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子彼得想要接赚钱的活总不可能满大街地吆喝吧?老伊万就是给他派活的掮客之一。他在华界的住所虽然总是搬来搬去,但几乎每一次搬家之后他都会在第一时间把自己的新住址告诉自己的掮客,方便大家帮他揽活挣钱。你若是有什么仇人要对付,可以在找他的时候顺带拜托他去做,不过要记得带上足够的钱才能说动他。”
朱然点了点头,把纸折好收起。不到万不得已,他可不想面对疯子彼得这样的神经病,他要做的只是把彼得的地址带给胡探长,剩下的棘手活就交给法租界巡捕房去做就是了。
“接下来是剩下五十大洋的问题。”杜琳迅速切换了一下话题,似乎是想快速结束和朱然之间的谈话,好早一点回欢歌酒吧去:“在你之前还有一个英国佬来找我打听过金壳怀表的事情,我就像对你一样,把我知道的东西全都告诉了他,而且也把疯子彼得的住址告诉了他。”
“英国佬?”朱然皱了皱眉头:“杜小姐,你知道整个上海有多少英国佬么?如果排成一列的话足够从这里排队排到黄浦江的出海口!你就给我英国佬这三个字,和什么都没有说有什么区别?”
“如果是一般的客人,我也不可能知晓姓名。不过这位先生,您的运气还算不错,来找我打听情报的这个英国佬有些名气,我在报纸上看到过他很多次。”杜琳笑道:“克拉克这个名字听说过么?”
朱然点了点头,给予了肯定的答复:“那个冒险家,刚从印度到上海来。怪不得你能认出他来,若是他站在我面前,我怕是也能认出来。”最近不少新闻报纸上都刊登了克拉克的照片。
“克拉克先生虽然做了一些乔装改扮,不过这位冒险家的化妆技巧显然不如他的勇气,我第一眼望过去就觉得眼熟,再多看了两眼就直接把他认了出来。当然,我不会直接叫破他的身份,免得我们两个都尴尬。”
“他是要去拜访疯子彼得么?”朱然知道克拉克在打施存风宝藏的主意,莫非查到宝藏所在的关键在疯子彼得这个白俄的身上?
“这个我不清楚,也不在乎。”杜琳耸了耸肩膀:“只要他给我的大洋都是真的就行了。就像我也不会关心你后面会不会去找疯子彼得一样。做我们这行的都知道什么能问,什么绝对不该问。好了,先生,答应你的两个问题我都已经说清楚了。”
“如果后面还有人来向你打听,你会把今晚的事情告诉他么?”朱然见她要走,连忙叫住她,问了最后一个问题。
“只要价钱开够了,又有什么不可以说的?”杜琳笑道,不过她看朱然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起来,便又补了一句:“先生,你放心,到现在为止我也不知道你姓甚名甚,就算想透露点什么也力不从心。”
说罢杜琳就重新将帽檐压得低低的,一扭身子,往欢歌酒吧的方向走过去了。
“这真是一桩轻松挣钱的生意啊,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一百大洋就装进了自己的口袋。”朱然望着杜琳的背影忍不住发出一声感慨。
“朱然,你到底在偷偷摸摸搞什么鬼?怎么要和这么一些危险人物打交道,还一出手就是一百大洋。你爹妈知道你在上海滩这么败家么?”周玉凑到朱然身边,皱着眉头问他道。
“周总编,这个你放心就是了。朱某只不过在危险边缘做一些小试探,这不也是为了我们《申闻》能发展得更好么?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一旦有什么风吹草动,我肯定在第一时间就撒开脚丫子跑了。至于钱的事情,你不用担心,我肯定不会找报社出这个钱的。”朱然在双颊上堆起笑容,安慰了周玉了一句。不过他心里很清楚,自己这番话根本就是瞎扯,从他接触到唐思思和宫本雄二,又加入了教育会暗杀团以后,他即便不去找刺激主动接触危险,危险自己也会找上门来——之前在那条黑漆漆的小巷子里遭遇的伏击就是最好的说明。
他刚刚坐在酒吧里的时候已经将那两支从枪手身上搜出来的手枪仔仔细细地检查了一遍。那两把手枪和他在美国接触过的史密斯威森3号手枪在造型上颇为相像,但在细节上又略微有些不同,在枪柄的上方还有一小块被锉刀挫过的痕迹,应该是为了不被认出枪支的来历,故意把镌刻在那个位置上的铭文给锉掉了。尽管两把手枪的主人刻意隐瞒,但是朱然还是从两把手枪的外形上推测这应该是日本造的二六式转轮手枪,这把手枪就是仿制史密斯威森造出来的。他几乎已经能百分之百确认这两个伏击他和周玉的枪手是佐藤公馆派出来的。
佐藤公馆控制着日本在上海的所有谍报人员,虽然这一次的伏击失败了,但在敌暗我明的局势下,佐藤公馆随时都能再次偷袭朱然。只有千日做贼,哪有千日防贼。这让朱然本来就不太轻松的心情又被罩上了一层阴霾。
虽然刺杀失败的消息应该不会那么快传回佐藤公馆,这群日本间谍也来不及阻止第二次刺杀,但朱然还是担心周玉会被自己牵连遭遇危险,所以坚持把她送回了住处。
回自己住处的时候,朱然的整颗心都悬在那里,生怕佐藤公馆的人已经打听到他的住处,会在他住的地方安排下伏兵。不过他的运气还算不错,屋子里并没有出现什么不速之客。
把门窗全部关得严严实实以后,朱然才身心俱疲地往床上一倒,同时在心底里下了决心,明天一早就收拾行李,尽快换一个其他人都不知道的住所。
然而老天爷似乎并没有准备给他天亮再收拾行李的机会,没多久之后他就被一阵急促的砸门声从黑甜的美梦中惊醒过来。
他迷迷糊糊地抬起手腕看了看表,时针正指向凌晨两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