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重大一发现很快从大夫那里流传出来,登时让奚集县的老百姓们恐慌不已,尤其是惨死的县令和林财主的家属,更是带头联名上书,要求朝廷销毁陨星,以免危害民间。
朝廷顾及民意,遂下令将所有陨星封存在特制的玉函金匮中,送到庭山,请当世道法高强的青玄道长设法代为销毁,所谓代表祥瑞的陨星也悄悄被改口称为“灾星”。
青玄道长为消弭此灾,开启丹炉,引天火,注丹砂,并亲自守在丹炉边,耗尽平生道法,汇虚空清灵之气,足足冶炼了七七四十九天,方将所有的陨星炼化。
懒散道人作为青玄道长的亲传弟子,当时也和其他师兄弟一起,责无旁贷地在旁协助师父。天火在丹炉里足足烧了四十九天方熄,开炉验看时本来青玄道长仍要亲为,但连日来的专注施法冶炼,已让道长不支,青玄道长无奈问向诸人:“众爱徒,谁愿代为师开启丹炉?”
青玄道长门下追随者甚众,但多数弟子平日里跟随青玄不过是图他一代宗师的威名,日后自己出去占个山头开宗立派也有些便宜,谁愿充大个糊里糊涂丢了性命?众人惧怕灾星不灭、会把灾祸带给自己,一时皆唯唯诺诺。
懒散道人早看不惯这伙人的虚伪,当时遂大喝一声“我来!”挺身而出,运内息揭了丹炉盖。
丹炉开启的刹那,只见道道七彩霓光冲天而出,一时竟晃得人睁不开眼。青玄道长也很意外:修道几十载,各种名贵的丹药也炼过不少,却从未见过如此情景!
也只不过是一瞬间,霓光消散,一切平复如常。还傻站在丹炉边的懒散道人从惊讶中醒来,发现丹炉内只躺着两粒普普通通、毫无光泽的朱丸,颜色暗红,只有寻常的中药蜜丸大小,而之前所有的陨星皆不见了踪迹。
懒散道人虽然不明所以,但他也不敢大意,只用本门祖传的法器铅函装了,呈给师父青玄。
青玄道长拿着这两粒朱丸呈给督办官差,要他们拿回复命。哪知从皇帝到经办官差,生怕“灾星”炼化后依然会带来灾祸,都避之唯恐不及。皇帝发话只说“灾星”已解,所余残渣让地方上看着办;有了皇上的话,下面的官儿便赶紧让青玄拿回去自行处置。
青玄道长看着转了一大圈又回到自己手中的,内装两粒朱丸的铅函,心内却是喜忧参半。喜的是这两粒朱丸很可能是百年难得一见的外丹,于道法修为将大有增益;忧的是,宝物现身,易动人心,使人觊觎,贪念一生,纷争便不可避免而起。
青玄道长不是没想过毁掉这两粒朱丸,但修道之人,见此凝聚天地精华之物,实在是不忍心下手,他想了又想,最终只是暂时收起了铅函。
果不其然,就在青玄道长回到庭山后不久,朱丸就被盗了。当时庭山脚下的村子里发生了瘟疫,青玄道长带了几个弟子下山为村民散药施救,足足忙了半月有余。等他们回到山上道观时,青玄道长最担心的事终于发生了。
懒散道人记得清楚,青玄道长的云房内一片狼藉,铅函被从暗格内翻出,想是窃贼嫌铅函太重累赘,遂弃了铅函,只带走了内里的两粒朱丸。同时失踪的,还有刚拜入青玄道长门下不久的两位徒弟。
见状,青玄道长只是长叹一声:“天下,恐将大乱矣!”
朱丸丢失,青玄道长深感自责,他即日便下了山,准备云游天下,誓要亲自寻回朱丸。懒散道人这一次又挺身而出,自愿跟随师父云游。
不出青玄道长所料,朱丸的面世,让天下翻腾不已。随着两粒朱丸的丢失,流言四起,有说这两粒朱丸能长生不老、羽化登仙的,有说吃了朱丸就可使人起死回生的,也有说有了朱丸就可拥有神力、控制众生的……总之是传的沸沸扬扬,不仅江湖上为朱丸的争夺掀起了腥风血雨,而且庙堂之上亦闻风而动,据说皇帝一听朱丸可以使人长生不老,顿时大发雷霆,找借口惩办了当时经手的官差,又暗派了密探四处寻找朱丸下落,一时间,各方各面,各门各派俱是八仙过海各显神通。
话说青玄道长下山后不久,就在一间破旧的板车店里发现了两个叛逃弟子的下落。这两人一个已然身死,另一个则只剩了一口气,只来得及向师父忏悔了自己的偷窃行径,也便一命呜呼。
据这个徒弟在临咽气前所说,他们二人是听人说朱丸奇货可居,才动了贪念,趁青玄下山之际将朱丸偷走,一心想卖个好价钱,两人去过逍遥日子。他们下山后还没怎么兜售,就已经有买家找上了门。
这两个徒弟也是头一次当贼销赃,谁都没想一下这买家是如何准确地找上门来的,就高高兴兴地约了人家见面,准备在这间板车店一手交钱一手交货。谁知这买家根本是就想做无本买卖,来了后直接下了杀手,抢走了朱丸。
死者并未给出这买家的更多信息,但青玄道长和懒散道人却还是能接连追踪到朱丸若隐若现的行迹。
因为,作为人人争抢的目标,谁持有了朱丸,谁便相当于上了江湖通缉令,往往是朱丸到手,还没来得及解开朱丸的秘密,就已经被人盯上。所以,虽然总是差一步,青玄和懒散道人却总是能够沿着死人的踪迹追寻着朱丸。
能帮助青玄他们把握朱丸流亡脉络的,还有一条重要的线索:由于失去了铅函的防护,所有与朱丸有过接触的人,无论生死,都会在身上留下印迹——
从胸口向上到锁骨下,蜿蜒着一条淡淡的墨迹,如一条写意的青龙,似乎是天生的胎记,又好像是人为的刺青!
弹指间,青玄道长带懒散道人下山已过了一十八年。这十八年里,朱丸几易其主,并且在争抢的过程中,两粒朱丸也分散开来,为不同的人所持有,追踪的难度也越来越大。
青玄道长此时已将追回朱丸视为自己的毕生追求,甚至大过了自身的道法修行。在他坚持不懈的追踪下,终于以两条腿的代价,换回了一粒朱丸。
而另外一粒,也被查明持在巨盗李麻子手中。由于青玄重伤,这一次由懒散道人独自出马前去追索。
懒散道人最终在一个小树林里找到了李麻子,可是朱丸已经被人抢走。
虽然晚来了一步着实令人恼火,但当懒散道人见到这位赫赫有名的“巨盗”被倒吊在林中一棵小树上,脸被憋成了猪肝色时,还是忍不住哑然失笑。
“巨盗”身上的七零八碎被抖擞了一地,什么银锞子、铜板、小刀片、烟袋锅子、打火石、一小袋玉石,甚至还有几张草纸。李麻子哑着嗓子道:“道……道爷,快……快放我下……下来,我……我告诉你朱……朱丸……下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