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拿不走的习惯
端木禾最近确实忙得不可开交,纽约A.G公司的跨国并购案备受国内和国际经济市场瞩目,压力是无形的,流程错综复杂、精细繁琐,十分耗费精力,他已经连续两个多月没把自己放倒在床上了。
端木禾不是满世界马不停蹄考察、谈判,就是在海洋上空飞着,偶尔停在深城的时候,商妈妈的营养汤水没断过,许寒和达达也偶尔带着胃药过来看他一眼,柯立人也曾多次拿着换洗的衣服站在会议室外,隔着一面大玻璃看到他跟团队召开会议,大家都没忍心打扰他,舍不得让他耗费哪怕一分钟的时间出来分心。
尘埃落定之后,他和整个团队反锁了大会议的门,纵横交错倒在地毯上裹着毛毯足足昏睡了一整天。
柯立人第一时间从端木禾助理那边听到捷报,捧着一大束花赶来为他庆祝,却扑了个空,因为他又急匆匆飞去了纽约。
半个月后,纪明月打电话问柯立人,“柯同学,端木禾回来了,要不要一起约个饭?不过他现在正忙着办理移民手续,这次收购案太漂亮了,难道他要乘胜追击带着团队转战国际,才会移民吗?你了解情况吗?”
端木禾要移民?柯立人听到这个消息极为震惊,脑子里乱成了一团,她匆匆收线,打给端木禾,却只能收到他的自动回复:会议中,稍候联络您。
她开车去律所找人,助理说,端木禾签署了保密协定,带着团队跟客户在欧洲一座私人小岛上谈后续,会失联几天时间,问题得到解决之后,他会第一时间飞回深城,让柯立人不必担心。
柯立人失望而归,在煎熬中忧心忡忡地等待。
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他要走?他有能力遨游四海,无可厚非。可是,他走了,自己只剩自己一个人了,十七年的守望相助……要终结了,能割舍吗?
深夜里,她陷入了恐慌,悄悄在被子里掉眼泪……
半个月之后,纪明月打电话问柯立人:“端木禾回来了,我刚刚跟他的助理处理了一些安居的事务,他现在还在开视频会议,我还没见到他人。他们说他下午还要飞纽约,律所前台有十几个大号行李箱,他真的要走了吗?带那么多行李,简直就是搬家久居,他这次一走是不是就不打算回来了?”
柯立人心凉了一大截,“应该……不会吧……”
纪明月发给她一张图片,那么多行李箱整整齐齐地摆在律所门口,这分明不是出差,是……断舍离。
他要走了?要彻底消失了?要远离深城?要远离深城里的人?柯立人扔下画笔,急切地冲向律所。
柯立人气喘吁吁地到达律所,前台助理说他还在召开紧急会议。
柯立人试探地问:“他要走了?”
“对,下午飞纽约。”
“他……他在办移民手续?”
“是啊,不过已经办妥了,端木律师是个高效的人,本来这件事很麻烦很耗时的,但他找了几个朋友帮忙,已经全部都搞定了。”
“都……搞定了?这么匆忙?这么迫不及待?”
“是啊,柯总最了解他,他的效率一向无人能及。”助理给她端了一杯热水,“需要我现在进去帮你叫他吗?”
“不用了,他忙,不妨碍他,我也没什么重要的事,我去对面的咖啡茶座等他就好了。”柯立人笑笑,落寞离去。
“端木律师交待过,你是首要,不是打扰。”这句话,被脑子乱成一锅粥的柯立人不经意屏蔽了。
三个小时之后,端木禾才带着一群人下楼,把一件件行李装进了车尾箱里。临上车时,端木禾才听到了马路对面柯立人的高声呼喊:“端木禾!端木禾!……”柯立人急切地一边挥手一边向车流不息的马路中央移动着。
端木禾关上车门,走到了马路边沿,停在了车流前,“慢点儿,站着别动!没看见这么多车吗?”
可她还在左右张望着,慌慌张张试图穿越车流。
“柯立人!你丫别动!”端木禾高声喝止她。
他的话奏效了,她停住了脚步,大声呼喊:“你要走了?”
“是啊!你别动了!停在那儿,一步也别动了!”
“你要去哪儿?”
“机场!”
“飞哪儿?”
“纽约!”
“去多久?”
“说不准!”
“不走不行?”
“耽误不得,必须走!”
柯立人听到“必须走”三个字,眼泪倏然掉落,哭喊着:“对不起嘛,我收回老死不相往来的话!那是气话!是醉话!不是真的!我道歉!我错了!以后我再也不说了……”
“搞什么?出什么事了?”端木禾一头雾水。
不知何时站在端木禾身后的纪明月悄声说:“离别是残酷的,看见了吧?她舍不得!终于要藏不住喽!端木同学,我们只能帮你到这儿了。”
“加油,端木律师。”唐涵偷偷给了一个看似不合时宜的鼓励。
“加什么油?”端木禾转身看着一脸坏笑的两个人,瞬间明白了她们两个的良苦用心,露出心照不宣的笑容,又赶紧收起来,严肃地说:“你们太坏了,她要急出什么事儿来,我可轻饶不了你们俩,调皮!”
实习生们催促着:“端木律师,飞机不等人,我们该出发了!”
端木禾看了一眼马路对面楚楚可怜的柯立人,手指着她再次高声命令:“你别动!”然后转向实习生,问道:“工作重要还是老婆重要?”
实习生异口同声:“工作!”
端木禾听到纪明月和唐涵咯咯发笑,故作严肃斥责道:“是,工作重要你们还不赶紧出发去机场?磨蹭什么?飞机会等一帮菜鸟吗?”
“师傅您呢?”
“我老婆最重要!”
实习生面面相觑,一脸正经地申请:“老板,我们可以留下来看后续发展吗?这样的实习非常有价值,有助于我们将来娶妻生子,成家立室!”
端木禾挑起眉毛,还没有开口,实习生们看到端木禾乌云聚拢一脸愠怒,慌忙钻进了车子里,仓皇出发。
实习生走了,送行的人却没有离开的意思,端木禾板起脸问:“你们很闲吗?”
“老板,天气不错,空气也不错,我们透透气,非常有利于今晚加班。”
端木禾不再理会他们,收起笑意径直向心爱的人走去。
看着滚滚车流横亘再他俩面前,路口还有一段距离,柯姑娘就在对面,他不想让她离开自己的视线,一秒钟都不行。他冲相隔遥远的她大喊:“柯立人,你听好了,我马上要飞纽约,这一走遥遥无期,你想清楚了,留我?还是跟我走?”
柯立人看着他,趁机穿越过车流跑向了马路中央,看着几米之外的端木禾,隔着公路护栏喊:“那天我不该说出那句话,我收回,我道歉,对不起还不行吗?”说着,豆大的泪珠从脸上滚落。
端木禾看着她泪如雨下,狠心地摇摇头。
柯立人非常清楚他是个非常果断的人,一不做二不休,铁了心要一个清楚、一个了断,要么一生一世,要么来生来世,是啊,他没有错,他挣扎在混乱不清的暗流里,也会痛啊,也会煎熬啊。
看,他笔直地站在那里,就像一道亮丽的风景,他先天的才华、他后天的努力,都令他闪闪发光,他的光芒总是令旁人黯然失色。再看看自己,淹没在茫茫人海里毫无存在感,如果自己大摇大摆走过去,必然煞了他的风景。
爱情正盛时,一切美好,不堪平凡的爱情淡了、没了之后,怎么收拾下场?他的前途宽阔辽远,自己的小路曲径幽深,怎么拖着他、赖着他同行?留?不敢厮守。走?那是负累。或留或走,都是他的负担,都是悲剧的伏笔。
柯立人挣扎良久,紧紧抓着护栏的手,还是在犹豫中松开了,她落寞转过身,在刺耳的汽车鸣笛声中,黯然打开了退路。
端木禾见状,伸手拦住自己面前的车子,走到了护栏边,从一米之外一把把她扯回护栏边,看着她单薄的背影,说:“柯立人,我是个责任重于泰山的男人,这一去,我会遇到我心爱的姑娘,必将尊重于她、忠诚于她,红颜知己只能是过往云烟了。你可想清楚了,今天你抛弃了端木禾,往后你高兴了,不能打给我;你难过了,不能打给我;你取得辉煌了,不能打给我;你遇到麻烦了,不能打给我;下雨了,你不能打给我;下雪了,你不能打给我;就算除了端木禾你再也无人可说,你也不能打给我!无论发生什么,你都不能打给我!你把你唯一懂你的老友抛弃了,你清楚后果了吗?如果有一天你后悔了,想回头,端木禾已经不在了。无悔?”
柯立人低头默然哭泣……
“身为你最好的朋友,我给你的建议是,你只要考虑怎么做才是忠于自己,停止思考端木禾需要什么!你不是我,不知道我想要什么,尽管你比任何人都了解我,尽管你无数次的判断都是正确的,可这一次,你错了。尽管你的出发点是好的,你的心意是至真至诚的,可你的坚持,也可能是固执,也可能成为枷锁。你以为的,也会出错,也可能是一场荒唐,你不能只听命于自己认定的道理!你不是秦始皇,不能用自己的标准来统一我的度量衡!八年前,你将我推进了一场无爱婚姻,夺走了我近八年最宝贵的时光、禁锢了我神圣的婚姻、使我错过了我的爱情和一万种美好的可能,我不跟你计较,不代表你正确,只因为我宠你!你欠我的,你可以赖账,但你必须承认你错了!”
“对不起,这件事……我真的错了!当时……我忘了考虑你!”她哭得很自责。
端木禾也忍不住哭了,“所以,你不会一直都是对的,不能盲目坚持自我!你固执起来,真要命!要我的命!”
“对不起……”
“你犯的错太严重了,岁月蹉跎之后没得挽回,这三个字远远不够弥补我,我不会接受你没用的道歉。”
柯立人转过身,泪眼相望,“你真的要我以身相许?我能吗?世界上这么多好女人,随便一个都比柯立人合适,怎么都不该是我。”
“只能是你,凭什么不能是你?”
“你看看你,你再看看我,你看看你的手,再看看我的手,一双手就是一个世界,这就是我们之间的差距。”
“这顶多算差别,不是阻碍。”端木禾用自己白皙嫩滑的双手握着她粗糙的手。“就是这双小手,温暖了我,成就了我,她们很好,很珍贵!是我意外遇上的宝藏。”
“有谁会想牵一双这么难看的手共度余生?”
“柯立人真肤浅!休想用你的肤浅代替我来诋毁你自己!这双手怎么了?在70亿双手中,是我唯一想牵的,是我唯一牵住就不想放开的。”
“皮囊难看你能接受?就算你能。你书架上的书,中文的、英文的随便一本,我都读不下来,哪怕拿着词典也办不到,我们的精神层次差太多了。”
“书?你脑袋——你想读,我可以念给你听,你觉得碍眼,我可以把它们都扔了,你那一堆关于家具的设计理论,我看了也想打瞌睡啊。我有我的地盘,你有你的领域,几本书能证明什么?”
“足以证明我是个粗人,没文化,没有修养,没有底蕴,像白开水一样寡淡无味,你一抽屉的学位证书是我读不懂的天书,你的博学多才有目共睹,而我是个连自己的名字都写不好的白丁,这是我们之间的灵魂差异,有得弥补吗?”
“柯立人,今天,你真是一个肤浅的女人,你怎么就看不到自己的好呢?你确实没有上过学,写不好自己的名字,也写不好我的名字,可你的修养、你的内涵不在学位证书里,都刻在你的骨子里,都融进你的气质里,正是你的智慧、你的胸怀、你的气度撑起了安居,安居的魅力,就是你的魅力。从有到富有,不是难事,从无到有,才是奇迹。你觉得自己什么都没有?可你用自己的一无所有创造出了一个盛世安居,你过分妄自菲薄,是在鄙夷、嫌弃什么都不缺的我吗?”
“安居只是……意外,是一群人的成果,还有你的,从来不是我的功劳。”
“安居是你的骄傲,你是安居的骄傲。你不敢堂堂正正骄傲,你觉得自己一无是处,这只是你个人的糊涂看法,当局者迷,看自己本来就像雾里看花,你不认识自己,没关系,我认识,我看得通透,我爱的这个姑娘自卑也自我、固执又善良,没有一处不打动我。”
“孩子呢?”她吐出了她的悲痛,一双受伤的眼睛装满了绝望,化作眼泪源源不断涌动着,一波接一波,端木禾用衣袖擦也擦不干。
“傻瓜!这才是你想说的吧?我养你一个已经够累的了,再多一个真的吃不消了。”端木禾把她搂在怀里,“你不知道你有多难以取悦,多么难以应对,比我法庭上的任何对手都难缠。你这颗小脑袋里装着一万个怪诞的念头,不知道下一分钟会冒出来哪一个让我措手不及,你让我累了很多年了,往后的日子估计也很难放松,一个真的足够了。后半辈子,我要跟你在二人世界里补足我们错失的爱情,不要任何形式的第三者。”
“你应该有一个美好的未来。”
“有你,就有未来。没你,没有未来。”
“我不能剥夺你做爸爸的权利,太混账了。”
“我是端木修的爸爸,这个机会正是你给的。”
“奶奶临终前希望你儿女成行,家门兴旺。”
“奶奶临终前把她带了一辈子的金银铜三缕手镯给了你,当年她都没舍得给我妈妈,也没给宋娇,她的远见我现在终于懂了,你还不懂?我不在乎你在乎的那些腐朽的陈规教条,我只在乎我怀里的姑娘是不是我心之所系的姑娘。”
“柯立人这个名字就是屈辱,那些不堪入耳的传闻余音未散,我站在你身边,你必然难免受人指指戳戳,那些关于我的过往,同情也是毒药,日后哪怕一丝曲解、一句不经意的质疑都会变成利刃戳进你心里,翻绞你的血肉,让你难堪,让你疼。我不想你因我而委屈,因我而隐忍,这对你是折磨,日积月累,对我也是伤害。”
“你太小看我了,我不软弱,也不糊涂,别人只是别人,与我无关,我当然不在乎别人怎么看,怎么想,怎么传言,柯立人这个名字是我的荣耀,是我的铠甲,我的人、我的名字,由我来守护!就算避不开人际交往,躲不开议论纷纷,我管不了他们是不是会在背后诋毁甚至谩骂我们,但我保证会在人前为你赢得一份尊重,因为我是不可一世、狂妄自大的端木禾。傻姑娘,你会因为端木禾受人诟病就背弃我吗?你不会!我当然也不会!以前没有,以后不会!你是我挚爱的恋人,也是我最好的朋友,不是改变,而是多加了一个名分,我们的感情只会越来越浓,不会因为外界的影响而变质。”
“岁月无情,如果我们败给时间,败给平凡,败给爱情,你厌弃了我,我不只输了爱情,也输掉了最好的朋友,输掉了救命稻草,输掉了唯一,输掉了全部。”
“你是我的好朋友,我不会让你输。你是我的爱人,我更不能让你输。是啊,未来是不可预知的,再安稳的爱情里也有颠簸,你我这针尖对麦芒的脾气,再默契,也一定免不了争吵,免不了相互嫌弃,免不了磕磕绊绊,那又怎样,我们相安无事一起走了半生了,后半生,喜也好,忧也罢,最坏的结果只能是把吵闹、嫌弃、埋怨、后悔、遗憾统统带进坟墓里,没有生离,只有死别。除了你,我懒得找一个人再来磨合二十年了,除了你,谁都受不了我的烂脾气,除了你,谁都不行。你我别闹了,折腾这么多年够够儿的了,你死里逃生多少回了,还敢说未来漫长吗?剩下的日子,你就在我这儿懒洋洋地猫着,不好吗?”
“太……奢侈了。”
“谁说不能奢侈?奢侈就是你这辈子最后的装饰,我给得起!”
“可以吗?”
“相信我,我是你最好的朋友。”
“站在朋友的立场,你挑爱人的眼光真的很差劲。”
“那是你不了解我爱的这个女人,她好着呢。”
她好着呢,这句话真美。柯立人的眼泪始终未停,她想哭,哭个痛快,反正眼泪有人擦。
“我的傻姑娘,所以,你是留我?还是跟我走?”
“你还是要走?那还拉着我说这么多废话干嘛?一言不合你就移民,扔下我远走高飞,你真的非常过分!”
“谁移民了?我是中国人,我爱中国,哪儿都不去。移民是给客户办理的,他要从美国移回香港,去纽约也是公务,不走不行因为客户还在等着我开庭。”
“我看到堆成山的行李。”
“带着那帮实习生去见世面,人多行李多,不正常吗?”
“所以,你只是例行出差?”
“谁说不是呢?”
“你……你在故意误导我?”
“冤枉,你得问你带出来的好团队,主犯、从犯现在正兴致勃勃围观呢,不可否认,你是个伟大的领导者。留在深城,身后这几位八卦大王绝对不会让你消停的,你现在只能跟我私奔了,我带你回家收拾行李,麻烦您给我添点儿出差的动力吧?”
“好吗?”
“好极了!”
柯立人还在犹豫着,她想跟他走,可是残存的理性在说不。
“让你的脑子停下来吧,听听心怎么说。”端木禾擦去她睫毛上残留的泪珠。
柯立人长叹了一口气,笑笑,“心说,可以去。”说着,她要攀爬护栏,被端木禾笑着拦住。
“小祖宗,这不行,翻越道路护栏违反了《道路交通安全法》,身为我的家属,坚决不能知法犯法。虽然我迫切地想跟你亲亲抱抱举高高,也得艰难地使劲儿克制,难道你没看出来?”端木禾把她的手紧紧握在自己手里,两个人隔着护栏在涌动的车流中央一步一步向路口走去。
“这么明目张胆,有种犯罪的感觉,不踏实,可是,好像还有点刺激,有点儿骄傲,因为你。”
“当然骄傲,从今往后,了不起的端木禾就归你一人所有了,还要拜托柯总多一点善良,少一点折磨。这护栏就是我们之间最大的阻碍了,好好享受这一程,走到下个路口,再也没什么能把我们分开。”端木禾感觉到她的身体似乎在紧张地颤栗,“你在发抖吗?”
柯立人用手捂住胸口,长舒一口气,“我感觉心脏要爆炸了,装满了不可思议,有种被幸运女神捧在手心里的感觉,太梦幻了。”
端木禾攥着她的手稍稍用力,传递给她一点真实感。“以后,这种感觉是常态,你得适应。”
柯立人笑着,笑得很甜,笑得很发自内心,笑得很有感染力。“那时候,你不知道我多怵你,不敢问你来着,我怕你不同意,也怕你同意。”
“什么?”
“你跟宋娇的婚事。”
“你还真会扫兴,你在用这件事来压缩膨胀的幸福吗?还是怕我飘起来故意给我添堵的?”
“你让我补偿你十年的婚姻,这个责任太重大了,我想了一下,好像我只需要担一半的责任。孩子不能没有户口,当初跟你商量这件事,我没想到你会同意,我想着被你骂出来之后就去求厂里其他单身男青年帮忙,他们肯定会求之不得乐意帮忙的,因为宋娇真的太美了,谁想到后来你居然同意了,我们都觉得你们一定是旧情难忘。”
“若不是天寒地冻,你傻乎乎在我门外坐了一宿,我会同意?虽然听完你不可理喻的要求之后把你赶了出去,我终究是没法子看你纠结、失望、长吁短叹、营养不良的背影。那时候刚刚留学回来,我还没什么确切计划,你却理所当然地为我筹备好了律师事务所,你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吧?曾经有很长时间,我觉得整个世界都是模糊的、整个人生都是错的,只有你是清晰的,只有你是对的,你是我嘈杂里的太阳,是我黑暗里的北极星,你是我混乱里的方向,所以才愚蠢地尽信于你,听了你的。从头到尾,我同意结婚跟宋娇没关系,就算你让我娶一个陌生人,我想我最终也是拗不过你的。那时候不懂爱,如果懂了,可能就不会走得这么曲折了,让你、让我,白白孤独了这么久。”
“只会皱眉不会笑,脸上有霜,眼睛里有千年寒冰,鼻翼上有不容侵犯的高傲,谁站到你旁边都觉得冷,我也是真的很怕你来着,可我更怕你突然消失,怕你突然去一个我找不到的地方,但你都在,我很知足。我以为我早就准备好随时剩自己孤身一人了,可是,你不行,不知道什么时候我把一大半的生命力放在你那儿了,你若抽身,我就垮了。”
“聪明的姑娘,总算放对了地方。”
“余生,请端木律师多包涵,发发脾气、摔摔东西、骂骂人、实在气不过了给两巴掌都好,只要不抛弃,不离开,就可以了。”
“傻瓜,身为你最好的朋友,必须郑重告诫你,管理不好自己情绪、敢对你爆粗动手的男人必须当机立断让他彻底滚出你的生命!身为你的好朋友,我还要奉劝你,爱一个人爱到五十分就可以了,留一半给自己,不要轻易把自己的真心掏空了,会累。我希望你做自己,坚持自己的坚持,固执自己的固执,就算是缺点,最好一条都不要改!端木禾犯浑的时候,不要太宠着、惯着他,端木禾为你付出的时候,就大大方方地欣然接受,让他养成一味付出的好习惯,你只负责做让自己开心的事儿就对了。”
“端木禾果然是我最好的朋友。”
“身为你最好的朋友,必须提醒你一句,端木禾在宝贝你这一点上,绝不含糊,你还是有必要信任他、珍惜他、对他好一点儿的。”
“好,听好朋友的。”
“对我好一点儿!”
“我会做足五十分的。”
“多一点也行。”
“不能再多了,我听我好朋友的。”
“男朋友的也可以听听看。”
“不行。”