兴西府官衙,察哥纵马驰来,陆谦和众侍卫扈从着;王府惊悉了讹庞的死讯。察哥翻身下马,怒气冲冲闯入了衙门。
讹庞陈尸在府衙大堂的门板上,察哥暴跳如雷,一侧的陆谦也疑惑。
“堂堂一员将军居然在京城被人暗算,你们说,到底是何人所为?”察哥指着讹庞尸身喝问众人。
中年的兴西府尹对侍候在一侧的衙兵头目吩咐:“阿绰,你把当时的情况细细的向亲王殿下禀报,不可遗漏。”
衙兵头目答了声是,遂对察哥禀报案情:“回禀殿下。小的们巡夜途径案发的那个宅院,发现异常。小的们进入后,只看见这位将军大人陈尸当场,而凶手早已逃遁,故此不知何人所为。”
“废话一通!”察哥喝断头目,跋扈十足指着陈尸逼重点:“本王现在也看见了他的尸体,本王要的是凶手!”
“殿下稍安勿燥。”府尹镇定地进一步解释:“敢在兴西府谋杀一员将军的绝非一般人物,本衙定会精心此案使之真像大白。”遂又反问:“常言道冤有头债有主,殿下若有属下爱将的什么线索,请务必通气于本衙。”
察哥倾刻冷静,在府尹老道的提示中若有所思。
三匹快马抵达了王府大门,来者是王府的俩员侍卫裹挟着曾经跟随过讹庞的那个马弁。大殿灯火通明,陆谦、萧音都在场,察哥黑着脸听马弁叙述:
“在驿馆大门处,讹将军曾同一个汉子冲突过,汉子自称林冲,言语间尽是仇恨。”
察哥听见林冲的名字,顿时了然于心。陆谦暗自心惊,思索的目光有意无意间投向了萧音。一隅的萧音,难掩心惊胆颤。
马弁继续回忆:“分开后,讹将军想得实在窝火愤怒,忽然就令小的先行回营。小的当时就判断,讹将军一定又回头去找那个林冲了。”
“这就清楚了。”察哥睿智地判断:“讹庞找到了林冲,冲突再起,林冲将他诱至民宅杀死,或杀死后抛尸了民宅。”
察哥怒火中烧随即下令:“传令王府卫队,明晨悉数出动,包围角斗营缉拿林冲归案。”
倏地,陆谦阻止道:“殿下此举怕多有不妥。”
察哥疑惑地质问:“你什么意思?”
陆谦坦坦地说理由:“殿下,此案已归兴西府衙授理,府尹也曾说过,定会精心此案使之真像大白。照程序,殿下当将此线索通报衙门,敦促他们兴兵拿人,审清原由。”
察哥骂了声迂腐,恼怒地驳斥:“兴西府衙根本就不明白林冲同本王和讹庞将军结有什么样的仇恨,若等着他们那套章程撒网拿人,林冲也许早就逃之夭夭了。”遂又指定了陆谦的鼻尖喝令:“你亲自传令卫队,明晨行动。”
萧音在锦屏伴陪下忧心忡忡返回月华宫;深夜事变,她毫无思想准备,更为疑惑林冲从驿馆逐走讹庞掩护了她、再往后二人间竟又发生了什么样的可怕事件呢?她正要跨入庭院,黑暗中闪出了陆谦。
“王妃以为这桩血案真的是林冲做下的吗?”陆谦开门见山地问。
“先生有何见教?”萧音淡淡地应着陆谦。
林冲杀讹庞应在预料中,但在未明真像前,萧音慎之又慎,包括对陆谦这个洞察她同林冲关系并同情和合作的人。陆谦则深谙萧音此时的心理,把话进一步延伸着:
“在林冲的仇恨中,殿下的这位讹庞只不过是个帮凶,是个小角色,我想林冲不会莽撞到去杀这么个配角引火上身。除非是情不得已。”
陆谦排除林冲做案,说得合乎情理,令萧音稍感心安。但陆谦所说“情不得已”,显然是一种弦外之意的窥询,令萧音在稍安中有了警觉。
“先生所指情不得已,又是什么意思呢?”萧音警惕着问。
“此事若有隐情,也应该是王妃告诉在下的。”
陆谦的反问一针见血,目光炯炯,企图获知更多信息;萧音闪烁其辞,回避要害却将陆谦往同盟的话题上引:
“如我所料无误,先生刚才是想避重就轻,阻止殿下以王府卫队包围角斗营。衙门毕竟同林冲没有仇恨,尚能秉公办案,而王府卫队却会滥杀无辜,危机林冲的生命。先生是这样想的吗?”
陆谦心知萧音不会轻易把最为要害披露与他,叹了声道:“遗憾的是未能如愿,王府卫队还将突袭角斗营。”遂又表现地加重语气:“但王妃体察了陆谋的用心,陆某为此欣慰了。”
话到此处已是僵局,二人也只能心兆不宣着。萧音在界定的范围内提醒陆谦道:“先生勿须在我这里妄自猜测。先生明晨随去角斗营,留心事态,暗中保护林冲最为要紧!”
萧音照面陆谦后回到殿内,劈面就问恭迎的宝丫:“徐忠还没回府吗?”
宝丫紧张地回答道:“没有。也没有任何他的消息。”
徐忠是萧音亟待弄清事件真象的关键;关系着讹庞的意外身死,更关系着她一手操持的林冲同林赛儿重逢的事。
萧音在焦急中禁不住哀叹:“天呐!他们到底出了什么事?”
天刚亮,察哥调集的人马便包围了赫连角斗营。察哥耀武扬威,势在必得,武士们气势汹汹,毫不客气地缴了赫连部族守卫的械,冲入了角斗营内。
春花冲进闺阁向小姐报告:“王府的人已经冲进了角斗营,他们要抓人。”朵理大愕地问:“抓人?抓谁?”
“当然是抓林冲。”春花的回答充满着仇恨:“天报应!林冲杀死了兄弟讨好王公贵人,看来也换不来平安。”
朵理对春花的态度恍然了,立刻喝叱加解释:“你胡说什么!谁不知道林冲杀死冷娃是察哥的阴谋?”
其时,出于对林冲的怨恨,春花本不愿意报告给朵理去援手于林冲,但出于仆人的习惯,还是将险情报告给了小姐。她纠结在报险的后悔、仆人对主子的畏惧中神经质地喃喃自语:
“反正,冷娃是死在了林冲的剑下……”
朵理无暇理会春花,火急火燎地冲出了房间。
王府的卫队将莫明其妙中的角斗士们包围在了训练场,察哥、林冲对峙,察哥指着林冲数落罪行:
“你蓄谋先在驿馆激怒他,尔后借他找你理论之机,再将他诱骗至民宅谋杀了他。”
林冲暗自心惊讹庞的死讯,但根本无法想像是徐忠和林赛儿联手做的案,却清楚察哥将他锁定为了谋杀者;这种判断倒也符合逻辑。
情况不明,林冲以藐视的态度静观事态发展。角斗士们本就仇恨以角斗士生命取乐的察哥王公贵人们,遂也在林冲的沉隐中同仇敌忾,众志成城。
察哥指着林冲继续威胁:“你要是知趣,不想连累了你这些角斗士兄弟,就乖乖的随本王去兴西府衙门受讯认罪,不怕你不当堂招供出实情。”
察哥发出了动手的信号,卫队们涌向林冲便要抓人。眼见火拚在即,忽然传来了赫连保忠的一声怒吼,部族侍卫簇拥着赫连保忠和朵理赶到了训练场。
“察哥亲王,你太放肆!”赫连保忠全无往日礼节,怒不可遏地质问:“你怎敢带着卫队闯入我的部族来抓人?”
“把他们逐出庄园!”朵理随着父亲的话对自已的部族侍卫下令,同王府的卫队形成了对峙。
察哥虽料赫连保忠对他不打招呼的突袭定会不满,日后再转寰,却未料赫连父女以武装庇护林冲,居然兵戈相向了。
“赫连大族长!”察哥咬牙切齿道:“你的部族是不是想为了保护一个宋军战俘、一个对大白高国亲王深怀仇恨的角斗士同本王的卫队火拚吗?”
剑拔弩张的情形火上浇油更加恶化,察哥的话则更像似天秤,噎得盛怒中的赫连保忠迟疑了。朵理正在因父亲的语噎焦急,察哥正在为镇住了赫连部族感到得意,一直静观事态中的林冲却倏地说了话:
“察哥亲王,你看你那位副将的死,像是角斗士的杀人手段吗?”
本是冲突焦点的林冲,竟是一副局外人了解案情的平淡口吻,令正在坐蜡的赫连保忠父女不解,更令锁定林冲、以势拿人的察哥摸不清了头脑。
“你这话问的倒是蹊跷。”察哥反应半晌,警觉地冷哼:“但听起来倒像是不打自招呵。”
林冲淡淡一笑,回敬道:“你说的明明白白,讹庞是被人诱骗进民宅死在了那里。可我要是想要他的命,会哪儿说了哪儿了,不会让他离开驿馆而费事。”
他笑意中遂透霸气地说:“察哥,你我互为对手已经是多年的事了,我们之间不能不说已经十分了解。我料定你承认这不像我林冲——一个角斗士的杀人手段,因为很窝囊。”
赫连保忠恍然从林冲的神态中笃定了人非林冲所杀,紧张的心情骤然轻松,赶快以证实般的口吻对察哥道:“察哥亲王,我深谙角斗,更对角斗士的秉性深为了解。你副将的那个死法,绝不是角斗士的杀人手段。”
察哥一时找不出话给予反驳,陷入了迟疑,众目睽睽显得尴尬。陆谦赶快凑近轻呼殿下,以神情提醒察哥稍安勿燥,以免被动;陆谦巧妙地兑现萧音嘱托:留心事态,暗中保护林冲。
朵理因事件的逆转心花怒放,息事宁人地劝察哥:“如果不像是角斗士的杀人手段,说明同我们角斗营没有关系,殿下可以打道回府另缉真凶了。”
她见仇恨中的角斗士簇拥在林冲周围蓄势待发,显示着抱团的力量,再次涌起了对林冲的崇拜和敬畏感,忍不住戏谑地对察哥加码道:
“堂兄,要是无端找事,角斗士可不好惹;角斗士无牵无挂,除了一条命甘贵,没什么值得留恋的东西,可不象你,又是王冠王权又是世袭产业的。”
朵理的话绝非耸人听闻,察哥在恼恨之极中心里却明白:他致林冲死地的图谋已经站不住脚,林冲和捍卫着他的角斗士都是亡命之徒;再毕竟赫连部族是大白高国中有实力的部族,要是激出事变流血杀戮,他这个亲王承担的后果很麻烦……(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