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萧逸竹一副不想回忆不想说的样子,卫檀奴哼了一声,道:“你可是答应过我的,君子一言快马一鞭,你不能出尔反尔吧?”
“……好吧。”萧逸竹艰难地咽口唾沫。也许,说出来会让独自承受多年的苦痛,从黑暗中释放,会让自己不堪重负的心轻快一些吧?谁知道呢。
萧逸竹低着头道:“我就长话短说吧。苦战之后,我和云暖暖带着叶航逃出了金庭山。不过,这逃的足够狼狈,我和暖暖都受了重伤,叶航更不用说了,他早就昏睡了过去。就这样,还是靠了一些实在看不过去的其他门派参会者的暗中相助,否则,我们三个都得当场毙命。”
过往的记忆,又一次如暗夜的潮水,将萧逸竹彻底淹没。
逃出金庭山的围攻,萧逸竹他们付出了沉重的代价。云暖暖替萧逸竹挡了一剑,登时便昏了过去。萧逸竹不及查看她的生死,只来得及把她抱在怀里,背上背了叶航,咬牙杀出一条血路,提着一口气奔到金庭山外二三十里外,到一处偏僻的山坳里,方才停下查看伤势。
云暖暖伤在右腹,血如泉涌。虽然萧逸竹自己也是一身伤,但他顾不得查看,只手忙脚乱给云暖暖止血。但无论他怎样包扎,怎样按压,血还是止不住。而叶航还是昏睡着,身上烧得烫手。
萧逸竹从来没有感到过如此的恐慌。他眼睁睁看着自己生命中最亲近的两个人的生命,就这样无情地,一点点的随着时间的流淌而消逝。
而他什么都做不了。
萧逸竹胸口闷得发慌。他真想大吼长啸破解这如巨石般的苦闷,但他不敢,他怕那些人听到声音后追过来。他无可奈何,只能跪倒在草丛中,狠狠用手撕扯着自己的头发,压抑着呜呜的哭泣。
“怎么办呢?我本来是想帮你的,可是偏偏又不太想做选择题。”
暗夜中,一个清幽幽的声音蓦然响起,似乎带着亘古不化的冰雪寒意。
“谁?”此刻的萧逸竹宛如惊弓之鸟,倏然起身,四下里张望着,那把几乎已经损坏成锯子的长剑又被他紧紧握在了手中。
来人并没有刻意隐藏行迹,就那样施施然站在萧逸竹的对面,一身刺眼的白衣。萧逸竹的紧张,全都被这人都看在眼里,可那人似乎并无同情他的意思,甚至“噗嗤”笑出了声:“这会子知道怕了?”
萧逸竹咬着牙,眼睛瞪的生疼。
白衣人摊开双手,以示自己并无武器,又向萧逸竹走近几步,道:“我说过,我是想帮你的。”
不知来人底细,萧逸竹依旧警惕地横剑在胸,后退几步,挡在昏迷的云暖暖和叶航身前。
白衣人挑挑眉毛,无奈地耸耸肩,停在了当地,从怀中取出一只玲珑可爱的白玉小匣,伸手递给萧逸竹,道:“雪玉兰,即便你涉江湖未深,也应有所耳闻吧。”
雪玉兰,只生于北疆之北的锁乾山的独一无二的异草,因其珍贵难得,和被传得神乎其神的奇效,自然成为众人口口相传的传奇,江湖人岂有不知之理?
萧逸竹眼睛紧紧盯着那只白玉小匣,咽口唾沫,狐疑道:“真的?”因为雪玉兰太过难得,萧逸竹不禁怀疑白衣人言语的真实性。“听说,雪玉兰的生长地在锁乾山,而锁乾山又归那个神秘的牧秋堂堂主所有,外人是根本不可能得到雪玉兰的。你怎么会有?”萧逸竹怀疑白衣人仍是追踪而至的金庭派弟子,所来只是为了下圈套灭了自己吧?
“嗯,你说的的没错,”白衣人面对质疑,不仅没生气,反而骄傲地笑了起来:“锁乾山是我的地盘,雪玉兰当然归我支配。”
“你!你是牧秋堂堂主?”萧逸竹难以置信地张大了嘴巴,不禁又后退几步。这怎么可能?
这位牧秋堂堂主似乎已经习惯了这种外人初见自己的反应。白衣人只在鼻孔里冷冷“哼”了一声,微微皱皱眉头,身子晃了晃,萧逸竹只觉眼前一花,再看面前,白衣人已不见了踪影!
“果然是血蜱虫啊。”白衣人冷清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萧逸竹惊了一身冷汗,急忙回转身,却见白衣人正俯身观察着昏睡的叶航。
“你要干什么?”萧逸竹又惊又怕,举起长剑便刺。白衣人却连头也没抬,左手袍袖一卷,萧逸竹顿觉一股大力透过紧握在手中的长剑,排山倒海般的压迫而来,他只觉胸口被人重重一击,登时跌坐在四五米外,“哇”的吐出一口鲜血,长剑也脱手掉在更远处。
白衣人依旧头也不回,只轻轻开启了手中玉匣,冷冷道:“你们这班俗人都是这么愚不可及,与其费尽口舌和你们解释,不如让你们眼见为实来的踏实。”
即使隔了四五米远,在玉匣开启的瞬间,萧逸竹登时被突然充斥了周围空气的异香所包裹了。那是怎样的香气啊!说它浓烈吧,它并不刺鼻,没有那些庸脂俗粉的冲击性,也没有像那些凡花的香味让人厌倦,闻多久都不够;说它淡雅吧,它偏偏又无所不在,如水如雪,渗透人的每一个感官每一个细胞。
待萧逸竹连滚带爬赶到叶航身边,握着他的手时,他更为吃惊:叶航这会儿呼吸平稳了许多,连身上的烧也退了不少。
萧逸竹吃惊地望向白衣人手中的玉匣。只见匣中果然静静躺着一朵雪白无尘的花朵,只茶碗大小,虽然重瓣叠蕊,但看起来又纤巧无比,好像凌风就能化为仙子翩翩飞上云端。
萧逸竹不禁想起传说中人们对雪玉兰的描述,不禁喃喃说出了声:“似雪而洁甚于雪,似冰而犹清冽于冰,香麝幽幽,十里可闻……”
“这下信了?”白衣人转过头来,看着萧逸竹。
萧逸竹“扑通”跪倒在白衣人脚下,祈求道:“堂主,求您救救我的朋友……”
白衣人依然没什么表情:“我早就说过,我是来帮你的。”白衣人看看躺在地上的两人,又看看萧逸竹,道:“不过,我没想到会有两个伤者。我不习惯做选择,这样,我把选择权交给你。”
萧逸竹看着白衣人,有些困惑。
白衣人道:“雪玉兰专克血蜱虫,也可以止血。但是,一朵雪玉兰的量只够驱除血蜱虫或专门止血愈创,换言之,我只能帮你救一个人。你说吧,想救哪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