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年间,抚州城里住着很多打师。
抚州城不大,那些打师彼此都熟,知根知底。打士之间,谁也不服谁,或者说,谁也瞧不起谁,都觉得对方的功夫只是一些花拳袖腿。事实也确实如此,抚州那些打师之间发生过多次争执,有时候拿起刀棒,就要动手了,但最后还是没有打起来,只骂了一通走人。这样,连外行都看得出来,这些打师谁都没有真功夫,如果有真功夫,一定会使出来。打师的名气是靠打出来的。有真功夫,谁不想把对手制服,然后扬名。
张振彪也是一个打师。
张振彪也是一个平常的打师,会几下拳脚,但别的打师看了,也认为是花拳袖腿。没人看走了眼,事实就是如此。张振彪是抚州钟岭缴上村人,很小的时候就在缴上撑渡。有一天撑了一个打师过渡。打师一身武士打扮,张振彪天天在抚河里撑船,阅人无数,知道这过渡的人是个打师。把他撑过河后,张振彪便央求打师玩一招给他看,并承诺只要打师随便玩一招,他都不收过渡的钱。打师便拿出一快砖来,一个手指往砖里钻,几下子就把一块砖钻穿了。张振彪看了,惊得目瞪口呆,然后便要拜打师为师。那打师是樟树人,也只会一些拳脚功夫,在樟树极不起眼。但这樟树打师很有心计,在樟树混不出名堂,他就到抚州来。眼下人生地不熟的,他正想找个帮手。张振彪愿做徒弟,他求之不得,当即,他就允诺了。
张振彪于是就跟了樟树打师到了抚州城。过了大概半年后,张振彪发现师父并不是那么神,他的功夫很平常,会些拳脚,但也是些花拳袖腿。而他钻砖的功夫,则是骗人的。师父事先把砖钻穿,然后糊上荞麦,这样看起来,一块砖就像完完整整的了。明白了这些,张振彪没走,还跟着。在这儿比起在乡下撑渡,当然好很多。
张振彪跟了樟树打师七、八年,武功学的并不出色,师父都不出色,他能厉害到哪里去,但师父的心计他倒学到了。又几年,师父便过世了,得的是肿肚子病,就是现在说的肝腹水。师父过世后张振彪便独掌门户,平时他不显山不露水,也不与人发生争执。但暗地里,他在寻找出人头地的机会。
机会悄悄来了。
一天抚州城又来了一个打师,打士叫李金龙,自称是抚州七里岗人,五岁随家人到河北沧州,然后在那儿拜师学艺。这李金龙到抚州后,在抚州文昌桥头租了房子,然后天天在文昌桥头买艺,半个月也没走,有那种住下来的意思。抚州那些打师武功不高,却很喜欢闹事,见李金龙不走,一天邀了伴,要去搅场子。
抚州这地方搅场子,也与别个地方不同,一伙人站在场子外,并不跟打师动手,只让打师使些绝招来看。打师真有功夫,一伙人自然敬佩,然后散去,随打师在抚州怎么地。打师没有真功夫,对不起,你卷铺盖走人,别在抚州这地方呆了。当下一伙人便去围了李金龙的场子,让他使些真功夫来看。李金龙武功也很平常,会些拳脚,但没有很出众的地方。他使了一套拳脚出来,众人并不敬服,便有一个打师开口了,跟李金龙说:“凭你这样的功夫也想在我们抚州混。”
张振彪也在场,他也说道;“你是欺我们抚州无人吗?”
又一个打师开口说:“没有真功夫,别在我们抚州呆下去,你趁早走人吧。”
李金龙便收场了。
这晚,李金龙收拾了东西,想第二天离开,但半夜时分,张振彪来了,见了李金龙,张振彪开口说道:“你真要离开我们抚州呀?”
李金龙说:“不走怎地。”
张振彪说:“我有一个办法可以让你不走。”
几天后,张振彪传出话来,说李金龙会铁掌风。这种功夫抚州打师只听说过,并没见过。据说会这种功夫的人有一双比铁还硬的手掌,能在五米之外发力把点着的五根蜡烛吹灭,三米之内可以发力点人穴道。这事传出,抚州打师根本不信,有人说当时我们搅场子,怎么不见他使出来。但不管信不信,眼见为实,这天由张振彪作主,邀请了抚州很多打师到场,要让李金龙现场表演。表演在张振彪家的院子里进行,五根蜡烛点着放在一张长凳上,那凳,一头靠墙,另一头对着五米外的李金点龙,五根蜡烛排成一线。但见李金龙运气良久,忽然一发力,五根点着的蜡烛果然摇来晃去,然后忽地灭了。
其实这里面有古怪,那长凳靠墙,那墙是木板墙,墙上有一个洞,张振龙的徒弟在里面用一根吹火棍对着洞口。李金龙发一声喊,徒弟便在里面使劲地对着吹火棍吹。那洞是算好的,跟蜡火一样高,这样一吹,就把蜡烛吹灭了。
众人站得离墙远,见蜡烛灭了,十分惊讶。为了让人信服,张振彪提议让李金龙再来一次,李金龙也是一发力,重新点着的蜡烛又被他在五米之外打灭了。
众人不得不服。
此后,李金龙在抚州那些打师中最有威望。铁掌风,那是只在传说中听过的武功,李金龙就会这种功夫,这自然让人陡生敬意。有人想不服都不行,铁掌风能在三米之内点人穴道,这样的人能惹么,绝对是不能惹的。
又一个深夜,张振彪再次上门拜会了李金龙。
两人坐后,张振彪开口说:“在我们抚州还有一个人武功盖世。’
李金龙说:“谁?”
张振彪说;“我。“
李金龙说;“你?”
张振彪说:“你不觉得吗,我能造就你,还不能造就我自己吗。”
三天后,李金龙主持了一场功夫表演,由张振彪表演神指功。张振彪手里拿着一根竹子,两个手指一捏,一根竹子就碎了。是那种实心竹子,中间只有极小的空隙,没有千斤的力气,竹子是捏不碎的。这神指功抚州的打师们也只是听说过,传说两个手指能把竹子捏碎的人,也能在三米外点人穴道。抚州打师当时大都在场,见了,无不大吃一惊。
毫无疑问,这里面也有古怪,那些竹子都是事先弄碎的,表演时竹子全都由李金龙管着,他把弄碎的竹子交给张振龙,把另一些完完好好的竹子拿给其他打师看,到张振彪手里的竹子都碎了,而拿给别个打师手里的竹子,却无人捏的碎。众打师不知就里,佩服的不得了,都说:““张打师真是真人不露相嘛。”
也有人私下里说:“一山不容二虎,这下抚州城有热闹看了。”
但他们想错了,两个武功绝高的打师非常好,好的就像一个人一样,没人看到他们的好戏。
此后,两人名振抚州,是响当当的打师,被称为抚州双雄。无数人找上门来,这些人有拜师学艺的,有上门求药的,每天都门庭若市。到后来,两个打师莫说在抚州城有名,就是整个赣东一带,也是大名鼎鼎。
就是现在,也还有老人提起这两个打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