小匪吩咐:“穿山甲,你速潜入客栈,把天黑动手的消息传给史砣,让他们作好内应,不可耽误了。”
小匪穿山甲飞奔而去。倏地,察哥冷睃着戈壁阎罗亲自发声:“不仅是林冲,他身边的人一律格杀勿论,我可不想留下活口回到大白高国指证我勾结土匪雇凶杀人。”
“咦?话不要说的这么难听嘛!”戈壁阎罗胀红脸,搓着火争辩了起来:“你得把那个漂亮的赫连小姐留给我吧?不是林冲捣蛋,差一步她就是我的夫人了。她留在回鹘大戈壁做我的压寨夫人,你这贵人大可不必担心她还能回得了大白高国指证你通匪。”
“她是赫连氏的女人,你不配!”察哥言简意赅,却更难听。
戈壁阎罗本该暴跳如雷,但却在察哥的冷峭中生出了一股寒意;他庆幸自已的判断,讹庞背后的东家果然不凡,令他收益颇巨,但同时也感到了不安;若是逼急了眼前这位尚不明身份的顾主,仅凭他手下这伙显然是军人的汉子们黑虎掏心擒住他这个匪王号令众匪,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戈壁阎罗鲠了鲠没敢发作,采取了见好就收、相安无事的妥协。
客栈内,林冲们完全想像不到咫尺外的匪帮中发生的惊人变化!
客栈在貌似的平静中,伙计们照常忙碌,冷娃同三个护商队员如同寻常客人坐在大堂喝茶,但身边却放着兵刃,暗中守卫着大门。
奉命潜入客栈的小匪穿山甲乔妆一身商贩装束走进大门,引起了冷娃警觉。穿山甲朝着憨厚的伙计打招呼:“喂,接客吗?”
“接,接!客官请。”伙计热情照应。穿山甲说得火急火燎:“快,随便开个房间,我歇了还要赶路。”
伙计说了句请随我来,便将穿山甲引向了客栈深处,冷娃朝着三个护商队员使眼色。
林冲的客房内,林冲苦思着踱步,时而摇头否定自已的想法。石敢终于忍不住问:“林兄还是没有想出脱身的办法?”
“我在等待一个机会。”林冲惆怅地说。遂为石敢解释:“要是有一支大的商队下榻客栈,我们幸许有机会制造混乱,突围出去。”
石敢恍然了林冲的意思:“哦!原来这就是林兄在这些天外松内紧任由客栈开门营业的算计。”他见林冲点头,便忧心重重地质疑:“这些日子,土匪每天都有进攻的可能,要是等不来这样的机会,土匪便动手了呢?”
林冲答得无奈,但很坚决:“那只能是凭险据守,拚至最后一个人。”
石敢坚定地附应:“反正是角斗士的命,杀一个够本,拚俩个赚一个!”
林冲提示:“不过土匪在动手前,会有迹象表露……”他的话被推门闯入的冷娃打断:“林兄,有情况。”
林冲、石敢顿时紧张。冷娃赶快往下说:“忽然来了一个商贩住宿,我起了怀疑,暗中随尾发现店主史砣进了他的房间。片刻后出来,同几个伙计悄悄说了什么,伙计们全都紧张了起来。”
“这就是土匪要动手前的信号!”林冲断言:“店主和伙计是土匪内应。这种客栈同土匪瓜葛很正常,否则他们无法经营。”
石敢、冷娃异口同声:“我们怎么办?”
林冲陡现杀机,恶狠狠地下令说:“随机应变,抢先动手制服内应,控制整个客栈,不给土匪留有内应发难的机会。”
“动手!”冷娃、石敢应着声抽出兵刃。林冲却吩咐冷娃:“通知朵理和春花,先把她们保护起来。”
冷娃领命,先一步闪出了房门……(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